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贵妃知晓延禧宫之中的事情的时候,紫禁城之中的第一场大雪几欲融化了,外面一片晴光万里,照耀在檐头滴下来的点点雪水,折射出如同水晶一般的晶莹光芒。
皇贵妃就立在滴水檐之下,身上披着一件并不厚的锦绣披风,听着庆嫔在一边说道:“娘娘您可知道?嘉贵妃如今的日子可是难过呢,嫔妾听说内务府没有给嘉贵妃红箩炭,而是送了好些湿炭过去,嘉贵妃这下可就要受冻了……”
庆嫔的话音刚落,皇贵妃便转头看着庆嫔说道:“你是说内务府没有给嘉贵妃红箩炭,而是送了湿炭过去?”
庆嫔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说道:“嘉贵妃如今已经失宠了,内务府那些爬高踩低的奴才们哪个不是势利眼?红箩炭那样的东西还能像以前那样紧着供过去么?只说什么天气冷得突然,宫中的红箩炭不够,让娴贵妃好好忍忍才是。”
“若是说红箩炭不够,没给延禧宫送过去,那倒也能说得过去,如今倒是松了湿炭过去,本宫瞧着,怕是有人在故意折腾嘉贵妃了……”皇贵妃这么说着,正了正身子站得直直地,“毕竟内务府的奴才们若是没有人授意,哪里敢这么做呢?”
皇贵妃这么一说,庆嫔便有些缓过神来,看着皇贵妃说道:“娘娘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让内务府的人这么做的?可是又会是谁让内务府做这样的事情呢?”庆嫔这么说着,一边小心的看着皇贵妃的脸色。
皇贵妃自然知道庆嫔的心中在想着什么,神色如常地摸了摸手中的珠串,然后说道:“并不是本宫要内务府做的,毕竟嘉贵妃可不是当初的慧贤皇贵妃,冬天离了红箩炭便活不下去,本宫这么折腾嘉贵妃一番嘉贵妃又有什么好处?若是被皇上和太后发现了,本宫好不容易保住的皇贵妃位子怕是又要不保了……那岂不是太得不偿失了?”
“那娘娘觉得究竟是谁做的?”既然皇贵妃已经否认了,庆嫔自然也不会再追问下去,思索了一番之后还是不知道究竟是谁做的这些事,只能一筹莫展地看着皇贵妃。
皇贵妃极为轻巧地一笑,并不在意地摇摇头说道:“究竟是谁做的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帮着本宫做了本宫一直想做的事情……”皇贵妃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安逸,眼睛极为满意地垂下,看着自己衣裳袖口处镶嵌着的一小圈绿豆大小的珍珠。
庆嫔站在皇贵妃的身边,了然地点点头,然后说道:“那娘娘此番不用亲自动手确实是极好,如果以后嘉贵妃查出了究竟是谁做的手脚,那娘娘可要帮那个做手脚的人在皇上太后面前求情?”
“如果那时候本宫已经是皇后,那这件事就应该是本宫所管,到时候若是那个人听本宫的话,本宫自然会网开一面,若是想令妃和舒妃等人一般和本宫作对,本宫自然会秉公处理,不会让嘉贵妃受委屈!”皇贵妃说话的时候含了一股子气势,仿佛皇后之位已经握在手中,后宫万事皆是自己的分内之事。
庆嫔站在皇贵妃身边,也隐隐感觉到了皇贵妃身上所发出来的气势,没来由地就觉得自己比皇贵妃矮了一头,低声在皇贵妃的身边符合道:“娘娘如今协理六宫,位同副后,等到孝贤皇后三年丧期满了,皇上定会立娘娘为后,到时候后宫便是真正地握在娘娘的手中了。”
皇贵妃点点头,但是眼中也落出了一丝忧色,说道:“若真的是那样便是最好,只是三年的变数极大,本宫又没有子嗣傍身,比起纯贵妃和嘉贵妃,甚至愉妃,到底也是输了一头……”
“若是娘娘成了后宫之主,那还怕没有孩子么?”庆嫔说这话的语气低低的,毕竟她也想到了自己因为当初的事情,这一辈子也不会有孩子了。
皇贵妃却没有感受到庆嫔这话里面的语气,只是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庆嫔捂着嘴低声在皇贵妃的耳边,慢慢说道:“嫔妾的意思是,若是娘娘成了皇后,那便是正宫嫡母,妃嫔之子皆是娘娘的庶子,若是当中又有哪个妃嫔亡故了,那娘娘自然也可以以嫡母的身份抚养孩子,到时候娘娘还怕没有孩子么?”
庆嫔所说的这个方法皇贵妃当初确实也是想过的,但是如今后位还未到手,哪里就能想到这么远的事情的,皇贵妃静静地看着一滴滴的雪水慢慢滴落,双手也不知不觉地放在了小腹之上,声音中带了几分黯然说道:“本宫以前也怀过孕的,只是没有那样的福气生下来罢了,如今距离本宫第一个孩子去了已经这么多年了,本宫却依旧没有怀孕的迹象,想来也是那次滑胎伤了肌理了……”
“娘娘还会有孩子的,毕竟娘娘福泽深厚……”庆嫔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想到了自己,“但是嫔妾这一辈子怕是都不能怀孕了,皇上待嫔妾也不过是尔尔,想来嫔妾这一生,膝下都是空荡荡的了……”
庆嫔这话一说出来,皇贵妃终于想到当初庆嫔绝育的事情,当即眼中也划过了一丝不忍,说道:“这都是命,咱们也只能认命了……本宫能生育又怎么样?如今不也是一个孩子都没有,本宫时常去宫中的螽斯门站着,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螽斯多子吗,却从来没让本宫有一个孩子。”
皇贵妃这般黯然神伤,庆嫔一时间倒是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了,只能默默站在皇贵妃的身边。
刚刚皇贵妃身上的气势如今已经收敛了不少,庆嫔看着皇贵妃一身胭脂红绣山茶花宫装,上身一件淡黄色坎肩夹袄,白色风毛如同春日柳絮一般微微飞扬摆动,加上皇贵妃身上披着一件铁锈红团福披风,又在身上添了几分大气稳重,自然是皇贵妃这个位分丝毫不乱的仪容。
皇贵妃双眉轻轻皱着,见庆嫔只看着自己不说话,便扬了扬手说道:“好了,本宫有一些乏了,你回宫去吧。”
庆嫔正觉得气氛有些微微的尴尬,皇贵妃这么一说,庆嫔立刻对着皇贵妃行礼道:“那嫔妾便告退了,明日再来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皇贵妃点点头,由着守夏将自己扶进了房中。
庆嫔走后,守夏在皇贵妃坐着的榻上垫了几个软枕,然后扶了皇贵妃坐在榻上,有捧了一杯茶给了皇贵妃说道:“娘娘怎么叫庆嫔小主走了?”
“庆嫔不能生育,本宫也没有子嗣,若是再这么说下去,只会越来越伤心,本宫又怎么能在她的面前露出哀色呢?”皇贵妃喝了一口茶,茶香萦绕唇齿之间的时候,皇贵妃的心静了静,然后说道:“何况本宫看着刚刚庆嫔看着本宫的神色,倒像是可怜本宫一般,本宫是皇贵妃,又岂能被一个嫔位同情?”
皇贵妃的心气极高,守夏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刚刚皇贵妃说了这话,守夏也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娘娘以后会有子嗣的,毕竟皇上正值盛年,娘娘也并未因年老而过了生育的年龄了……”
“但愿吧。”皇贵妃说话的时候像是带上了几分叹息一般,后来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一样,对着守夏吩咐道:“你一会儿去内务府查查,究竟是谁让内务府扣了嘉贵妃的红箩炭,本宫倒要看看,这宫中究竟是谁这么恨嘉贵妃……”
“奴婢听说,不仅仅是嘉贵妃,便是颖贵人也是用湿黑炭取暖的,只是颖贵人位份不高,人微言轻的,受了欺负也不敢说话,奴婢在经过宫中长街的时候听几个小太监碎碎念才知道这件事的。”
“是么?”皇贵妃点点头:“以前觉得颖贵人并不是个善茬,如今看来倒是个纸老虎了,说得厉害,也不敢得罪人……”
皇贵妃的话说到了一半,陡然想起一件事,盯着守夏说道;“只是颖贵人是太后身边的人,太后虽然在慈宁宫颐养天年,但是后宫之中太后的眼睛耳朵还少么?延禧宫的事情太后自然是知道的,太后难不成就能任人折辱颖贵人?”
皇贵妃这么一说,便是守夏也明白了过来,也觉得有些蹊跷说道:“奴婢看着最近令妃往慈宁宫跑得甚是勤快,倒是颖贵人没什么动静,整日在延禧宫如同嘉贵妃一般闭门不出,是不是太后又舍了颖贵人,收了令妃为后宫之中的棋子了?”
“不会的。”关于这件事,皇贵妃倒是极为笃定,说道:“太后既然能让颖贵人进宫为妃,便一定是花费了大精力的,哪里会这么轻易舍弃?”
皇贵妃这么说着,越想越觉得不对经,对着守夏道:“刚刚本宫让你去内务府查究竟是谁在红箩炭上动了手脚是吧?你现在就去给本宫查出来,本宫觉得,这件事怕是没有看着那么简单了。”
守夏见皇贵妃神色谨慎,自然也不敢怠慢,应了一声之后便跑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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