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过得缓慢而平静,经过这件事,太后似乎没有了过多的动静,而槐月因为慎刑司一事之后更得皇后器重,当最后的真相被长春宫众人知道了之后,所有人看着槐月的眼神中皆是带了一丝的敬服。
而槐月,也因为当日亦珍对她的照顾,对着亦珍,也是多了一丝感激,连同皇后,对亦珍也是亲厚了许多,永和宫和长春宫也开始了时常走动。
时间转眼间就到了十月,十月秋高气爽,天气已经有些微凉,那日槐月正在院落中翻检着从库房里面拿出来的冬日的衣裳,那衣裳在前几月太阳正烈的时候曝晒过,如今再拿出来晾起,拿一个大拍子使劲拍打着,阳光的照耀下,那些飞扬的灰尘也被染上了一层金色,就像是扬起了一片金沙一般。
槐月的身后是一株长了许多年的银杏树,如今银杏树的叶子已经泛黄,秋风吹过,也是沙沙地往下落,槐月站在当中,就像是置身于金色蝴蝶翩跹飞舞的宁静中,而皇帝,就是在这个时候看见在庭院中一心一意拍打着被子的槐月。
彼时皇帝正准备去找皇后商量一些事情,见了槐月那样子便驻足不前,饶有兴趣地看着槐月的眼神落在锦绣花开的被子上,不知为何,皇帝在心里生出了一股子痒痒的难耐。
王忠和在皇帝的身边伺候久了,看了眼皇帝的神色便知道皇帝在心里想着什么,所以立刻乖觉道:“皇上,皇后娘娘午睡想来已经醒了。”
皇帝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笑了一声,便举足继续往前,槐月依旧在整理着冬衣棉被,丝毫未觉刚刚自己的所做皆被皇帝收进了眼角。
皇后依旧是那样端庄的样子,看见皇帝前来也是开心的,连忙走过去行礼道:“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伸手在皇后的手上拍了拍,皇帝手上温暖的触感让皇后抿嘴笑了笑,然后跟着皇帝坐在了榻的两端,皇帝看着皇后今日的穿着,不禁笑道:“皇后今日穿得端庄。”
皇后穿着一件铁锈红绣芙蓉软缎旗装,领口处密密绣着回纹装饰,衣襟处是几枚深蜜色琥珀扣子,一块轻薄的纱绢别在一边,坠上了一小串白玉盘珠,沉稳中却多了几丝轻柔。
头上依旧是素日戴着的点翠大凤盘两支珊瑚珠步摇簪子,只是今日在鬓边又加了一朵掐丝的镂空金玫瑰压鬓,国母之气宛若天成,一颦一笑皆是富贵难当。
皇后伸手扶了扶并未歪掉的凤簪,淡淡笑道:“妇容不可失,且臣妾打扮得好看一些,皇上见了不也高兴?”
皇帝抬眼看了一眼窗外,正巧能看见刚刚槐月站着的地方,却只见几床被子在那里晒着,槐月却不见了踪影,皇后顺着皇帝的眼神看过去,问道:“皇上在看什么?”
皇帝也不欲瞒着皇后,照直说道:“刚刚朕来的时候,见有个宫女在那里晒被子,样貌似乎是上次在慈宁宫受太后责罚的那个。”
皇后闻言便知道皇帝所指,点头道:“那是臣妾身边的人。”说到此处心里依旧是有些愤恨,“慎刑司的人也太不知轻重了,只几个时辰就将人弄成了那样。”
皇帝垂手,手中玩弄着一串翡翠珠子:“这件事确实是慎刑司人的不是,朕已经问了太后了,太后说并未让人审问,之后慎刑司的精奇嬷嬷也说了,那日确实是抓错了人,才让你受了委屈。”
“臣妾不委屈。”皇后闻言看着皇帝,当知道太后只以一句慎刑司抓错了人这样一句轻描淡写地略过此事了之后,她便不再觉得委屈,有的只是寒心,她盈盈看着皇帝,“委屈的是槐月,皇上你可知道,槐月差点活不成了。”
皇帝微微蹙眉,说出的话便有些严厉:“皇后,朕原先也想着你是明白一些轻重缓急的,太后说得不错,你对你宫中的人确实是宽厚了,这宫女你再怎么喜欢也只是个宫女,受些委屈理所应当,难不成你要朕下旨,让整个慎刑司为他赔罪吗?”
“臣妾不敢。”皇后没想到皇帝会这么说,惊讶之余还是有些伤感,但是皇帝的话却也无从反驳,她看着皇帝,却不因皇帝严厉的口气而退缩,“臣妾只是希望这种事以后不要发生,慎刑司这次错审宫人,不得不罚。”
皇帝见皇后这么说,口气也是舒缓了不少,低声道:“朕已经下旨了,那几个精奇嬷嬷全部杖毙了,做事这般不当心,原也不配再在慎刑司待着了。”
对于这几个慎刑司精奇嬷嬷的下场,皇后并不惊讶,太后一直是铁腕,精奇嬷嬷事情没有做成,太后又怎么会留下她们的命?只是有些新疼槐月,但是心疼归心疼,却也是无可奈何。
皇帝见皇后沉默,转了话头说道:“朕今日来是想与皇后商量一件事的。”
皇后抬头:“可是后宫之中的事情?”
皇帝想了想说道:“也算,也不算。”说罢喝了一口茶说道,“永璜过了今年也该十三岁了,他是朕的长子,该是时候为朕分忧了。”
似乎一颗心在不停地跳动,皇后在听了这句话之后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只觉得脑海中的思想纷乱如麻,但是皇后以最快的速度将脑中四处飘散的思想收回,化成嘴角宽慰的笑意:“皇上说得不错,永璜是时候为皇上分忧了。”
皇帝见皇后也是同意,眉心一喜:“真的?皇后也是这么想的?”
皇后点点头:“世祖六岁登基,圣祖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永璜十三岁得皇上教导也是理所应当。”皇后的笑意分毫不减,“只是皇上要永璜从何处做起呢?”
皇帝一时也拿不准主意:“永璜骑射不精,想来让他征战沙场也是不行,诗书倒是挺通,那是慧贵妃这个做额娘的教得好……”
皇后闻言眼中一亮,进言道:“皇上何不让永璜跟着高大人一起治水?”
“治水?”皇帝似有不解。
皇后将衣襟上的帕子拿下,在手中握了握,方说道:“若说征战沙场是平外患,那治理水祸便是安内忧,当年隋炀帝虽然暴政,但是修建的京杭运河却是利于千秋万代的好事。”皇后说到这里,见皇帝已然陷入了沉思,继续说道:“且民如水,君如舟,皇上有心培养永璜,岂能不让永璜自己体会体会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一番话已经说完,皇帝沉思的嘴角越扬越高,终究拍掌笑道:“果然是皇后,也唯有你能想的这么周全,高斌是慧贵妃阿玛,想来也会好好培养永璜,那便如皇后所说,过些时候便让永璜跟着高斌吧。”
皇后依言含笑:“皇上圣明。”
皇帝因为这件事的解决,心情极好,便又和皇后笑了几句,正好三公主又见皇帝来了,在皇帝的怀里好好撒了撒娇,见爱女再侧,皇帝越发欢欣,逗了三公主好一会儿。
三公主窝在皇帝的怀里,柔声道:“皇阿玛,珍妤想在长春宫里搭一个秋千。”
皇帝笑了笑:“要一个秋千有什么难的?待会儿皇阿玛就让人来给你搭一个。”
皇后在一边柔柔笑道:“皇上惯会宠着她。”
皇帝捏了捏珍妤的小脸:“珍妤是真的掌上明珠,自然是要宠着的。”
说罢又是调笑了一番,才出了长春宫,往养心殿批阅折子去了。
三公主也有些玩的累了,被乳母抱下去休息了,盼春拿了一把小木槌子为皇后轻轻地捶着腿,见皇后闭着眼睛,轻轻道:“皇后娘娘一点也不担心吗?”
“本宫担心什么?”皇后扶着额头,手上的景泰蓝护甲温润沉稳。
盼春眼睛只盯着上上下下来回锤动的木槌:“皇后娘娘让皇上将大阿哥送去给高大人培养,便不怕高大人起了异心?”
皇后轻笑:“永璜是慧贵妃的养子,便是高斌名义上的外孙,高斌从来都不是个安于本分的人,你觉得将皇上的长子送到高斌手上,高斌会教永璜什么?”
盼春低头:“奴婢不知道高大人会教大阿哥什么,但是奴婢明白,不管大阿哥会了什么,他都是皇上的儿子。”
“皇上的儿子确实是皇上的儿子。”皇后嗤笑一声,“当年圣祖在允礽周岁的时候便立为皇太子,也十分器重。但那又如何,九子夺嫡的时候不也是被废了多次?有高斌这样的师父在,本宫便不相信永璜能学得什么好来。”
说罢,皇后看着窗外一眼,许是日光太好,皇后缓缓舒了一口气:“你刚刚说高斌起异心?若是高斌真的起了异心那也好,那保不住的就不只是永璜了,就连慧贵妃也会保不住。”
盼春心意沉沉,她原先没有皇后想的那样多,只是单纯地知道皇后建议皇帝将永璜送去给高斌抚养并没有那样简单,如今看来,皇后想的确实是极为长远,比起将永璜送去别的地方,将永璜送到高斌身边,确实是最好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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