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歌此时额头已经冒出微微薄汗,她忍着背后剧烈的撕裂痛,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再行一礼,不知不觉的抬起了头来,正巧与李云岚四目相对。
“福王爷,你怎么来了?”林安歌心中一时喜悦,却忘了高坐之上还坐着正主,只顾着去瞧李云岚去了。
李霖谕面色微微一变,也说不上吃味,就是不喜。
李云岚再见林安歌的时候,觉得她似乎柔弱了几分,偏偏身上那股子倔强善良的气韵更显浓郁,逼的他移不开眼睛。他忽而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做这个决定该是错了!此样女子定是会得皇兄宠爱,却也会让我不舍啊!
“大胆!”李霖谕一拍书桌,沉声说道,九五之尊的霸气和威吓叫林安歌一抖,整个人都差点倒在地上。
被皇上这一吼,林安歌才知道自己刚才干了件多蠢的事情!她居然当着皇上的面这么没有规矩,估计是免不了又落下一顿责罚了。
“奴婢知罪,请皇上责罚……”林安歌赶紧跪在地上,磕头,顾不得身上的痛了。
阮倾娴吓得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李霖谕,又慌张的低下头去,想要替林安歌求情又不敢开口。
李云岚倒是无所谓的笑着,仿佛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李霖谕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再道:“好了,朕念你新进宫,难免会有些不懂规矩,就不计较了。正巧今儿福王想要见识一下焦尾琴的声色,你就再抚一次那曲儿吧!”
林安歌心里对李云岚更加感激,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低头对着李霖谕叩头,忍着浑身颤抖的痛意,转头坐于琴前,纤纤十指轻轻放于琴上,缓缓吁出一口气。
跟在林安歌之后,阮倾娴也为着她松了一口气。
反倒是李云岚一直都是那副浪荡子的模样,似乎真的就只是来听听小曲儿而已,根本已经把这个自己曾经府上叫林安歌的丫鬟给忘记了。
李霖谕见到李云岚的反应,倒也舒了一口气,暗怪自己多心。若是皇弟真对林安歌有那份心思,依着他的脾气又怎会让自己的人带走?
短短一瞬,几人各自心思万千。
林安歌却如老僧入定,不闻窗外事,指尖轻轻一扫,一个流转的音符荡漾而出,让整个御书房仿若置身田园山水,清淡空灵。
林安歌低头颔首,长长的睫毛如羽翼般遮住她灵动美好的眼眸,那一支焦尾在她手中恍惚化作无数美丽的景色一幅一幅呈现在几人眼前,流入几人心间。这一曲,又比上一次那一曲高了几个层次,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一曲终了,秦璐眼露微笑,神色淡淡,先于几人开口:“这曲儿真好,使人想到儿时美好回忆,都沉溺的舍不得出来呢!”
李霖谕和李云岚相互对视一眼,微微一笑。他们似乎都想起了曾经和母后在一起玩耍的甜蜜日子。
就连向来胆小细腻的软倾娴也轻轻抬眸,对着底下的林安歌满是赞美和喜爱的眼神。
“好,好,好!”李云岚微微一拂袖,看着林安歌的眼神带着玩世不恭,语气洒脱不羁,“这焦尾琴果然好!”
他真的不知道原来林安歌的琴技配上这焦尾琴的音色居然能出此天籁之声,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味道。
李霖谕见李云岚依然是那副模样,心中也不再担忧,看了一眼一直坐在琴前原地不动的林安歌心中疑惑:“怎么了?”
他看的出来今日林安歌脸色不好,这会儿却见她满头大汗,似要晕厥……
林安歌仰头看向李霖谕,只感觉头晕目眩,一个人影儿在自个儿眼睛里被晃悠成两个,忽而又变成三五个,难受的紧。
秦璐跟了李霖谕这些年,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快步走下去,察看林安歌:“哎哟,我的老天爷!”
秦璐看清林安歌的背,吓得身子一抖,见着嗓子呼叫了一句,又猛然闭嘴,害怕被万岁爷指责。
林安歌这个时候已经撑到了极限,身子一软,倒在了焦尾琴之上。
“怎么了?”李霖谕吓得猛然起身,快步走到秦璐身边,待看清眼前的一幕,心中一片震惊。
只见林安歌原本干净的后背上面大片大片晕开的新鲜血迹,仿佛冬日最艳丽最血腥的红梅,染的满衣裳都是。
这样多的血,饶是像李霖谕这样征战沙场的天子都会觉得无法忍受,没想到林安歌一个卑微的宫女却能挺得过这样的痛楚。他的心中似乎对林安歌多了几分计较,不似最初以为的那么浅薄了。
“回禀圣上……奴才瞧姑娘这样,像是……鞭刑啊!”秦璐被李霖谕一呵,猛然回过神来,期期艾艾的跪在地上,对着他唯唯诺诺的说道。
他今日暗自提警:以后千万不要犯着福王这煞星,本来先前好好地。这福王来御书房跟自己一闹腾,就哪儿哪儿都都不好了!
“鞭刑?!”李霖谕语气微微一沉,转头看着秦璐,冷冽的出了声。这周身散发出来的怒意显示出了此时万岁爷胸中的火焰。他是最讨厌宫中滥用私刑这些事情的了,加上林安歌是他本就心系的人儿,这事情就是雪上加霜。
一直杵着边上,害怕的要死的软倾娴忽而仰头起来,看了一眼倒在焦尾琴上晕倒的林安歌,吞了吞口水,努力靠着书桌,支着自己身子,微微行礼,小声说道:“皇上……这事臣女原……是知晓……的!”
她说完这句话喘息了好半天,整个身子抖不停,几乎要见阎王去了。
好在御书房本就十分静谧,李霖谕也清晰的听出了阮倾娴的话,他拧着的眉毛有一瞬间的微微松动:“讲来!”
“这……这事儿……是皇后娘娘……做的!”阮倾娴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整个人十指来来回回纠缠搅动着,仿佛干了什么违心的坏事,紧张的不得了。
李霖谕看了一眼秦璐,沉声说道:“你先叫御用医女给林安歌瞧病!”
见到秦璐领命匆匆去了,皇上上前将林安歌小心翼翼的抱到御书房内室的床榻上趴着放好,深深瞧了一眼她的背,转身退出来。
“接下来皇兄该是好处理家事了吧?”李云岚笑着说道,有几分揶揄,“既然焦尾琴已经见识了,那臣弟告退了!”
李云岚说完也不等李霖谕吩咐,甩甩衣袖,转身长步而去,潇洒的不得了。
李霖谕早已习惯他如是模样,一点也不怪罪,而是微微摇头:若是朕这个皇宫后院何时能像你福王府上那么简单就好了。
“你跟朕过来!”李霖谕转头看了一眼紧张的快不能呼吸的阮倾娴,平淡的说道,也没有刚才怜香惜玉的风情,“好好说说刚才的事情!皇后为何鞭挞林安歌?若是朕发现你有所欺瞒,可是要治罪的!”
“臣女不敢,臣女万万不敢啊!”阮倾娴跪在地上一个劲的对着皇上磕头,生怕自己被处了罪行。
李霖谕原是想要吓唬一下阮倾娴,免得她偏颇一方,这会儿却发现对方性子是在软弱,看的心里有些不忍,伸手扶起她:“好了,朕也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用不着这么恐惧。你且跟朕说便是,不用怕!”
原本阮倾娴还有些怕皇后的报复,这会儿有了李霖谕的保证,便没有什么好忌惮的了。她一五一十的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李霖谕,说罢悠悠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慌张垂眸补充道:“皇上将这如此稀世珍贵的焦尾琴赐予林姐姐,却不知有些人命根浅,受不起。带去的并未是福气,指不定是灾祸呢!”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不该在李霖谕面前说这些话,毕竟人卑言薄,却又想着刚才李云岚和李霖谕言语之间对林安歌的态度,心中自然上心了几分,故而愿意尽自己些力气替林安歌争一争。
“没想到你对林安歌倒是真心!”李霖谕倒有几分欣赏阮倾娴软弱的外表下为了姐妹而生出的这几分子坚持。
阮倾娴也不知道李霖谕说这话是赞美还是讥讽,吓得低着头,行礼,不敢再多说半个字,生怕被降罪。
李霖谕刚想继续开口,便见到秦璐领了医女过来。
“你送阮姑娘先行回去吧!”李霖谕今日也没有了宠幸的情志,看了一眼娇娇弱弱的软倾娴,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来日方长!”
软倾娴赶紧行礼,慌张跟在秦璐身后离去。她这会儿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摸不准李霖谕那句“来日方长”到底是跟自己秋后算账呢,还是跟自己再续前缘呢?想着后者,她抬手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蛋,暗自骂了一声:不害臊!
正想着,便见眼前的软轿,阮倾娴不敢乱看,只得低着头,上了这轿子,缓缓离去。
御书房这边,医女一听圣上召唤,吓得匆匆赶来,本以为是给哪个娘娘瞧病,却没想到龙床上躺着个包衣子。她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看,也不敢妄言,却是对林安歌看轻了几分。
在皇宫之中,有不少宫女丫鬟算计着这皇上的床榻。她们这些出身高贵,又有学识的医女是看不起的。
“请皇上回避!”医女看了一眼没有丝毫离开意思的李霖谕,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低头行礼,轻声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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