犹记得,昔日曾有一次,公子刑天似曾对我提及过他原本的名字,可绞尽脑汁,死活记不起来。
此时,小霍在一旁补了一刀:“主母,您该不会连自己心上人的名字都不曾知晓吧?”
“叫什么名字?关你屁事,反正不是你主子朱佑樘就对了。”
此言一出,朱佑樘的脸色,倒属淡定,反而公子刑天的神色,极其不好。他是觉得我并未正面作答,在选择逃避么?
“连名字都不曾知晓,抑或者,连名字都能忘记,岂能代表是真爱呢?”小霍又补了一刀。
这一刀,可谓一箭双雕,所捅向的对象,直指我与公子刑天两位。
先前是忘记荣华的模样,今番又是忘记公子刑天的姓名,怨不得小霍毒舌,实乃自己无地自容,无言以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都找寻不到合适的地方。
公子刑天的眸色,已由不好,转变为凝重。
正思索该怎样向他解释之际,耳旁忽听他的声音传来:“你所爱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几乎与朱佑樘方才一模一样的话语,可语气却不尽相同,说不上来是喜是怒,直觉十分不妙。
当初,抹去我记忆的,不正是他么?那他理所应当知晓我已然忘记了一些前尘过往,更应做出一定的心里承受准备。是由于被小霍的言语给激怒,还是鉴于朱佑樘在一旁看着,起了要面子的心理呢?
缘由为何,不大知晓,知晓的是,周遭三个男人俱都在看着我,并且在等着我的答复。心一横,答复道:“我所爱的,最开始是昆仑山之巅的公子刑天,后来是一起陪伴我七年的老妖精,再后来是我的大师兄荣华,如今,则是黑风寨的罗刹王。有些糊涂,听不明白是么?这四个男人,其实都是同一个男人,那就是面前的这个男人。”
伸手,指向公子刑天,继续补充道:“公子刑天也好,老妖精也好,荣华也好,罗刹王也好,别的身份也罢,不论他是何种身份,不论他叫张三还是李四,我所爱的男人,都会只有他一个。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叫什么,又有何种关系?”
并非敷衍,而是道出了心中实话,原本以为,公子刑天的面色会有所转好,殊不料,他的眸色,比方才还要凝重。
千思万想,反复考究了许久,确定言语当中并未有漏洞,确定不会产生其他麻烦,这才说出,谁成想,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止公子刑天眸色凝重,朱佑樘的神情,亦是变化莫测。好好的几句话,究竟何处出了问题,着实百思不得其解。
空气就像凝固一般,令人好生尴尬,更令人彷徨无措,不知然,不知所以然。
这时,许久都在沉默的朱佑樘,开口问了一句:“公子刑天,老妖精,荣华,罗刹王,这四个身份,你爱哪个多一些?”
“这叫什么话,方才不是已经讲过,不是说了都是同一个人么?”顺嘴接道,心中,对于朱佑樘的动机,实难预测。
正思索之际,又听朱佑樘问了一句,“即便是同一个人,以不同的身份出现,感情的深浅,断然不会一般无二,总会多少有些差距吧?”
不得不承认,这点天灯的问出了一个实质的问题,这四种身份,与我而言,感情的深浅,自然不会等同。然而,这关他点天灯的屁事呢?
“怎么,你很好奇是么?我偏不告诉你,偏不告诉你!”我和公子刑天之间的事情,他非得跑出来横插一杠,当事者都不好奇的东西,他一个外人,好奇个哪门子劲呢?
天苍苍,野茫茫,我这到底是什么命呢?呸呸呸,真给自己那一张乌鸦嘴给说中了,心里刚骂完朱佑樘,就听到公子刑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说说吧,我也想听听。”
并非只是好奇,公子刑天的眼里,神情异常古怪,原本就手足无措,原本就提心吊胆,由于他此刻的神情,愈发忐忑不安,愈发紧张万分。这次,一定要小心谨慎,一定要思虑周全,防止再出现什么差池来。
公子刑天,老妖精,荣华,罗刹王,这四个男人,不同的阶段,感情最深厚的那个阶段,应是老妖精和荣华那个阶段。
公子刑天那个阶段,忘记了好多事情,记得不大真切,犹记得当时的感情十分压抑,虽则寻找机会是对他表白过,且不止一次,然而,总是被他给拒之门外。时日一长,便不断处于煎熬和痛苦当中。
老妖精那个阶段,可谓是与他之间,感情有了极大的升华,不止有了拥抱亲吻这样的密切动作,并且有了飞跃性的进展,使得我真正成为他的女人,亦使得他成为我的男人。
身体的亲近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精神层级的亲近,那时候,觉得这世上最亲的人,便是老妖精,觉得这世上唯一重要的人,亦是老妖精。
八年的时光,不对,其中有一年荣华不知晓去了何处,那就是七年的时光,七年的陪伴,朝夕相处,那种感情,不能说是相濡以沫,相依为命绝迹是有几分的。
荣华的阶段,是前半生最为开心的阶段,在那半年多的时光中,与荣华终日相厮守在一起,无忧无虑,就像生活在戏文里的皇子与公主一般,过着美好幸福的生活。那时候,曾经以为,那便是天长地久,那便是一生一世一对人。
然而,公子刑天想要的答案会是哪个呢,公子刑天的身份,他只恐早已厌烦,若不然不会以其他身份出现,老妖精毕竟只是个绰号而已,那就是荣华和罗刹王的身份其一。
他如今是以罗刹王的身份混迹江湖,思虑再三,我所给出的答案就是:“自然是罗刹王,你如今是什么身份,那便是哪个。”这回,总不该出什么纰漏了吧?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公子刑天的眸色瞬间松了下来,这一松,我这悬着的心,也终于松了大半。
好死不死的朱佑樘,直到此刻都未死心,仍是追问道:“当真是罗刹王么?你敢扪心自问是罗刹王么?”
这个点天灯的,看来是存心不想让我好过了,“太子殿下,不管是何人,反正不会是您,您就不用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您若闲地无聊,就去淮北一带体察体察民情,那里可是饿死了不少灾民。”
不去好好地当他的太子,非得跟在一个女人屁股后面转悠,没做皇帝都是这幅德行,这若做了皇帝,岂非能做出烽火戏烛火的事情来?
虽则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上来说,有个男人为了自己,干出那等惊天动地之事来,并非是一件坏事。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能做出如此荒唐、如此非理性之举的男人,谁也难保证他日后会做出什么来。
点天灯的朱佑樘,当真脸皮比城墙还厚,这般骂他,不止没有一丝羞愧之情产生,反而继续步步紧逼,“你是不想回答,还是不敢回答,在转移话题呢?”
“转移你大爷!”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转而平静道:“我敢扪心自问,当真是罗刹王。否则的话,让我天打……”
“好了,可以了!”朱佑樘将我后半句话横生打断,语气异常冷厉,脸上的神情,亦是十分不悦,“是就是,犯不着拿自己的性命去发誓。”
话说,我拿发誓的,又不是他的性命,他反应这般大做甚?
殊不料啊殊不料,朱佑樘竟然就此离去了,并且,在离去之前,还说了这么一句,“好生歇息吧,放心,我今夜不会再来。”
今夜不来,意思是明日会来么?这点天灯的,我是对他彻底膜拜不已。也好,不论如何,今夜总算能消停,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了。
“终于清静了!”说着,我朝床上坐去,顺手朝公子刑天招了招手,“这回没人前来打搅了,睡吧!”
不知是觉得尴尬,还是有其他原因,公子刑天站在床边,既不过来,又不离去,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吸气,呼气,吸气,竭力使得语气保持平静,“有话直言无妨,你我之间,早已开诚布公,还需如此客套么?”
公子刑天轻轻吁了一口气,沉默了半晌,终于开了口:“那四个身份当中,你心里头,最爱的,究竟是哪个?”
朱佑樘跟着胡乱搅合也就罢了,怎么连他亦是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呢?“都爱,那四个,不都是你么?无论你是公子刑天,是老妖精,是荣华,还是罗刹王,抑或者又是其他身份,都是我心头的挚爱。身份与我而言,并不重要,我所爱的,是你这个人。”
直道女人喜欢甜言蜜语,喜欢海誓山盟,如今才发觉,原来男人亦是同样喜欢甜言蜜语,喜欢海誓山盟。
“倘若让你选择的话,你更希望我是何种身份?公子刑天?老妖精?荣华?罗刹王?”公子刑天说话之际,目光一直盯在我的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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