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手还是凉的,牵着皇后的手却让皇后的脸有些暗暗的发烧,但是皇后并未挣脱,由着皇帝牵着她慢慢走在皇后寂静却被月光映得明亮的长街上。
皇帝的声音柔柔的:“冷吗?”
皇后看着身边只有一个昏暗影子的石狮,摇摇头“臣妾不冷。”
怎么会冷呢?此刻皇后只希望这条长街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路过翊坤宫的时候,皇帝却停了下来,月亮正好停在翊坤宫的飞檐之上,勾勒地翊坤宫的宫殿越发庄严,皇帝仰头看着翊坤宫大门上那个写着宫殿名称的匾额,看着皇后说道:“皇后你可知道何为翊坤?”
皇后不知道皇帝为何要说这句话,含了一丝谦卑的神色轻轻道:“翊为辅佐,坤为女阴之首,翊坤宫自然是宫中的辅佐之殿了。”
皇后刻意咬重了“辅佐”二字,为的就是在暗中提醒皇帝,翊坤宫再怎么要紧,那也只是辅佐之殿,她是正宫皇后,不得动摇。
皇帝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点点头:“不错,紫禁城东西十二宫,排开乾清宫之后的坤宁宫,便是翊坤宫和承乾宫最为要紧,翊坤宫辅佐坤宁,承乾宫承应天乾,非宠妃不得住。”
皇后听了皇帝的话有些不安,但是却又不敢说什么,牵了牵嘴角说道:“以慧贵妃的资历地位,自然住得了这翊坤宫,但是皇上当初让慧贵妃住咸福宫的时候就希望慧贵妃能够福泽咸聚,臣妾想着,慧贵妃最近身子不适,若要移宫,还等慧贵妃身子好些再说。”
皇帝听了这话转头看着皇后,眼中兴味分明:“皇后是以为朕要将慧贵妃挪到翊坤宫?”
皇后有一瞬的愣神:“皇上若不是想让慧贵妃住翊坤宫,何故……”
“慧贵妃虽然配得起这翊坤宫,但是朕却不会让她住这里。”皇帝说到这里,声音有些缥缈,“高斌不是个安稳的人。”
皇后听得高斌的名字,心中一凛,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说道:“那承乾宫和翊坤宫空着也不要紧,等到以后有合适的人,皇上再做主就是。”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大门之上的“翊坤宫”三个字出神,许久之后才叹息般地说了一句:“辅佐之殿啊。”
说完便再一次牵着皇后的手,往长春宫慢慢走去。
身后的翊坤宫越来越远,槐月跟在皇后和皇帝的身后,刚刚帝后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在了她的耳朵里面,槐月回头,此时月亮正好升上了飞檐,停在屋脊的正中,散发着清冷的光芒,将翊坤宫冰凉的宫殿映得越发肃穆。
等到天色亮起,皇后和皇帝坐在长春宫之中用着早膳,皇帝的脸色有些苍白,可见前夜睡得并不十分好。
皇后见皇帝似乎没有什么胃口,舀了一碗小米粥给皇帝说道:“皇上吃些小米粥吧,等下再用些别的,那酱菜是语芹腌的,臣妾前几天吃了,正是爽口的时候。”
皇帝吃了一勺小米粥,脸上有些诧异,又细细品了一口,看向皇后“朕怎么觉得今日的粥有些不同?”
皇后闻言也舀了一小碗,喝了一口也觉得有些不同,只觉得在平日的软糯里面又多了几分暖意,眼神便看向了盼春,盼春不知何故,只是说道:“娘娘,今日的的小米粥是槐月熬的,她加了什么奴婢并不知道。”
皇帝这时候已经品出了味道,含笑看着槐月:“你在粥中加了姜?”
槐月见皇帝看着她,连忙走上前去,恭敬道:“皇上英明,奴婢只是想着皇上和皇后娘娘昨日漏夜去了咸福宫,又在翊坤宫门前说了好一会子话,担心寒气入体,所以今早煮粥的时候加了一些紫姜,若是不合皇上口味,还请皇上恕罪。”
皇后小心看着皇帝的神色,拿过了一个馒头道:“皇上若是不喜欢,那就吃一个馒头吧。”
谁知皇帝将碗中的粥一饮而尽,笑道:“皇后身边的人做事这般用心,朕还能有不喜欢的?”说罢似是感叹,“朕以前总觉得朕身边的待朕已经是无微不至了,没想到今日看着这个丫头才知道养心殿的那起子人也不过是面子上做得好罢了。”
王忠和听得这句话,连忙躬了躬身,皇帝又叫槐月舀了一碗粥,似是心情极为欢畅,吃完之后整了整朝服,对着皇后说道:“朕上朝去了,皇后,中午的时候朕还会来长春宫用午膳。”
皇后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行礼:“恭送皇上。”
皇帝走后,皇后看着槐月笑意连连:“槐月,这次多亏了你。”
槐月对着皇后笑笑:“奴婢是长春宫的宫人,尽心尽力侍奉皇后娘娘是理所应当的。”
这日之后,皇帝去长春宫就去得越来越勤,连着各宫的妃嫔对皇后也越来越客气。
慧贵妃的病好了之后,特地选了一个晴朗的午后,来到了长春宫中。
彼时皇后正对着桌子上的一株已经开了花苞的水仙看着,慧贵妃进来之后就笑:“可巧了今日,臣妾也穿了一件水仙的衣裳。”
皇后闻言看着慧贵妃,慧贵妃穿着一件月白色长裙,场面绣着一片片细小的水仙花,水仙被来就清丽,映着慧贵妃有些病色的脸,更显得慧贵妃纤尘不染,影影绰绰如同瑶池仙子。
慧贵妃对着皇后行了一礼,那边皇后笑道:“你病才好,怎么不好好养着?”
慧贵妃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手中的镂空镶珍珠护甲轻轻拨弄着:“皇后娘娘当初关心臣妾,臣妾一直没有能好好感谢娘娘,所以这边身子刚刚,便来谢谢娘娘了。”
“慧贵妃说这话就是客气了。”说着叫槐月上了一盏红枣姜茶上来,“都是日常相见的姐妹,哪就那么多礼数了。”
慧贵妃悄无声息地看了槐月一眼,并未说话,那边皇后依旧笑着,慧贵妃让掌秋将自己带来的东西奉上:“前些时候永璜随着臣妾阿玛去了江浙一带,得了些苏绣,虽然宫里面的绣娘们也能绣出来,但是臣妾总觉得还是那边的苏绣最好,所以特来送给娘娘。”
掌秋将手中的托盘奉上,皇后看了一眼,那是一块大红色的缎子,面上用针线绣着百花争春,最正中一枝硕大的粉色牡丹盛放,不知道那绣娘绣了多少万针,才得了这么一朵国色天香的不败牡丹。
皇后也没有露出多少欢喜,只是说道:“永璜这孩子孝顺也有出息,想来是慧贵妃教得好。”
慧贵妃喜道:“永璜是皇上的孩子,哲悯皇贵妃和皇后娘娘又同属富察氏,永璜在来咸福宫之前得了皇后娘娘多年照拂,自然是差不到哪去了。”
这么一说自然是无可挑剔的,皇后也没有说什么,慧贵妃聪慧,转了话头说道:“臣妾病了的这几日,倒是难为了娴妃的照顾了。”
“皇上也在本宫面前说了,娴妃侍疾确实十分妥当。”皇后拨弄着手中的一串翡翠珠串,外面的一对鸟儿在身后叫着。
“但是再怎么妥当也比不得皇后娘娘。”慧贵妃喝了一口红枣紫姜茶,“皇上想来也看出来了,娴妃不过是碍着臣妾贵妃的名分罢了,皇后娘娘那夜可是连梳妆都没有来得及,想来是真心疼臣妾的。”
皇后淡淡一笑:“那是自然。”
慧贵妃见皇后似乎没有心情和她说话,终究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娘娘准备什么时候解了叶赫那拉贵人的禁足?”
慧贵妃不提这事,皇后也没注意,叶赫那拉亦珍禁足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也许是叶赫那拉氏平时和自己也不甚亲厚,所以自己倒是没有怎么发现,如今慧贵妃这么一说,皇后倒说道:“依照慧贵妃的意思,该什么时候放?”
慧贵妃没有一丝的慌张,随即接口道:“太后既然将这件事交由皇后娘娘处理了,那就是已经饶过叶赫那拉贵人了,皇后娘娘准备怎么做还看皇后娘娘的意思了。”
如此一反一复,皇后看着慧贵妃的眼中也有些锐利,但是慧贵妃气定神闲,并未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许久皇后叹了一口气:“盼春,你去永和宫说一声,解了叶赫那拉贵人的禁足吧。”
皇后说完,看着慧贵妃:“本宫原先也没想到,叶赫那拉贵人是太后举荐的,怎么会那么轻易冲撞了太后呢?”
“人都是会变的。”慧贵妃拈起一块绿豆糕看了看,“宫中人心变得更快,皇后娘娘原先就生在满洲富察氏大姓,这样的事情见得还少吗?倒反过来问臣妾。”
慧贵妃的话让皇后想起自己家中的一些事,自己虽然是正房嫡女,但是家中的几位姨娘也不是简单的人,阿玛和额娘也算夫妻和睦,但是姨娘们明里暗里的绊子使了不少,也只有自己当了皇后之后,那些姨娘才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了。
皇后幽幽咽了口气,原是自己忘了,自己的这个皇后的位子,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一世无忧,更为了自己的额娘在家中能够安乐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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