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午后,花草也似困倦睡去,只有蝉鸣声声。
灵越纵身跃上摘星台,一抬眸,便看到了沈庭芝。他在窗中只露出半个身子,月白色的衣袍,黑如点漆的眸子,眸光清雅如水,那扇窗刹那间就带上了氤氲的水墨之色,如在画中。
当然沈庭芝居高临下,她的身形一显露在高台上,那清雅的眸光便追随而来,须臾不离。
因是白天,灵越不过是寻常的打扮,依旧穿着旧日的下人服侍,仅以纱巾蒙面。她修长苗条的身材,在明朗的光线之中显露无疑。
沈庭芝微微点头,心想,她果然是个女子。
下一刻楼下的神秘女子足尖轻点,纵身飞起,飘然如蝶,轻盈地落在他的身边,姿态曼妙,堪称绝顶。他身边也有几个身手不凡的保镖,来往的朋友也不乏武林高手,却从未见到如此高妙的轻功。
如蝶戏花间,极得自然之妙。
沈庭芝暗暗喝了一声采,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招呼,“你来了!”
灵越微微点头,环顾四周,“人呢?”
“我已经带来了!”沈庭芝掀开了另一扇窗前的帐幔,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蜷着身体半躺在那里,被突如起来的光亮吓了一跳,顿时抱头尖叫起来,可惜声音已经沙哑。
“她如今这个样子,我们又如何问得出?”沈庭芝摇头苦笑,灵越注意到他用到了“我们”,嘴角弯起笑容。
灵越蹲下身来,轻轻撩开她脸上的乱发,随即麻利地给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又随手从桌上花瓶里取了一根花枝,替她插在发间固定住。沈庭芝有些吃惊地看着灵越做这些动作,却没有发问。
“好了!”灵越开口说道:“双成,你不必装了!”
双成显然吃了一惊,她缓缓坐直了身体,涣散的眼神在下一刻变得明亮起来。她哑着嗓子道:“你怎么看出来我是装的?”
“那天我和寸心去看你,你给了我们那枚带血的耳坠,我就知道你并没有疯。”灵越淡淡笑道,“你真的很聪明,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我若不疯,恐怕下一个死的就是我。”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恐惧,是的,她怕死,她怕还没有揭开丑陋的真相,自己无声无息地死去。
“双成,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庭芝急切问道。
“二公子,小姐她死得好惨啊!”双成的眼泪流了下来,却哭不出声音了。
“我问你,星儿为什么要来摘星楼,又怎么会从这里掉下去?你当时在哪里?”沈庭芝的问题连续不断,隐隐有一丝哽咽。
“小姐坠楼那天,并没有什么异常,午睡起来还令我去炖一盏银耳汤来。我去厨房交代之后回来,却发现小姐不见了。我心中不安,四处找她,却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后来我在梳妆台边的废纸篓里无意看到了一张撕碎了的字纸,我七拼八凑起来,上面好似是有人约小姐未时独自去摘星楼,否则就将小姐做的事公之于众。”
“你可知道小姐做了什么?”灵越问道。
“小姐并没有做什么……”双成的眼里水光闪烁,喷射着仇恨的光芒,“一切都是我做的!我不能忍受那个禽兽再来欺负小姐……”
“那个禽兽?你说的是谁?”沈庭芝如玉脸上,倏然罩上一层阴霾。自从昨夜过后,他便心如刀割,时时难安。
“沈庭兰!你的好三弟,他是个禽兽……”双成冷笑,露出厌恶至极的神情。
“他到底对星儿做了什么?”沈庭芝一拳捶在地上,灰土里留下一个淡淡的血印。
然而双成只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灵越将目光从血痕上移开,心头涌起淡淡叹息,“你家小姐何时与三公子认识的?”
“我家小姐在嫁进沈府之前并不认识那个禽兽。不知道那个禽兽之前在哪里见过小姐,小姐嫁进来之后,他就认出了小姐……”
双成的面前,蓦然又闪现出那两泡水汪汪的桃花眼,落在她身上的时候,令她想起童年时赤脚踩过的一条蛇。
那天敬茶之后,小姐忽地失魂落魄一般,软软的靠在她的身上,几乎是半扶着走回了丽华苑。
丽华苑的大门是新漆的朱红色,还带着刺鼻的气味。锃亮的铜环在阳光下闪着光泽。
小姐痴痴地着看着那座华美的庭院,迟迟不肯进门。
“双成,我刚才看见了他了……”小姐的声音十分酸涩,“他的眼神……分明是在责怪我……”
“明明是他背弃了小姐,他有何脸面来责怪小姐呢?”她愤愤不平地说。
“不,我错了,我不该到沈家来,不该来啊!我凭一时之气想要报复他,却不知道,报复的是自己……”小姐喃喃地说,抬头看了一眼朱门玉户,“一步错,步步皆是错。”
早上的阳光一如昨日,氤氲着夏日的暑气,可是她知道,昨日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如今进了沈府,后悔已然来不及了。
“小姐……”她望着小姐在晨光中后悔莫及的容颜,不知道如何安慰。
“姨娘留步……”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们身边响起,她回过头,眼前的男人身形跟沈二公子有几分相似,不觉愕然。
“是三公子吧?”小姐淡淡致意。
他的眼睛里仿佛汪着两泡水,荡漾着笑意,“正是,我是庭兰。”
他凑了过来,身上传来淡淡的脂粉香气,小姐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三公子有何贵干?”
“姨娘为何如此生分?说起来,我曾经见过姨娘呢。”他忽然露出一种奇怪的笑意,让她开始有了不祥的预感。
“是么?”小姐和她相看一眼,谁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
“姨娘真是健忘,我上个月在镜湖的游船上,可是见过姨娘啊!当时姨娘虽然是纱巾蒙面,但那迷人的风姿,一直萦绕在庭兰的心头,挥之不去……”他又靠拢来,眼里几乎要滴出水来。
小姐的身形轻轻摇晃了一下,望着我,眉目之中露出惊异之色,难道他见过我们和二公子?
他笑嘻嘻地看着小姐,似乎很满意她的神情,他几乎耳语般说道:“姨娘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有什么,可供你说的?”小姐一甩袖子,准备进院子。
他闪身又拦住了我,“姨娘别急着走啊,庭兰还想跟姨娘多亲近亲近呢!”
他眼里的水光闪烁,是一种见到猎物上门的快意。
她心下不快,故意高声地说,“呀,好像是老爷来了吧?”
沈庭兰慌慌张张疾步转身,隐入花丛之中。
然而这一切只是一幕悲剧的开始。很快他约小姐在翠园见面,说有要事相谈。
“小姐,那个沈庭兰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不安好心,你千万别去。”她极力劝阻小姐,可小姐却说这一切的纠缠必须有一个了断,他到底知道些什么,想要做什么,她想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日天刚擦黑,便阴沉沉的。她陪着小姐来到了翠园。
小姐说,“想不到沈府这样的锦绣人家,居然还有这样一座大而荒芜的园子,真是令人纳罕。”
她有口无心地应道,“或许这座园子里曾经死过一个可怜的女人呢……”话一出口,她们竟齐齐打了一个寒战,感觉花阴深处,真的有一双眼睛正在窥探。
她在暗处躲着,如果那沈庭兰敢对小姐无礼,她就跟他拼了。
沈庭兰早就来了,他知道的小姐和二公子的所有过往。甚至,还知道,小姐怀有身孕,而孩子的父亲是二公子。
“姨娘放心,姨娘在庭兰心中乃是天仙一般,只要能一亲芳泽,庭兰断会不将这些宣扬出去……”他一下抱住了小姐,小姐却一阵恶心,呕吐不已……
“真是倒霉。”他悻悻然,厌恶地看着身上的呕吐物。
她冲了过来,对他怒目而视。
他的眼睛又是一亮,“哟,大美人身边还有一个小美人啊!”
她扶住小姐,“小姐,我们走!”
沈庭兰在身后意味深长地道:“今天就算了,三日之后,我们还在此见面。姨娘,你可要想好了其中的利害,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啊。”
她和小姐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了丽华苑。
“自那以后,小姐非常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竟作茧自缚,无端受辱。”双成从那不堪的记忆中飘回思绪,恨恨地看了一眼沈庭芝。
“那孩子是我的……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沈庭芝面如死灰一般,直直地看着双成,既期待着答案,又怀着没顶般的恐惧,害怕答案。
双成的眸光寒如冰雪,又似蕴藏着地狱之火,“告诉你又有何用?你会娶她吗?是养作外室,还是纳为小妾,从此对你那出自名门的卢氏女恭恭敬敬,共享一夫?”
他在这充满嘲讽的逼问之下,面色煞白,却无力反驳。
灵越看着他往日清淡的眸光,一时似蕴风雷,心头微微叹息,接着问双成,“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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