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来得很快,从养心殿匆匆赶来,王忠和在一边为皇帝打着伞,皇帝的肩膀处也沾染了少许的雨珠,在皇帝绣银龙深紫长褂上似是颗颗水晶点缀,给皇帝更加了几分贵气。
众人一见皇帝来了,连忙跪下请安道:“拜见皇上。”
皇帝脸上看不出神色,只是冷着一张脸坐在了椅子上,让众人起来之后便问道:“绵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
皇帝这么一发问,伊拉里氏便立刻跪在皇帝的面前哭了起来,说道:“皇阿玛,您一定要救救绵德,绵德是您的长孙,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皇帝见伊拉里氏哭得伤心,倒是也不忍心说一些重话,只是“嗯”了一声,儿伊尔根觉罗氏却走了过去,拉了伊拉里氏起了身说道:“姐姐您先别哭,皇阿玛在这里呢,自然会救绵德的。你这一哭,皇阿玛该心里难受了,毕竟绵德是皇阿玛的长孙啊。”
亦珍和绾心在一边听着伊尔根觉罗氏说着话,亦珍扭头对着绾心低声说道:“这永璜的侧福晋倒是一个伶俐懂事的,倒像是个能主事的样子,比嫡福晋要强上不少。”
但是绾心自进了重华宫之后便一直觉得这侧福晋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对劲,此刻听了亦珍夸奖侧福晋,心中倒是带了几分个人好恶皱了皱眉,说道:“所谓关心则乱,如今病着的是嫡福晋的孩子,嫡福晋自然是要比侧福晋更伤心在意一些了,若是此刻病着的绵恩,想来嫡福晋也不会比如今的侧福晋差到哪去。”
绾心说了这话之后,亦珍低头沉吟了一下,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倒也是不错,只是伊拉里氏和伊尔根觉罗氏皆是满洲小姓,门楣上也差不多,当初皇上为永璜选取嫡福晋的时候,也在这两位福晋之中费了些心神,后来到底是伊拉里氏比伊尔根觉罗氏年长稳重一些,这才让她成了嫡福晋,如今想来,当初若是伊尔根觉罗氏成了嫡福晋,那也未尝不可。”
当初永璜选取福晋的时候,绾心并未参与,但是亦珍却因为关心永璜的缘故,在皇帝面前也说了几句话,自然是比绾心要知道的多一些,如今亦珍这话说出来,绾心说道:“原来这当中还有这么一通,本宫之前倒是一点也不知道。”
两个人在底下私语了这么几句,那边皇帝已经招过了邵俨过来,说道:“绵德究竟是什么病,竟是严重到要把朕教导重华宫来。”
邵俨面上不卑不亢,跪在了皇帝面前,拱了拱手说道:“回皇上的话,小世子的病倒是不重,只是这病有些蹊跷,看着小世子的样子,倒不像是发了高热,而更像是醉酒了。”
“醉酒?”邵俨这话一说出来,便是皇帝也惊了一惊,说道,“绵德才两岁有余,如何会饮酒?又有谁会让他饮酒?”
“所以微臣才觉得小世子病得蹊跷,叫皇上来查看一番,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凑近小世子的脸边闻上一闻,刚刚微臣已经反复确认过了,小世子唇边依旧有些酒味。”邵俨说着,看着皇帝。
皇帝听了邵俨这么说,便也将绵德抱起闻了一闻,这一闻之后脸色便变得有些难看,放下绵德之后便低喝了一声说道:“糊涂东西!”
皇帝这突然的一声低喝将众人都吓了一跳,一瞬间殿中站着的人都跪了下去,就是伊拉里氏也不敢再抽泣,只悄悄拿了帕子拭去了眼角的眼泪。
而此时,原本正在上书房的大阿哥听闻皇帝到了重华宫,便也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一回来便见到屋中乌泱泱地跪了一地的人,就是令妃和舒妃也跪在了地上,当即便吓得呆住了,嘴巴张了好久之后才慢慢地喊了一声:“儿臣拜见皇阿玛。”
“你回来了?”皇帝一见永璜便没有什么好脸色,如今更是心中火气上涌,看着永璜一脸的冷冽。
永璜原本就怕皇帝,如今一见皇帝这个样子,当即便有些腿软地跪在地上,四声说道:“儿臣不知皇阿玛来重华宫所为何事。”
“所谓何事?”皇帝怒极反笑,说道,“你的儿子被人灌了酒醉得晕晕乎乎的你这个做阿玛的都不知道?你为人子做得失败,想不到如今有了孩子,为人父也这般不上心!”
这一句对于永璜来说已经是极重的话了,永璜的一张脸登时变得煞白,亦珍在一边见了永璜这样子,立刻说道:“皇上,此刻责备大阿哥并无用处,还是找出究竟是谁喂了小世子酒才是。”
因为亦珍的这话,皇帝暂时将目光从永璜的身上移开了,问道:“伺候绵德的乳母是哪个?”
“回皇阿玛的话,刚刚舒妃娘娘说蔡嬷嬷不能好好照料绵德,犯了失职之罪,叫人拖出去打了五十板子了。”伊拉里氏声音低低的,“现在应该是被人送回了房中了。”
“将她带过来!”皇帝想都没想,边对着王忠和说道,“若真是她喂了绵德酒喝,那便不是五十板子能了结的事情了。”
王忠和面上一凛,应了一声便走出乐房间,片刻之后便叫人抬了蔡嬷嬷进来,蔡嬷嬷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但是还是能从她苍白的脸上看出刚刚所受的五十板子是真真切切地打在了皮肉之上。
皇帝却并未理会蔡嬷嬷的虚弱,只是问道:“你给朕说清楚了,是不是你喂了绵德喝酒?”
蔡嬷嬷趴在地上,绾心能看出蔡嬷嬷褐色织锦衣衫上面依旧有血迹洇出来,蔡嬷嬷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
“还不知?来人,拖下去再打五十板子,看他还知不知?”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见蔡嬷嬷依旧嘴硬,眉毛一横,便要叫人进来。
“慢着!”绾心见小太监已经上前,喝了一声之后站起了身,然后看着侧福晋说道,“如今这房中,皇上是天子,本宫和舒妃算是你的庶母,大阿哥是你的夫君,嫡福晋是正妻,我们都还没有说话呢,你一个小小的侧福晋倒是先吩咐起来了?本宫原先还觉得你懂得尊卑,倒是本宫错了,你竟是一点上下尊卑也不明白,还是这重华宫上上下下,竟是有你这个侧福晋做主了?”
绾心的一通话说得侧福晋一阵愣神,缓过神之后侧福晋的脸上带上了几分尴尬的笑意说道:“令娘娘言重了,妾身只是心疼世子,又想起这个嬷嬷侍奉世子不周,一时心急,才下了令,乱了礼数,还请令娘娘恕罪。”
但是绾心并未搭理她,只是看着趴伏在地上的蔡嬷嬷说道:“你可记着,这殿中这么多人,便是侧福晋身为世子的庶母也看不下去了,你这身子能不能再受得住五十板子你自己心里清楚,若真是你做的,你也早些招了,免得受一顿皮肉之苦。”
绾心这么说了之后,蔡嬷嬷的嘴唇抖动了一下,然后对着皇帝磕了一个头说道:“皇上恕罪,这一切都是侧福晋叫奴婢做的啊!”
此语一出,殿中人俱是看向了刚刚还振振有词一派情深的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而伊尔根觉罗氏则是忽然跳起,指着蔡嬷嬷说道:“你胡说污蔑我!我何时让你灌世子酒了?”
“原先奴婢也不愿意说,但是奴婢为侧福晋办事,侧福晋却想要奴婢性命,奴婢也只能说了。”蔡嬷嬷说着,看着皇帝说道:“皇上,当日侧福晋让奴婢做这件事的时候,奴婢本不愿意,但是侧福晋却塞给了奴婢一颗明珠,那明珠如鸽子蛋大小,名贵非常,奴婢一直收藏在房中枕头芯里面,还请皇上查验。”
“王忠和,去看看。”皇帝吩咐了一声之后,便看着已经呆若木鸡的伊尔根觉罗氏,说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一边的福晋伊拉里氏似是不敢相信,由侍女扶着,走到伊尔根觉罗氏的面前,含泣道:“我对你一如亲生姐妹,你为何要害我孩子?”
“那是因为你没用!”伊尔根觉罗氏见事情已经败露,语气中夹杂着狠厉说道,“你我家世相差无几,为何你是嫡福晋,而我却是侧福晋?就连我的孩子也沦落成庶子,你那个不中用只会哭闹的病子却是长子!嫡子!我又岂能容得下?”
“糊涂!”大阿哥见侧福晋形如疯癫,喝了一声说道,“想不到你如此人面兽心,连孩子也不放过!”
“不放过那又如何?”侧福晋对着大阿哥悠然一笑,“反正此生绵德和绵恩也只能碌碌无为一生了,如同他们的阿玛一般,最多,也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做不得天下之主了!只是那世袭的爵位,我却是要为我的孩子争上一争的!”
“放肆!”大阿哥脸色通红,走上前去掴了侧福晋一巴掌,“你这个疯妇,你这是在耻笑我么?”
“自然是在耻笑你了。”侧福晋大笑着说道,“我说错了么?成亲之后没有封王,竟是贝勒也不是,不带连累了妻儿,竟是连自己也连累了,大阿哥,我多想叫你一声王爷,但是此生怕是没有办法了。”
绾心在一边听着殿中的吵吵嚷嚷,拉着亦珍走到了门外说道:“我真的是,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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