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红的血很快就染红了苏若兰的裙子,她整个人疼得眼前发黑,连话都还来不及说便直直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不真实,望着帐顶上绣的石榴花突然就要起身,奈何身子受损她便是挣扎一下复又扑腾下去了。
李承言就守在榻前,见她如此忙扶住,细声安慰道:“别急,别急……”
苏若兰的一双眼这才有了焦距,她望着李承言一字一句的问道:“我的孩子呢?”
李承言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只是撇过脸将她搂进怀里,柔声道:“若兰,我们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还会有的?
也就是说如今已经没有了?
苏若兰没有了爱情,没有夫君,就连最后的孩子也没保住,那种绝望像无底深渊一般将她包得紧紧的,让她喘不过气来,心里脑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还我孩儿,还我孩儿……”
她像个疯妇一样张牙舞爪的,周身散发着戾气,同往日那般模样再也不似。李承言心里说不上甚个滋味,可又怕她做出傻事,只得将她紧紧的禁锢住,一遍又一遍的道:“若兰,冷静一点,你不要失去理智,我们还年轻,孩子也会有的……”
可失了孩子这样的大事叫她如何能冷静,肝火烧得她整个人跟个疯子一样,闹腾半日最终却是吐出一口血来再次晕了过去。
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苏若兰已经不吵不闹了,她躺在那儿整个人毫无生气,若不是还有呼吸,李承言都要觉得她如同个死人一般了。
苏若兰面上苍白的厉害,周身也不舒服,胸口闷得她想死,可她垂着眼眸许久到底同李承言开口道:“爷,我的孩子没了。”
李承言虽然有了一对庶子女,可嫡出的孩子还没有,苏若兰好不容易怀上一个,突然就这么没了,他也难过,他伸手将苏若兰的手握在手心里,再一次承诺道:“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有很多很多个。”
苏若兰听了这话没有一星半点的感动,她抬眸对上李承言的眼睛,突然就笑了,那笑容绝望又绝情:“难道爷就没有给妾身一个交代的打算吗?”
李承言蹙眉,倒是没想到苏若兰如此说,沉默了半响他才道:“他只是个孩子,总不能叫我杀了他给咱们的孩子填命吧。”
他说得这句,苏若兰便觉得没有再同他说下去的意思了,她一双眼儿含着泪望着头上的百子石榴帐顶,沉默许久这才缓缓开口:“我们和离吧。”
或许年少时的情愫都是真的,只是经得这些年,早已经不负当初了,如今的他从龙有功,是朝廷的三品大员位高权重,而她心里装的却还是那个在假山后头说自个夫纲不振的少年。
眼中满是雾气腾腾,一颗心却莫名的沉静下来,她想要的自始自终不过是一个待她如珍宝的那个他,只可惜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苏若兰是个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女子,她能在李承言最卑微的时候忍辱负重假意入睿王府当侧妃,自然在她求而不得的时候离他而去,即便他如今已是富贵之时。
她这话从口中说出来,听着满是轻轻巧巧,可到得李承言的耳中却满是震惊,他知道苏若兰没了孩子会生气会伤心可却再也想过她这般极端。
和离,和离同休妻能有甚个区别,虽说好听一点,可一样是下堂妇,对她能有什么好?更莫说她同自个成亲之时已经是二婚了,若要再和离她这辈子便也只能青灯古佛了。
李承言抖着唇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只当苏若兰为着孩子没了这事着实恼得厉害,却不晓得她经得那些事儿对他早已经心灰意冷。
他说:“若兰,你不要一时冲动说出这样伤人伤己的话来。”又道:“你若是生气,我便将他们母子都送去别院就好了,万不要再说和离的话来了。”
苏若兰的一双眸子依旧没有神采,可她却抬眸看了李承言一眼,讽刺一笑:“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还留在这里碍眼作甚。”她将眼中的泪意硬是逼了回去:“和离一事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当初我嫁你之时满怀一颗憧憬的心,如今这颗心已经遍体鳞伤,也不过是我自作自受,我也认了……”
她的语气很轻很缓,仿佛再说一件很难说出口的事,也仿佛在说一件同自个无关的事,只有她自己知道经历那么多的失望过后,她连哭都没有资格了。
“你放过我吧,我太累了……”
李承言的唇依旧抖了几下,可心里却也忍不住恼怒起来,他同苏若兰经过那么多年才走到一起,那是多么的不容易。苏若兰懂他,理解他,包容他,他也一度觉得苏若兰是这世间最端庄贤惠的娘子,可如今她却为了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就说出要和离的话来,这让他觉得苏若兰真的越活越回去了。
“你累,我就不累吗?不过就是个孩子,你想我怎么样?你说,是不是我去把他们母子都杀了,你才心满意足。”
他的语气很不好,周身也散发这阴寒的戾气,他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动起怒来也格外吓人。
可苏若兰一点都不怕他,对着那一双满是血丝的眸子,清清淡淡的道:“是……”
她一点都不相信李承言会真的动手杀了他们母子几个,他不过就堵一把罢了,堵自个心软不愿意见着杀戮,所以她才回答得这么干脆。
李承言也怔了怔,继而怒火越发盛了,曾几何事苏若兰也长了这么一副蛇蝎心肠了,就算有再多的不是,那孩子也在她跟前养了大半年,如今说要杀便真的能狠下心来。
苏若兰却说:“倘若爷下不了手,那便同若兰和离吧。”她面上无波无澜,仿佛在说今儿吃点什么的话来:“若兰也不要别的,只求走的时候带走自个的嫁妆就成。”
可她越是这样便越是将李承言激得更怒,他厉声道:“你疯了吗?你一个二婚的女子倘若在和离一次,你以为你后半辈子还有出路吗?”
李承言也是气急了,这才口不择言,可话一出口他自个也是后悔得不得了的,当初若不是因为他,苏若兰又何必委屈自己去睿王府给赵奕衡当小,虽说只是名义上头的,可到底世人不会这般想她。当初赵奕衡称帝,苏若兰高高兴兴的嫁给自个的时候,外头说得那些话儿他自是晓得的,为了那些不实的谣言他还在酒馆同人打过架,可她却从来不曾在自个跟前抱怨一句。
“若兰,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我也是担心你。”李承言总算软下声来,他抓住苏若兰的手贴在自个面上,瘦弱见骨的手背擦在他的面上叫胡渣刺得发疼,苏若兰却不发一语。
“对不起,我,我也是气急了才说出这样的话来的,若兰,不要再闹脾气了好吗?我把柳氏同那对孩子都赶去郊外的别院好不好?你如今身子不好,不要想这些好吗?我们还年轻,孩子也一定会有的。”
李承言同苏若兰是真个有感情的,只是他一个男人心思大,自然会被许多事分散掉那些情分,可若是叫他同苏若兰真个和离日后做陌路人,他却也是做不到的。
可苏若兰一颗心已经死了,便是他如今说再多也无用,她就是为了爱情,如同那扑火的飞蛾一般不顾一切,可到头来心灰意冷了才觉出自个的可笑来。
不过便是这样她也不曾后悔过,毕竟他曾经也真心相待过,只不过时过境迁,人心留不住罢了。
这场闹架最终还是无疾而终,苏若兰一心只想和离,李承言却是无论如何的也不愿意和离。
两个人俱都身心疲惫,连多的话也不想再说,苏若兰转过身闭上眼睛假寐,李承言也不久留,临走前还温言细语道一回:“你好生修养身体,别的事儿也莫胡思乱想。”顿了顿又道:“和离之事,你想也不必想,我自是不允的。”
他以为两个人为了那丁点小事闹成这样着实不该,又觉得如今两人心火都盛着,自是要好生冷静一回。
却哪里晓得苏若兰是那样的烈性子,等他出门去的时候,便兀自收拾几件细软带着小丫鬟就准备离开。
若不是他在正院里头安插了眼线,只怕等他赶回来的时候,苏若兰已经负气回到苏家了,他觉得这毕竟是家事,闹到苏家去到底难看了些,是以才有了苏若兰的马车被他拦在门口这一幕。
可苏若兰已是去意已决,根本就没有回头的意思,李承言将她拦在外头,当着众人的面同她保证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便是要柳氏带着那庶子去死,他也舍得。
苏若兰坐在马车里头不发一语,可心里越发似叫人拿刀子戳出个血窟窿出来,生疼生疼的。
她没有逃避,终是从马车里头站出来,同他说得那句:“爷,经过这些事儿,妾身也想得明白通透了,妾身只怕是同您有缘无份的,都道强扭的瓜不甜,如今妾身甘愿自请下堂,还望爷能看在那胎死腹中的孩儿还妾身一个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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