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予的这话一说出口,不仅仅是绾心,就是皇贵妃也吓了一跳,但是皇贵妃只是眼中流露出些许的震惊,身子依旧是端坐在椅子上,只是双手无意之间紧紧握住了椅子的把手,那把手上雕刻着五福捧寿的图案,图案虽然被打磨得极为光滑,但是紧握之下依旧有些硌手,但是皇贵妃却没有感觉到手心处传来的疼痛之感。
宗予面上依旧是那般的不卑不亢,对着太后扣了首,然后说道:“太后明察,自怡嫔娘娘掏出储秀宫之时便有侍卫和微臣微臣说了此此事,而微臣也立刻让人寻找,并询问了这件事的始末,原是戍守储秀宫的侍卫昨日不知道吃了什么,坏了肚子,当时正是侍卫换班的时候,那侍卫刚刚站了没有多久,便出恭去了,而内务府的人又送了一些东西过来,想来是那时候,怡嫔娘娘看着角门开着,又没有人看守,这才跑了出来。”
纯贵妃在一边听着,有些纳罕道:“你说内务府送了东西进来?如今储秀宫已经封宫了,内务府怎么还敢送东西进储秀宫?”
纯贵妃的话音刚落,皇贵妃便起身跪在了太后的面前,面带愧色,对着皇帝和太后说道:“还请太后和皇上恕罪,是臣妾让内务府送一些东西进储秀宫的,臣妾是原先是想着,怡嫔虽然已经被关在了储秀宫里面不得出宫,但是依旧是皇上的妃嫔,吃穿用度虽然不能按照嫔位该有的仪制来,但是到底要保了怡嫔的一条命才是啊……所以臣妾才让内务府送了一些日常供给给储秀宫,倒是没想到会惹出这样一场风波。”
太后听了皇贵妃的话,并未说话,倒是皇帝叹了一口气,语气之中也听不出喜悲来,说道:“你倒是好心。”
正在这个时候,王忠和却是走了进来,对着皇帝和太后说道:“皇上,太后,怡嫔娘娘的贴身侍女花枝在外面求见。”
“花枝?”太后沉吟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想来怡嫔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多了,这花枝倒是忠心,愿意和怡嫔在储秀宫里面过苦日子,传她进来吧。”
听了太后的话,亦珍在愉妃的耳边轻声耳语道:“太后当真是说笑了,之前和敬公主不是查了么?侍奉过怡嫔的那些宫人们如今不是子啊慎刑司就是在辛者库,这花枝虽然侍奉怡嫔辛苦,但是比起慎刑司和辛者库,那可是好受多了。”
愉妃伸手用帕子按了按鼻翼,并未说话,只是对着亦珍浅浅地笑了一下。
倒是皇帝看见了亦珍和愉妃在底下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事情,有些好奇地转过脸来看着亦珍和愉妃说道:“愉妃和舒妃在说些什么呢?朕看着你们严重和带着点点笑意,似乎是在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愉妃一件皇帝这么问,立刻说道:“刚刚舒妃妹妹同臣妾说,这个叫花枝的宫女实在是忠心,但是没有看管好怡嫔导致怡嫔跑出了储秀宫伤了九阿哥,这便是死罪一条了,不知道皇上能不能看在她忠心一片的份上,饶了她呢?”
皇贵妃听了愉妃的话,眼中寒芒一闪,当即有些嘲讽地说道:“怡嫔此番定是保不住这条命了,若当真是忠心的奴才,那就应该殉主随着怡嫔一同去了就是,若是还能一个人苟活在这个世上,那也算不得什么忠仆,皇上要处死她也没有什么可惜的,愉妃你说本宫说的对与不对?”
愉妃嘴角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结,但是随即点点头说道:“皇贵妃所言确实是不错的,当真皇贵妃治理后宫有方,看事情也比嫔妾透彻了许多。”
皇贵妃冷哼了一声,并不看着愉妃,而是看着花枝被王忠和给带了上来,花枝甫一进门,见了太后和皇帝还有这么多后宫的妃嫔坐在位子上,一个个锦衣华服耀目生辉,再看向被人绑着仍在地毯上的怡嫔,便觉得怡嫔浑身脏兮兮的,灰扑扑的衣裳竟是连身下的景仁宫牡丹色绣鹤舞九霄的地毯都比不上,心中一酸,便也顾不得什么,一把抱着怡嫔说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皇帝坐在位子上,看着花枝说道:“你就是伺候怡嫔的花枝?你是怎么伺候被你们主子的?竟让人随意地跑了出来?”
花枝对着皇帝磕头拜了一拜,方才说道:“皇上恕罪,如今储秀宫之中只有奴婢一人伺候娘娘,今日是内务府的公公们送了一些衣料过来,奴婢忙着收拾衣料,也没有想到戍守角门的侍卫们不在,这才让娘娘跑了出去,没有想到娘娘竟然闯了这么大的祸,还请皇上恕罪!”
“恕罪?已经死了一个阿哥了,难道还能够饶恕么?”庆嫔的眼睛眯了眯,“依照本宫来看,怡嫔就是身有不祥,孝贤皇后的七阿哥折损在她的手上,如今又是嘉贵妃的九阿哥了,若是此番再饶了怡嫔以后可说不准还能发生什么事情呢!”
庆嫔的话倒是让绾心微微侧目,绾心加今日的庆嫔穿着一件烟霞紫的宫装,宫装上是一捧蓝紫色的苜蓿,那样小巧的花却被绣得大大咧咧的,倒是像极了庆嫔的性子,绾心微微皱了皱眉,不说别的,当初皇贵妃的身边,便是庆嫔和怡嫔一直在侧,如今怡嫔失势,庆嫔不说话明哲保身就是了,反而过来雪上加霜,便是有些不厚道了。
绾心微微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但是转念一想,当初秀贵人一怒,害得庆嫔一辈子不能生育,没有孩子,性子也不算讨喜,皇帝对她也不宠爱,再过几年色衰更是爱弛,庆嫔这一辈子怕是也没有什么依靠了。、
皇贵妃也忍不住看了庆嫔一眼,那一眼之中带着些许的怒气,庆嫔的身子一震,便低下头没有再说话了。
太后转头,看着皇帝说道:“皇帝,后宫之事原是皇后管制,但是如今后宫无后,虽是皇贵妃管制后宫,但是皇贵妃终究也不是正宫皇后,哀家才说了几句,今日之事,哀家倒是觉得没有那么多盘根错节的东西,直截了当就是了。”
皇帝一听,看着太后说道:“皇额娘的意思是……怡嫔留不得了?”
太后的眼中带着几分冷冽,忽然想起了似乎很久之前,自己似乎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身为妃嫔,却看着先帝将另一个人妃嫔视若草芥,只一道口谕便要了一条性命,虽然那个被处死的人是自己当初的劲敌,但是太后却依旧记得,那日那位妃嫔被处死的时候,自己心中的害怕却是多过痛快的。
如今自己坐上了当朝太后的位子,也有了一掷决生死的权利,她当吃以为自己会心怀仁慈,但是没想到今时今日,自己的心倒像是被冻结住了一般,只是对着皇帝点点头说道:“是,哀家看着怡嫔这样子,或许死了也是一件好事。”
太后这话说完,在座的妃嫔都是缄默不语,太后的眼睛扫了过去,在这些妃嫔的沉默之中,看到了和自己当初一样的颤栗,不知道怎么,太后的忽然很想笑一声,都说紫禁城之中不变的是朱色宫墙,女人如花开了又谢,相似却不同,但是如今在她看来,紫禁城之中的女人似乎也是一样的,变的,也只有容颜罢了。
没有人知道太后说完话之后心中想的究竟是什么,但是在太后沉默的这段时间里面,妃嫔们心中所想却是百转千回,出了几个幸灾乐祸的妃嫔之外,更多的都是对怡嫔的叹息,但是太后说的话也是对的,如今怡嫔这样子,死了或许是最好的办法了。
没有人说话,皇帝对着王忠和摆了摆手,王忠和立刻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连忙让几个太监将怡嫔和花枝拖了出去。
就在小太监要将花枝拖出去的时候,花枝却一下子跪在了皇贵妃面前,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皇贵妃一惊,却听见花枝说道:“奴婢多谢皇贵妃在怡嫔娘娘关在储秀宫之中的这段时间里对怡嫔娘娘的照顾,去岁冬天若不是皇贵妃娘娘仁慈,送了冻伤的膏药和棉被衣裳来,想来怡嫔娘娘也熬不过冬天了,纵使今日怡嫔娘娘犯下大错,但是皇贵妃对怡嫔娘娘昔日的照拂,奴婢一定铭记于心,今生无以为报,来生一定相报!”
花枝这段话掷地有声,皇贵妃被花枝说得愣了愣神,皇帝和太后听了之后倒是微微点头,太后说道:“以前还觉得皇贵妃纵使做事稳妥,但是难以面面俱到,如今看来,倒是哀家多心了,这皇贵妃的位子,你确实是当得的。”说着,太后转头看着皇帝,“皇帝,你觉得呢?”
皇帝自然也是面含赞许之色:“若是怡嫔死在储秀宫,说出去倒是伤了皇家体面,皇贵妃确实是保全了皇家的颜面,这件事确实是做得不错。”说着,皇帝叹了一口气,说道,“念在花枝忠心,怡嫔也是陪伴在朕身边的老人了,便赐毒酒吧,留个全尸安葬了,怡嫔的位分也留着,这件事就这么了了吧。”
皇贵妃起身,对着皇帝行礼道:“皇上仁慈。”
绾心在心底淡淡地叹息了一声,但是还是随着皇贵妃之后站了起来,和众位妃嫔一道对着皇帝和太后说道:“皇上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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