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走在从储秀宫道景仁宫的路上,或许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太过惊心,颖贵人倒是没有再在皇贵妃身边陪着了,只是带了茶心回了延禧宫,所以紫禁城中长长的永巷里面,也只有皇贵妃一行人在永巷之中行走着。
皇贵妃吸了几口气,已经快要到四月的天气了,但是皇贵妃感觉空气中依旧有些冷冽地呛嗓子,忍不住问了守夏说道:“守夏,本宫的脖子上可有伤痕?”
皇贵妃的脖子上戴着一圈盘领,守夏听了皇贵妃这么一问了之后便看向了皇贵妃的脖子,然后说道:“娘娘的脖子上并没有伤痕,只是刚刚许是被怡嫔掐得狠了,有些微微发红罢了,回去奴婢给娘娘擦些药粉就好了。”
守夏这么说了以后,皇贵妃倒是松了一口气,但是转念一想,便说道:“本宫怎么也想不到,怡嫔竟然会发疯……”
“别说娘娘了,就是奴婢也没有想到……”守夏说起刚刚的事情,依旧是有些心有余悸,然后说道:“还好花枝她们还有些法子,不然刚刚娘娘要是在储秀宫里面有了什么三长两短的,那可怎么得了……”
说起花枝,皇贵妃眼眸变了变,然后看着守夏说道:“之前本宫安排花枝在怡嫔身边伺候的时候,只是将怡嫔当做可利用的棋子,没想到在本宫没有用到怡嫔的时候,怡嫔自己倒是首先变成了一颗废子了,倒是可惜了本宫将花枝那样机灵的丫头放在了储秀宫了……”
“娘娘若是心疼让花枝,奴婢可以去储秀宫替娘娘问问,若是花枝愿意出来,想必娘娘也有办法将花枝从储秀宫里面弄出来的。”守夏这么说着,眼睛看向了皇贵妃,“至于伺候怡嫔的,若是绯露一个人伺候不了,娘娘随便找个宫女进去就是了,就当是换了花枝出来就是了。”守夏嘴中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只是奴婢看着今日花枝竟然敢顶撞娘娘,想来对娘娘也不像以前那样忠心了,这样的人安排在娘娘身边,娘娘当真会放心吗?”
“花枝只是怨恨本宫罢了……”步辇一颠一颠地慢慢摇晃着,皇贵妃被晃得有些难受,闭着眼睛继续说道,“毕竟当初是本宫对不住她,应该在储秀宫封宫的时候将她弄出来……”
“花枝不过是个奴婢罢了,娘娘何必为这件事愧疚?”守夏对于皇贵妃话却是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奴婢怎么觉得娘娘自从当了皇贵妃之后,便没有以前做事那样果敢了,如今娘娘站在后宫妃嫔最高处,在往上去就是金顶了,娘娘可千万不能让这样的机会白白流失了。”
“本宫知道。”皇贵妃说着,睁开了眼睛,景仁宫的宫殿近在眼前,但是皇贵妃却依旧有些忧虑地说道:“以前本宫身边能用的人也不过是一个怡嫔和一个陆贵人,如今怡嫔不中用了,就只剩下一个陆贵人了。”
“娘娘忘记颖贵人了吗?”守夏在一边提醒道,“奴婢觉得,颖贵人可比怡嫔有用多了。”
“颖贵人固然聪慧,但是却不是本宫的人。”皇贵妃说道,“颖贵人是太后那边的人,最近本宫和太后之间关系缓和,太后才让颖贵人来本宫身边的,若是哪一日太后和本宫闹僵了,颖贵人照样会变成本宫的敌人。”
守夏也听出了皇贵妃语气之中的忧虑,忍不住在一边宽慰道:“太后是新疼娘娘的,自然不会和娘娘闹翻。”
“在太后眼中,本宫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这次太后帮本宫是本宫运气好,若是纯贵妃是满军旗出身,想来本宫便不会登上皇贵妃这个位子了。”思卿说着,慢慢走下了步辇,踏进了自己的景仁宫之中。
“但是娘娘依旧是皇贵妃了啊。”守夏扶着思卿,在景仁宫的院子中慢慢走着,景仁宫的庭院和储秀宫的庭院天差地别,思卿漫步其中,却不觉得满眼的明亮。
一草一木皆让思卿想起了刚刚在储秀宫看见的一幕,那铺满地的枯败树叶和腐朽的气味,那住在里面发疯的女人,只让思卿有些喘不过起来,站在阳光下只觉得身子是暖的,但是心却是冷的。
思卿站了许久,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看着守夏问道:“你去查一查,咱们刚刚在储秀宫遇见的那个侍卫究竟是什么身份,本宫觉得这侍卫周身气度与旁的侍卫不同,或许能够为本宫所用……”
那个侍卫是第三天的时候被守夏带进景仁宫的,彼时皇贵妃正坐在一张凳子上刺绣,绣出的花样是寒梅傲雪,点点红梅像是嫣红的血迹滴落在雪白的纱绢上,皇贵妃并未抬眼看着这个侍卫,只是画得细长的柳叶眉微微挑起,说道:“你就是赫舍里宗予?”
被换做宗予的侍卫对着皇贵妃拱了拱手,说道:“回皇贵妃的话,奴才正是赫舍里宗予。”
皇贵妃低头淡淡思索了一番,然后说道:“赫舍里氏是满洲八大姓之一,康熙爷的孝诚仁皇后便是赫舍里氏出身,怎么到你这里,竟只是一个戍守储秀宫的侍卫了?”
皇贵妃这话之中带着一些奚落,但是宗予却不为所动,只是不卑不亢着说道:“孝诚仁皇后是满洲正黄旗出身,是正统的赫舍里氏,尊贵非常,奴才虽然姓赫舍里,但是也只是一支衰败的旁支罢了,比不得孝诚仁皇后尊贵。”
这些日子以来,思卿因为晋升为皇贵妃的缘故,听人说出的奉承话多了,如今遇见一个这般不卑不亢的侍卫,倒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笑着说道:“你倒是不忌讳你的出身。”
“奴才是赫舍里氏,自然不会忌讳。”虽然只是赫舍里氏的一支旁支,但是在宗予的身上,思卿却依旧看出了几分满洲人身上特有的骄傲来,只听着宗予继续说道,“从小奴才的阿玛就教导奴才,出身高低贵贱皆是天意,但是死后的荣辱却是人为,向来英雄不问出处,奴才只看重以后,不在意过去。”
这一番话说完,思卿忍不住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说的话确实是不错的,一个人确实应该看以后的兴衰荣辱,但是你可知道,以后湿热欧荣光,不仅仅是要自己争取,还要机遇。”
思卿的这句话说完,宗予却不再说话了,思卿轻笑了一声,然后说道:“你可知道,什么叫做机遇?”
见宗予继续不说话,思卿停下了手中的针线,看着宗予:“本宫若是高兴,自然可以拉你一把,让你不再只是一个戍守形同冷宫的储秀宫的侍卫,这样的机遇,你可愿意抓住?”
宗予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不知道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本宫需要一个能在皇上身边为本宫说话的人。”思卿低头,指尖的绣花针继续翻飞,“如今皇上身边伺候的王忠和是令妃的人,而令妃自然是和本宫水火不容的,所以为了本宫以后的机遇,本宫必须未雨绸缪,你可明白?”
关于后宫之中的明争暗斗,宗予已经看过了太多了,但是一直觉得那样的争斗都距离自己太远,如今皇贵妃的一番话说完,宗予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只是哑着嗓子说道:“皇贵妃娘娘为何会觉得奴才会在皇上面前像王公公那样能说得上话?”
“因为你聪明。”皇贵妃一笑,“皇上的身边不缺聪明的人,就碧如王忠和,王忠和自然是一个聪明人,不然不会在皇上的身边伺候这么久,但是你的聪明和别人的聪明不一样。”
宗予的唇角微微扬起,皇贵妃的声音继续灌进他的耳中:“你的聪明是在一个突兀的时候说上几句话,然后就让别人走进你预计好的圈套里面,就比如说本宫,本宫就是因为那日你在储秀宫门前说的那几句话而记住了你,不然你以为,你今日为何会站在本宫的景仁宫里面。”
“皇贵妃娘娘说笑了,奴才为何要这么做,奴才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罢了。”宗予收敛住笑意,看着皇贵妃。
“正是因为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你才会和本宫说这样的话。”外面屋檐上挂着一个鸟笼子,皇贵妃在里面养了两只白羽鹦鹉,这时候白羽鹦鹉正在拍打着翅膀叫唤,皇贵妃回头看了一眼鸟笼子,然后说道,“你是满洲大姓赫舍里氏出身,你不会只满足于一个侍卫的,你和本宫说那样的话,也不过是相想叫本宫给你一个机会罢了,如今本宫就给你一个机会,你和本宫各取所需,那不是正好么?”
长久的静默,最后是宗予的一声明显的轻笑打破了房中的寂静,宗予一边笑一边说道:“娘娘不愧是能坐在这皇贵妃位子上的妃嫔,竟将人心看得如此透彻。”、
“不是本宫看得透彻,而是人站得越高,那便越险,本宫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走出每一步。”说着杏眼轻扫,“怎么样,本宫说的你意下如何?”
“既然娘娘已经说得如此明白,那奴才岂有不尊之理?”宗予说着,对着皇贵妃便是一拜,“奴才谢皇贵妃娘娘提携。”
“客气了,以后本宫要你帮忙的地方还有很多……”思卿说着,吩咐了一边的守夏说道,“守夏,搬一张凳子过来,请赫舍里大人坐下说话,再把本宫之前收着的大红袍拿出来,预祝赫舍里大人高升。”
守夏一直在一边听着思卿和宗予说话,闻言立刻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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