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和之前皇贵妃来的时候并无多少差别,但是皇贵妃一踏进储秀宫之后,便觉得有股子阴寒之气往身上袭来,不自觉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看着储秀宫之中破败的庭院。
因为是冬季的关系,庭院中并未看到一株散发着生机的一草一木,而且如今正是新年,紫禁城之中各处宫苑虽然有着孝贤皇后薨逝的忌讳在,但是依旧能感受到专属于新年的喜气来,但是在储秀宫里面,倒是一点喜气也看不出来。
但是花枝并不知道皇贵妃此刻心中所想,只是带着皇贵妃走进了怡嫔的房间,然后声音低低地说道:“皇贵妃你看看吧,咱们怡嫔娘娘如今变成了这样。”
虽然来的时候已经有了准备,知道怡嫔如今在储秀宫里面过得不好,但是此番乍见之下,皇贵妃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而身后的守夏虽然素日都是沉稳的,但是如今看到了怡嫔这个样子,也不免轻轻的抽了一口气。
皇贵妃眼中的怡嫔,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身上虽然盖着三四床棉被,但是那棉被颜色看起来沉沉的,让人一见就觉得阴湿厚重,可见刚刚花枝说的话并未有假,储秀宫之中确实没有干燥温暖的棉被了。
皇贵妃捂着鼻子说道:“这被子这么潮湿,盖四床在身上和盖一床在身上又有什么分别呢?怡嫔在下面还是浑身凉透了的,棉被多了反倒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无异于怡嫔的身子,还不快点去了两床棉被?”
花枝原本杵在一边,一听皇贵妃这般吩咐,心中转念一想倒是也有几分道理,便上前搬走了两床被子。
皇贵妃转头吩咐了守夏去请了太医过来,一边吩咐一边说道:“记着,别让人发现了,悄悄地去请就是了。”
守夏自然明白皇贵妃的意思,点点头便出了门。
房中除了昏睡之中的怡嫔之外,便是皇贵妃和花枝在了,皇贵妃找了一方凳子坐下,看着花枝说道:“花枝,你刚刚说本宫救了怡嫔之后,怡嫔便为本宫所用,那本宫如今倒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如今怡嫔能不能救过来还是一说,倘若真的救过来了,你且说说,就怡嫔如今疯疯癫癫的样子,又能帮着本宫做些什么?”
花枝低着头,然后说道:“怡嫔娘娘能够为皇贵妃做些什么皇贵妃难道没有数么?”
“本宫心里能有什么数?你倒是真会说笑了。”皇贵妃这么说着,轻轻嗤笑了一声。
花枝眼睛澄澈,看着皇贵妃,缓缓道:“这储秀宫之中如今也没有什么人了,出了怡嫔娘娘之外,这里面伺候的奴才也就奴婢一个,倒是外面戍守的侍卫……倒还是不少。”
花枝的话一说完,皇贵妃的眼睛便微微眯了起来,然后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奴婢并无其他意思,只是外面戍守的侍卫之中,有一位最近从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卫忽然晋升为侍卫的头子,奴婢私下里听那些侍卫们说话的时候也听说了,那个侍卫的出身倒也不低,是满洲赫舍里氏吧?”
前些时候,皇贵妃确实是让赫舍里宗予成了戍守储秀宫的侍卫的头子,如今皇贵妃统领后宫,做这点消失自然是易如反掌,只是没想到这件小事也被花枝看在了眼中,见花枝将这件事挑明了说出来,皇贵妃倒是也不隐瞒,硬着声音说道:“你说得不错,赫舍里宗予确实是本宫的人,难不成本宫身为后宫之首,想要提拔一两个侍卫都不行了么?”
“行自然是行的,毕竟皇贵妃位同副后,如今更是后宫之中最有权力的人。”花枝这么说道,“刚刚皇贵妃也说了,奴婢对怡嫔娘娘是过分的忠心了,二恶奴婢既然是一个忠心的奴才,那么自己的主子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奴婢自然是不会轻易放了害了奴婢主子的人的,而奴婢也知道,这个人,皇贵妃也是深恨的。”
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皇贵妃自然知道花枝口中所说的人是谁,淡淡的说道:“你倒是有心思的,但是嘉贵妃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总是如今失宠了,但是皇上还不是看在几位阿哥的身上没有降她位分?不管人后她如今潦倒,至少如今人前,她依旧是贵妃。”
“这一点奴婢自然是知道的,但是皇贵妃难道忘了么?如今怡嫔娘娘可是疯了……”花枝说着看向了床上躺着的怡嫔,脸上带了几分的不忍心,但是还是继续说道,“如果怡嫔娘娘一不小心跑出了储秀宫外,那究竟会冲撞了谁,可就不得而知了。”
花枝这个想法一说出来,皇贵妃倒是惊了一惊,然后说道:“你的意思是……”
花枝的眼中带着浓郁的怨毒,那是深恨之下才能有的狠厉决绝:“皇贵妃刚刚也说了,如今怡嫔娘娘这样子倒是死了更舒服,但是奴婢也觉得怡嫔娘娘不能这般无声无息地死了,最起码要报了仇才行,而将怡嫔娘娘害成如今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便是嘉贵妃,若是不让嘉贵妃尝尝苦头,那又怎么能行呢?”
“如此,那便依照你说的办吧。”皇贵妃舒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至于储秀宫的守卫,本宫会让赫舍里宗予安排的。”
“那就多谢皇贵妃了。”花枝说着,又对着皇贵妃扣了首。
皇贵妃和花枝正这么说着,守夏已经带了太医慌里慌张的来了,那太医是经常为皇贵妃请脉的,也能算做皇贵妃的心腹,一见了皇贵妃便跪下说道:“微臣拜见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点点头,看着太医说道:“秦太医,你在本宫身边也有些年头了,今日的事情本宫希望你不要和别人说起,毕竟怡嫔如今已经形同庶人,说出去也对你无益。”
秦太医点点头,从一边的药箱里面拿出脉枕出来放在床边,又从被子里面将嘉贵妃的手拽了出来,皇贵妃这才在窗户透进来的昏暗的光之中看清了怡嫔的手。
在皇贵妃的记忆里面,怡嫔的手一直都保养地极好,因为当初怡嫔善弹琵琶,十指细长灵巧,又犹如葱根一般白嫩,戴上了护甲之后更显修长,但是如今皇贵妃眼中看到的怡嫔的手,瘦的几乎与外面没有一片叶子的枯枝一般,枯黄消瘦,关节明显,搭在脉枕上软弱无力,而皇贵妃的眼睛上移,又看见了怡嫔身上穿着的那件樱粉色寝衣的袖口。
或许是因为长久没有换衣服的缘故,那衣裳的袖口处有一圈黑色的油腻,皇贵妃看到之后,眉头皱了皱,心中泛起一阵阵的恶心来,忙用帕子掩住了嘴,又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秦太医号了一会脉之后,便将脉枕放回了药箱里面,又掀起了被子看了看怡嫔身子的四周,方才在皇贵妃的面前跪下说道:“怡嫔小主如今受了风寒,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救助,如今怕是有了肺炎,加上身上有几处因为被子湿冷的缘故而生了褥疮和冻疮,怕是也有些炎症在里面,若是再不抓紧时间救治,怡嫔小主的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秦太医这话一说完,皇贵妃便立刻说道:“那还是抓紧时间救过来吧,怎么说怡嫔也是皇上的妃嫔,就这么病死了传出去对咱们宫里的名声也不好。”
秦太医点点头,然后说道:“只是怡嫔小主的身子极为虚弱,养病的这段时间是受不得冷了,这样的被子和房间自然是不能养病的……”
见秦太医欲言又止的样子,皇贵妃对他想说的话自然是心知肚明,淡淡道:“本宫知道了,本宫会吩咐内务府送些炭火和衣物棉被过来的。”
“如此便是最好了。”太医说着,又从药箱里面拿出了几个瓷瓶出来,说道,“怡嫔小主身上的冻疮和褥疮倒是不打紧,只需洗干净身子之后用这些药粉敷上就行了。”说着又看着花枝说道,“只是姑娘要记着,伤口处必须保持清洁,可千万不能像现在这般了。”
花枝面上有些惭愧,但是还是收下了太医递给他的药粉,点了点头。
见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秦太医对着皇贵妃拱了拱手说道:“微臣一会儿会承上药方,还请守夏姑姑去御药房抓药给怡嫔小主煎服,只是微臣看着怡嫔小主这身子,怕是有一样不好……”
花枝正在整理刚刚秦太医给她的药粉,一听秦太医说这样的话,立刻抬起头说道:“怎么了?怡嫔娘娘身上还有什么治不好的病症?”
“倒不是什么要紧的病症,只是怡嫔小主染了风寒,后来咳嗽之后又变成了肺炎,如今看来怡嫔小主就算治好了病,这嗓子怕是也好不了了……”秦太医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众人道,“只是依怡嫔小主如今的处境来看,嗓子坏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秦太医最后的一句话倒是有些不该说了,但是众人听了却都没有责怪他,而花枝更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笑了一下,说道:“只是嗓子坏了,倒也没事,毕竟如今怡嫔娘娘说话,还有谁会听呢?”
花枝这话说得有些伤感,皇贵妃听了之后脸上并无表情,只是扶了守夏的手说道:“既然太医已经医治了,那想来也没什么事情了,一会儿本宫让人去内务府说一声,怡嫔这条命怕是也能保住了。”
秦太医低头应了一声是,皇贵妃看着花枝:“好好照顾你的主子吧,本宫可不想她现在就死了。”
说着,便和守夏一道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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