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落水之后,皇后的身子就真正地垮了下来,若是说之前皇后还是憋着一股气在的话,那么如今皇后却是装都不想装下去了,气色也一天一天地坏了下去。
而皇帝,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任凭众人在皇帝的面前说皇后怎么样,皇帝都是不为所动,依旧每天坐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对于皇后和皇帝这样的表现,纯贵妃也和绾心还有亦珍说过了几次,但是绾心和亦珍倒是没有什么反应,神情冷淡地说道:“这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事情,纯贵妃你尚是贵妃,本宫和亦珍却只是嫔位,能在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前说什么话呢?只不过还是看着他们两个人在那里不冷不热地相处下去罢了。”
因为每次绾心和亦珍都这样回答了纯贵妃,次数多了之后,纯贵妃倒是也不再说了,就连见绾心和亦珍的次数也渐渐少了起来。
这一日是三月十一日的晚上,皇帝前几日正好游历了济南的趵突泉,兴致极高,但是随行的妃嫔之中,也只有娴贵妃和皇帝有一样的兴致,就是一直陪在皇帝身边的娴贵妃。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皇后生病,绾心和亦珍兴致全无,纯贵妃又似乎有心事的缘故,娴贵妃在皇帝的面前极为得脸,便是太后,在偶尔提起娴贵妃的时候,也说娴贵妃性子大气,不因小事儿坏了皇家气度。
这句话看着是在夸赞娴贵妃,但是暗中似乎也是在讽刺皇后不知时务,在不该使性子的时候使性子。
但是皇后似乎也并不在意太后所说,每日虽然强撑着病体和皇帝一起东奔西走,但是脸上全是落寞的神情,虽然帝后二人同行,但是在绾心眼中,两人之间似乎是夏和冬的距离。
貌合神离,似乎就是这个意思吧。
三月十一那天,皇帝终于弃了船,重新坐上了马车,而太后前几日也和皇帝说了,离京已经有一个月了,是时候回去了,皇帝也深以为然,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京城去了。
对于绾心来说,皇帝回銮确实是一件好事,毕竟若是回到了皇宫之中,妃嫔众多,皇帝自然不会和皇后再如此疏离,而皇后也会被后宫诸事牵扯,久而久之两人便会忘记如今这件事,对于两人来说,确实是好事一桩。
这一夜在马车的颠簸之中,绾心总是睡不着觉,或许是刚刚上岸的缘故,绾心的脑中还是有些虚浮,正睁着眼睛看着外面的满天星子的时候,亦珍却走了过来,说道:“你怎么还没有睡呢?”
“你不也没睡?”绾心冲着亦珍说道,“总觉得心里沉沉的,睡不着。”
亦珍点点头,继续说道:“你可知道,今日上岸的时候,纯贵妃又来和我说皇后娘娘的事情了,也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总之我才不信她是真的关心皇后娘娘的身子。”
亦珍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嫌弃,绾心看着亦珍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无论纯贵妃是什么心思,咱们也不能让她知道咱们对她怀有防备。”
说到这里,亦珍的神情便有些阴森愤恨,说道:“若不是那夜你我碰巧听见了纯贵妃和惜梅的话,想来我一辈子都不知道我究竟为什么会没有身孕,想不到纯贵妃平日里看起来老老实实的,想不到心中竟藏了这样歹毒的心思。”
绾心看着亦珍的样子,心中感慨,说道:“我知道你心中自有傲骨,看不起后宫之中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但是你没有害人之心,却应该有防人之意,想此番的纯贵妃,她偷换你汤药的事情固然阴毒,但是好在她只是改了药性,并未想害你性命,不然你身子受损,哪里还能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呢。”绾心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当初你进宫的时候和慧贤皇贵妃交好,想来也是因为你和慧贤皇贵妃是一样的人,既不害人,也不防人……”
绾心这话说得蹊跷,亦珍忍不住看着绾心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慧贤皇贵妃受了旁人算计?”
绾心自知自己失言,心中一转,说道:“慧贤皇贵妃身份尊贵,母家煊赫,又有谁敢陷害慧贤皇贵妃,我刚刚的话只是想到当初慧贤皇贵妃在娴贵妃手中吃的亏,有些感慨罢了。”头顶的星空不停地闪烁,绾心说道,“其实又有什么好争的呢?人不就百年的性命,慧贤皇贵妃和娴贵妃争斗了那么多年,如今不也是没人知道?将来史书工笔只会记录慧贤皇贵妃起于潜邸格格,止于皇贵妃的一生荣宠,哪里会记上乌拉那拉氏和她的恩怨呢。”
“但是纯贵妃这件事我却不能轻易放过。”虽然绾心刚刚说了那么一通,但是亦珍似乎都没有听进去,看着绾心说道,“我不在意将来史书工笔怎么记录我的一生,我只知道,若是没有纯贵妃从中作梗,我可能也有孩子了。”亦珍这么说着,走到了前面说道,“所以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亦珍丢下了这句话之后便走了,绾心看着亦珍身上穿着的月白长裙,在月光照耀之下散发着温和的光辉,绾心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看和亦珍渐渐遁入黑暗,走近了她的马车里面。
忆檀见亦珍走了,走了过来,说道:“娘娘,舒嫔娘娘想要怎么做?”
绾心低头苦笑了一声,耳边步摇簪子轻轻晃动,说道:“本宫也不知道,但是亦珍是个明白人,定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的,所以我并不担心。”绾心这么说着,握住了忆檀的手,说道:“只是本宫有些心惊,纯贵妃那样温厚的人,竟是也有这样的心思,这金碧辉煌的紫禁城之中,究竟有没有真正值得信任的人呢。”
“娘娘还有皇后娘娘呢。”忆檀见绾心有些失落,在一边说道,“皇后娘娘和娘娘之间真心相待,娘娘当真忘记了么?”
“本宫自然记得,只是皇后娘娘如今这个样子……”绾心说着,还没有说完,却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绾心顺着脚步声传来的样子看过去,却见了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奔了过来,一见了绾心便跪在了绾心的面前哭道:“令嫔娘娘,盼春姑姑让奴才请令嫔娘娘过去一趟,皇后娘娘不好了……”
绾心的脚下一软,说道:“皇后娘娘怎么不好了?”
那小太监脸上有两道泪痕,说话呀也有些抽抽噎噎的:“令嫔娘娘也知道,皇后娘娘的身子一直都是坐不惯马车的,前些日子落水之后便感染了风寒,一直没有好,今日这一天马车颠簸,皇后娘娘她……怕是不行了。”
“胡说八道!”绾心忽然暴怒了起来,大吼着掩饰心中层层翻涌而起的惊慌失措,“邵俨呢?邵俨去了吗?”
“邵太医已经去了,但是他也说皇后娘娘的身子撑不下去了……”小太监说着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还请令嫔娘娘去看看皇后娘娘吧……”
“皇上呢?皇上去了吗?”绾心说道,“你们有去请皇上吗?”
“皇后娘娘不让奴才们请皇上过来,咱们也不敢逆了皇后娘娘意思,所以皇上还不知道。”小太监这么说着,还是有些渴望地看着绾心,绾心看着那个小太监的眼睛,知道那个小太监也是希望皇帝可以去看看皇后的。
绾心没有丝毫的迟疑,对着身后的忆檀说道:“忆檀,你去和王公公说一声,叫王公公将皇后娘娘的事情和皇上说一声。”说着低头看着那个小太监,“你先起来,本宫随你去看看皇后娘娘就是了。”
那小太监一见绾心这么安排,心中也替皇后欢喜,连连点着头,说道:“令嫔娘娘随奴才来就是了。”
绾心刚刚心中烦乱,如今一通安排下来,心中静了不少,刚刚压下去的恐惧便又如同这弥漫的夜色一般,铺开出一个巨大的天地,让绾心一眼也看不到边。
皇后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绾心还未走进,就听见有嘤嘤的哭声传来,等到绾心走进了之后,皇后的马车前面跪了乌压压的一片人绾心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子不详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觉得自己这样便能不惊扰了呼吸,就连吸气声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等到绾心走进了之后,看着跪在地上的邵俨,问道:“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邵俨的眼中带着痛心,但是那只是一个医者对自己手中流逝的生命的惋惜,并无多少难受,说道:“回令嫔娘娘的话,皇后娘娘刚刚……薨逝了。”
“你在胡说什么?”绾心似乎是不能相信,扶着一边的马车看着邵俨,但是鼻头却越来越酸,眼睛也渐渐模糊,说道:“你刚刚在胡说什么呢?”
相比于刚刚绾心吼小太监的暴怒,如今绾心口中的声音就像是要破碎了一般,邵俨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一股子心疼,说道:“令嫔娘娘节哀,皇后娘娘真的已经殁了。”
绾心听了这句话之后,脚下一软,险些就要摔倒,幸好邵俨机警,走过去将绾心扶了起来。
这时候,忆檀和王忠和也已经慌里慌张地赶到了,邵俨一见忆檀来了,便让忆檀扶着绾心,自己也退到了一边,绾心眼睛肿已经有泪划了下来,看着王忠和的身后,说道:“皇上来了么?”说着有些无助地看着忆檀,“忆檀,皇后娘娘去了,这可怎么办?”
忆檀也是一脸痛心,但是却没有说话,眼中也闪出了盈盈泪光。
王忠和站在一边,脸上有一些欲言又止,但是还是说道:“皇上政务缠身,实在来不了……”说到了这里,王忠和也说不下去了,但是话锋一转,换了一脸的严肃:“皇上有旨,令嫔魏氏蕙心兰质,敦厚贤德,晋封为令妃,回宫之后行册封大典。”
一瞬间的呆愣,绾心立在原地,王忠和在一边站着,脸上并无喜色,倒是似乎在叹气一般地说道:“令嫔娘娘,该谢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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