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十月过得平静无波,但是在十一月刚刚到的时候,京城之中就下了这一年的第一场大雪,绾心看着白雪在面前如同碎玉坠落,身上披着一件银狐披风,说道:“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本宫总是能想到慧贤皇贵妃,,想起每每这个时候,她那比雪还要苍白的面孔。”
忆檀站在绾心的身边,在绾心的手中塞了一个黄铜手炉,声音也是温和的:“娘娘是不是听说了高斌大人的事情了?”
绾心点点头:“慧贤皇贵妃已经过世,如今高斌出了这样的事情,后宫之中一个为高斌说情的人也没有,真不知道算不算可怜。”
忆檀的眼神也停留在漫天的大雪之中,大雪虽然将面前的紫禁城的层层飞檐遮蔽地模糊不清,但是透过那纷扬的雪花,,还是能看见那未被大雪完全掩埋的金色琉璃瓦,忆檀的声音里似乎带了几分叹息,说道:“娘娘这是在可怜高大人么?”
绾心似乎有些失神,但是还是说道:“本宫不是可怜高斌,而是可怜慧贤皇贵妃,毕竟当面慧贤皇贵妃也算是善待宫中诸人,可是高斌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却连一个为高斌说情的妃嫔都没有……”绾心说到这里,目光低垂,转回了宫中,说道,“但是也是寻常,毕竟这件事确实是高斌的错,皇上英明决断,又有谁敢多言呢,要怪还是怪高斌自己,平日里骄横太过。”
经过了这件事之后,宫中人也没有再提起陈贵人之事,因为在这场大雪之中,金贵人出生才四个月的孩子染上了极重的风寒,让原本津津乐道高斌之事的人又有了新的谈资。
金贵人的八阿哥永璇一直很得太后的宠爱,纵使金贵人谋害许贵人陷害娴贵妃事破,太后也只是在偶尔和太妃们聊天的时候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过是上一辈的恩怨罢了,永璇尚在襁褓,能知道什么呢?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又何必怪罪到孩子身上?”
太后的这句话最后自然是传到了皇后和皇帝的耳中,帝后二人听见太后说了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太后说得不错,都是金贵人的罪孽,不干八阿哥的事情,他依旧是皇上的阿哥。”
在太后这样的呵护之下,八阿哥感染了风寒这件事自然是得到了众人的重视。太后更是因为心疼孙儿,将八阿哥接到了慈宁宫之中悉心照料。
皇后听说了太后将八阿哥接到了慈宁宫之中,便前往了慈宁宫和中拜见太后,见到了太后之后,皇后便直接说道:“永璇身染风寒,怎么能在慈宁宫中叨扰太后呢。”
彼时太后刚刚问过了为八阿哥诊治的太医的话,听见皇后这么一说,声音里面也带了几分外面的风霜,说道:“皇后并非永璇的亲生额娘,但是哀家却是永璇的亲祖母,怎么?我这个当祖母的想照顾照顾病重的孙儿皇后都不应允么?”
太后的话说得有些重了,但是皇后脸上的表情却并未有什么变化,只是笑着说道:“永璇虽然不是儿臣的亲生孩子,但是儿臣却是永璇的嫡母,在阿哥所之中,永璇和永琮的吃穿用度一模一样,就连永璇以后长大了,一样要和永琮一样,喊儿臣一声皇额娘,太后又何必亲生不是亲生的分得这么清楚呢?”
皇后的话柔中带刚,太后一听却没有什么反驳的话,皇后嘴角的笑意更深,继续说道:“当初先帝在时,皇额娘您协理六宫,可以算位同副后,谦太妃当初生下六阿哥的时候,不知道皇额娘是不是将当初的六阿哥视如己出呢?”
皇后这话问得厉害,太后自然明白皇后的话中所指,只能哼了一声,嘴角有些嘲讽地看着窗外明亮的雪地:“那是自然了,就是如今,哀家对果亲王依旧一如往日。”
这样的回答是皇后意料之中的回答,所以皇后顺着太后的话继续说道:“既然当初皇额娘只是位同副后,便能将不是亲生子的六阿哥视如己出,如今儿臣却是正宫皇后,自然更会将永璇视如己出,还请皇额娘放心。”
皇后说着起了身,对着太后行了一礼,说道:“太后秋季的时候身子便不好,如今又怎么能照顾永璇呢?还是将永璇送回阿哥所为好。”皇后说完,低头思索了一下,接着说道:“若是皇额娘觉得儿臣不能好好照顾永璇,臣妾自然会去求皇上,将金贵人解了禁足,金贵人是永璇额娘,定能好好照顾永璇。”
皇后说完,便吩咐了人从慈宁宫偏殿之中将八阿哥抱了出来,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出了慈宁宫。
慈宁宫朱红的大门和当初皇后进来时候一样,犹如白云的碎屑纷扬其中,一会儿便掩盖了皇后来时的脚印。
大雪之中,皇后领着人往阿哥所走去,盼春走在皇后的身边,问道:“皇后娘娘,为何娘娘一定要将八阿哥从慈宁宫中接出来呢?”
皇后的头掩盖在披风的帽子里面,说道:“若是要太后照顾永璇,自然不妥,不说别的,就算传出去对本宫也多有诟病,毕竟太后在慈宁宫是颐养天年的,怎能要她照顾阿哥?”说着,皇后看了一眼一边在小太监怀里抱着的八阿哥说道,“而且本宫看着最近娴贵妃似乎心中总是有事,本宫想着是不是还是对金贵人之事怀恨在心,所以总要有个由头将金贵人放出来,许贵人这件事总该有个真正的了结才是。”
盼春了然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八阿哥病重,皇后娘娘每每去看望八阿哥的时候还能顺道去看看七阿哥,也是方便。”
盼春所言,便是皇后的一点点小私心了,皇后伸手在盼春的胳膊上打了一下,笑骂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好了,快随本宫去阿哥所吧,再去看看永琮的被子衣裳是不是暖和的,可不能让永琮和永璇一样,染了风寒。”
盼春应了一声,便去了七阿哥的房中,皇后站在八阿哥的房门前,遥遥看着七阿哥的房间的门,等到众人将八阿哥安顿好了之后才走了进去,嘱咐了乳母几句之后,便让人叫了太医过来好好诊治,这时候盼春也正好回来了,皇后便也没有多做停留,出了阿哥所之后便往皇帝的养心殿走去。
皇帝正和舒嫔在养心殿中赏雪,皇帝喝了一口舒嫔刚刚沏的竹叶茶,说道:“这宫中妃嫔不少,且各有所优,但是若是说到诗书,还是你最通。”
舒嫔为皇帝沏的竹叶茶之中还加了少许的松针的菊花,喝起来清冽爽口,再配上眼前让人眼中一亮的雪景,当真让皇帝心中一阵畅快,舒嫔夹了一筷子梅花糕放到了皇帝眼前的小碟子之中,嘴角虽然是笑着的,但是还是染上了几分落寞,说道:“皇上忘了?从前慧贤皇贵妃也是极通诗书的……”
皇帝一愣,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你说得不错,你没有进宫的时候,不管是从前在王府之中,还是在皇宫里面,朕冬天的时候最是喜欢在雅珺的房中温上一壶酒,和雅珺含笑对饮。”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舒嫔听了皇帝的话,忍不住念道,“大概这首诗便像是当初皇上和慧贤皇贵妃一般吧?”
“是不是也是过去的事情了,慧贤皇贵妃去了这么久,这一切也不会重来了。”皇帝说着喝了一口茶,说道,“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朕当真有些对不住雅珺。”
舒嫔自然不知道皇帝的愧疚从何而来,但是还是顺着皇帝的话头说道:“皇上若是对慧贤皇贵妃有愧,那慧贤皇贵妃斯人已逝不可追,皇上可否在活人的身上弥补些许?”
“活人?”皇帝有些惊异地看着舒嫔,也有些不解舒嫔说的究竟是谁。
“是啊,活人。”舒嫔淡淡地说着,但是双眸却是诚恳地看着皇帝,“慧贤皇贵妃在世的时候,最是心疼大阿哥,最是放心不下高大人,如今大阿哥已经娶妻生子,但是高大人却受了皇上的斥责……”
舒嫔的话还没有说完,皇帝便冷哼了一声,说道:“舒嫔,你不用为高斌求情,当日之事只是一个引子,若不是有这件事,朕还不知道高氏一族在京中如此作威作福,只是高斌的一个堂侄,便敢在大街上调戏寡妇,做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情那是死有余辜,朕绝对不会赦免!”
“皇上,那也是高大人堂侄,并非高大人,高大人常年在外治水,鲜少回京,想来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所以臣妾觉得,此番皇上迁怒高大人,高大人实在是有些冤枉了。”舒嫔说着就跪在了皇上的面前说道:“求皇上看在早去的慧贤皇贵妃和高大人这些年为大清鞠躬尽瘁的面子上,赦免高大人的罪。”
“舒嫔,你当真这么想?”皇帝声音有些愠怒地看着舒嫔。
舒嫔点点头,不发一言,但是神情却是坚定的。
“舒嫔,朕一直觉得你活得明白,没想到你也有许多看不透的事情……”皇帝说着,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案上,背对着舒嫔说道,“你跪安吧。”
皇帝说的跪安,表面上是让妃嫔退下的意思,但是却是不想再看见妃嫔在自己的面前,舒嫔一听皇帝说跪安,便知道自己再说也没有什么用处了,由着侍女将自己扶起,走向了养心殿的大门。
舒嫔站在养心殿的门前的时候,王忠和终究忍不住说道:“娘娘这是何必呢?娘娘当年也只是和慧贤皇贵妃亲厚,如今又何必蹚高大人这趟浑水呢?”
“王公公也觉得本宫是在蹚浑水?是糊涂了?”舒嫔低下头自嘲地一笑,“但是本宫知道,本宫只是在成全当年本宫和慧贤皇贵妃的一番情谊罢了。”说着对着王忠和说道,“只是,以后怕是都不会了……”说着,便顺着台阶走出了养心殿的院落。
觅冬站在养心殿的门前,有些感叹道:“舒嫔娘娘这般重情义,在这后宫之中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是好是坏都是舒嫔娘娘的命,咱们也没办法。”王忠和说着正准备进养心殿,却见雪中又出现了一个人影,一惊之后连忙迎了上去,“皇后娘娘这时候怎么来了?这大雪天的……”
喜欢九重宫阙锁清凰请大家收藏:(321553.xyz)九重宫阙锁清凰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