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李家门前却聚了一堆看热闹的人,堵得穆明洛的马车压根过不去,她身边伺候的小丫鬟挑下车过去瞧了一回是甚个回事,回来便道:“那李夫人同李大人这会子正在吵架呢。”
穆明洛眉头一蹙,掀了帘子便下车去瞧瞧,苏若兰不是才有了身孕不久,怎的这会子同李承言吵起来了,还是在府邸外头。
她带着帷帽挤进人群,抬眸就见一身素色衣衫的苏若兰从马车上下来,面色蜡黄,双眼通红,身上一件白狐大氅穿在身上越发显得面无血色。
苏若兰双手紧紧拽拳,望着一脸悲痛欲绝的李承言,心中一片死灰,只觉得自个越来越不认识眼前这人了。
她沉默许久,这才绝望的一笑,微微屈膝对李承言福了福:“爷,经过这些事儿,妾身也想得明白通透了,妾身只怕是同您有缘无份的,都道强扭的瓜不甜,如今妾身甘愿自请下堂,还望爷能看在那胎死腹中的孩儿还妾身一个自由身。”
围观的众人一下子就炸开了,各种议论之声不绝于耳,穆明洛看着苏若兰那一双绝望的眼儿也着实震惊了一回,片刻之后她转身回到马车,让小丫鬟去打听打听到底是甚个事。
却不想,那小丫鬟打听来的消息更是叫她吓得一大跳。
却说,苏若兰同李承言成亲之后,日子无波无澜的倒也算和睦,李承言的那一对庶子女,苏若兰到底听从了长辈的话抱到自个跟前来养着。
她如今年岁不小了,自个又没个孩子,起初瞧着那一对庶子女还颇觉得膈应,久而久之倒也真个养出感情来了。
她五月同李承言成亲,隔了半年才传来喜讯,又因着自个年纪不小了,自是处处小心翼翼的。可便是这样她也没动过要把那对庶子女送回给妾侍抚养的念头,除了不再抱孩子,倒也事事关心。
可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谣言,说苏若兰怀了身孕苛待那对庶子女,每日里不过装模作样的问上一两句便也就算了,哪里真个把那对孩子当人看待。
苏若兰是个有气节的人,她素来秉承谣言止于智者,是以外头传得再那个,她也照常过自个的生活。
只不想那柳姨娘到得李承言跟前去掉得几滴老鼠尿,他便急赶急的过来,说要见见孩子。
苏若兰这胎怀得极辛苦,从知晓有身孕开始便一直吐得厉害,便是他说要见孩子她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只管叫奶娘把孩子抱过来。
却哪晓得这黑了心肝的人连说都不说一声,直接抱着孩子就去了柳姨娘那,将那一双子女还叫他们生母自个养着。
苏若兰身子不舒坦,事儿也管得少,她院子里头的都是自个人,也不拿这些事去吵她,等她想见见孩子的时候,才从小丫鬟嘴里吱吱唔唔的听说李承言把孩子还给生母了。
当时苏若兰便气得连站都站不稳了,却还逞强硬是去李承言的书房守了半日功夫同他质问一回。
李承言大抵也晓得自个做得有失妥当了,见苏若兰怒气冲冲的模样也还哄了一回,只道:“你自打怀上孩子以后,整日的都没精神,还有两个孩子拖累着你,我也是担心你的身子。”又道:“没有同你说一声,便也是觉得不过是对庶子女倒无甚值得你在意的,却不想你这般关心孩子,倒是我疏忽了。”
苏若兰望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夫君,突然又想哭又想笑,她是当家主母,府里头丫鬟婆子俱都一大堆,不过是两个孩子,吃饭穿衣俱都不用她操心,只是如今她自个有了身子不方便抱孩子罢了,如何就在她这院子里头养不得了?
她盯着李承言看了许久,最终眼里盛满了雾气,问道:“倘若那孩子是我亲生的,你也要送去别的地儿养吗?”
李承言眉头一蹙,却没做声,这问题也没法回答。
苏若兰冷笑:“不就是那贱婢到你跟前来哭上两耳朵,你便心软,真个觉得我同那外头传的一般苛待那对孩子。”
李承言抿着唇没说话,算是承认这事儿,的确是柳姨娘到他跟前来哭了一回,说是孩子落地未曾同她这个亲娘待上几日功夫就离了身,她这个当年的日日都记挂着,做梦都梦到这对孩子。又说,她自然是不会相信外头那些传言的,主母那样好的一个人,断然不会为了自个有了孩子就不管她那对孩子,只是她也是为母心切,想自个养着孩子罢了。
柳姨娘既然能爬上主子的床,自然是个有本事的,唱作俱佳的演了一场戏,到底叫李承言不忍心,头脑一热就给她把孩子抱来了。别的倒也没多想,单纯的也就以为苏若兰是大家出生,也看重嫡庶之分,便是把那一对孩子还给柳姨娘也无甚别的。
而苏若兰瞧着李承言这副模样,一颗心疼得厉害,眼前这个人还是当初那个他吗?她满心的怀疑,压根就看不清这人到底是谁了。
她气恼的冷笑一声,又问:“你抱着孩子的时候,可有见他们是瘦骨嶙柴的还是身上带伤的还是如何的?”
说得这句苏若兰便再也忍不住的低低哭了起来,想她与李承言这么多年的情分,原来还抵不过一个贱婢的几句话。
“若兰……”李承言起初倒并不觉得这是甚个大事,可此番叫苏若一说才觉出重要性来,当下软下声来。
那一对庶子女他虽没有仔细去瞧他们身上有无伤,可瞧他们白白胖胖,面色红润,见人就笑的模样,定然也不似被苛待的。恨只恨他居然一是鬼迷心窍听了柳姨娘的话,居然做出这等荒唐事来,平白惹的苏若兰伤心难过。
他对苏若兰也不是没有感情的,只是男人难免花心,喜欢不同味道的女人罢了,可他自也晓得那些个妾侍自然是不能同正妻比的。
他一把将苏若兰搂进怀里,细细哄着,不住的低声赔礼道歉,说了好多好话才将她哄住。
这事算是揭过去了,苏若兰也没追究谁是谁非,可这事就就同一根刺一般卡在她心里,想起就觉得不舒服。
后来苏夫人听闻此事过来探望,摸着她的头叹道:“都要当娘的人了,凡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日后他不仅仅只有这个柳姨娘,你若事事计较,日后还过不过日子了。”又道:“说来说去一个女人靠的还是自个的孩子,你只管将肚子里头这孩子生下来,往后好生教导,他能带给你的比夫君要多得多。”
苏夫人到底是过来人,她过的桥比苏若兰走的路要多得多,几句话说下来,就叫苏若兰越发死了心。
她曾经的向往便是那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是以当初苏家给她安排亲事的时候才会那般排斥,她是喜欢李承言的,也不愿意去嫁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男子,从此了却一生。
做下那样荒唐的决定,荒废那几年的时光,为了等一个我心中有你,你心中有我的人,她一直都觉得是值得的,便是当初知晓他有了一对庶子女的时候,她也是自欺欺人替他辩解的。
可如今她还要自欺欺人下去吗?
躺在榻上眼泪顺着眼角留下来一瞬间没入枕头里,只剩下一摊泪迹,心中却一片凄凉的,这世间能有几个男子能同当今的皇上一样,自始自终心里眼里都只有一个人。
一切不过都都自个做的一场梦罢了,既然梦都醒了,又何必还要装睡下去呢。
有些事儿想通了,苏若兰也不为难自个,左右她如今肚子里头有了这一个,只管听苏夫人的话,好好生下来,若是儿子养大成人了,便是日后她也有个依靠;若是个女儿,那也好,都说女儿是自个的贴心小棉袄,总归有十几年的日子不会寂寞。
她叫人把那对庶子女的衣裳物件都收拾起来,还给柳姨娘送去,既然两个孩子已经叫李承言送过去了,她自然也不会再要回来,虽然对两个孩子处出了感情,可她如今也有了孩子不是,从此以后那两孩子过的如何便也不关自个的事了。
而那头柳姨娘眼瞅着院子里头摆满了孩子穿的,用的,还有戴的金银器物,瞪得双眼大大的,她倒是没想到苏若兰是真没亏待这两个孩子,不仅没亏待,还出手很大方。
她心里百般不是滋味,顿时觉得把孩子要回来简直亏大了,若是一直叫她养大,日后感情岂不是越来越深厚,再加上她那许多嫁妆,总归要落不少到自个儿女这里来的。
心里越这样想着,她便越是坐不住,索性又带着一双孩子去给苏若兰请罪。
那柳姨娘素来是个惯会做戏的人,往主母跟前一跪,哭得跟死了爹娘一样,抽着自个耳光子,张口几骂自个不是人,自个误会了苏若兰,那请罪的诚意也是十足有的,耳光也打得十足响亮。
本以为好生同她请个罪,再把孩子往跟前一送,依着苏若兰心软的性子总归是要把孩子留下来的,可哪里晓得就是她到跟前凑这一回,这才闹了大事出来,直叫苏若兰连这门亲事都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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