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对于槐月侍寝这件事所说的话终究以为皇后和皇帝的关系慢慢消失,再加上皇帝确实是对槐月宠爱有加,导致即使有人心中依旧不服气,却不敢再说什么。
而众人,经过了一些时候,也已经习惯了,如今住在翊坤宫中的,不是宫女魏槐月,而是常在魏绾心。
而乾隆六年的秋季,也就是在宫中渐渐平复的谣言之中慢慢到来,直至紫禁城中叶落萧萧。
当御花园中的枫叶尽数染红,秋季也是在这个时候真正地到来,然而在这个时候,宫中各处却只见一些宫人来来往往地走着,并无宫人妃嫔喧嚣而过。
那是因为那时候皇帝带着宫嫔一同前往了木兰围场,进行了乾隆王朝的第一次木兰秋狩。
木兰围场四面山林环绕,皇帝让人在一片开阔的草场上搭建了许多帐篷,正逢永璜也从江淮回来,皇帝兴致越发地好,来木兰围场的第一日,便得了极好的彩头。
绾心以前在家中的时候也骑过马,但是毕竟是汉人家的女子,不善齐射,只是换了衣裳在马背上溜了一圈,便下了马坐进帐篷里面。
秋风吹过,帐篷上坠饰着的各色旌旗随风飘扬,绾心捧了一杯茶,暖暖地看着正在马场里面遛马的皇帝。
自己成为嫔妃已经有几个月了,前些时候在圆明园避暑的时候自己和皇后提了几句,皇后回宫之后便将在寿康宫伺候的小许子拨到了自己的翊坤宫中,忆檀和黛霜也经过自己多次的试探,如今也能放心大胆的用两人了。
自己在宫中的生活已经尘埃落定,如今要做的,不过是安然度过每一日罢了。
太阳洋洋洒洒地照在草场上,初秋的草场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青翠,但是却更透着一股子丰收的气氛,一阵呼啸的马蹄声传来,是永璜一脸兴奋地骑马走到了皇帝身边,笑道:“皇阿玛,儿臣在前面的林子里面打了一只獐子。”
那确实是一只漂亮的獐子,四脚被麻绳缚住,肚子上依旧插着一支羽箭,在地上抽搐着奄奄一息。
皇帝大笑着拍了拍永璜的肩膀,夸赞了几句,绾心的眼睛总是流连在獐子身上,那只獐子毛色已经渐渐灰暗,那是慢慢流逝的生命,绾心心中一阵不忍,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对着忆檀说道:“咱们去皇后娘娘的帐里面陪皇后娘娘说说话吧。”
此番木兰秋狩太后因为身子有些不适故并未前来,如此一来皇后心中也总算能够安稳些,绾心进去的时候,皇后正在殿中和傅恒说着话。
傅恒二十出头的年纪,是皇后的亲弟弟,自从入宫当了侍卫之后,才能时常和皇后说说话,前些时候皇帝见傅恒很是有些计策谋略,便将他从蓝翎侍卫晋升为一等侍卫,如此这般,富察皇后在皇帝的面前便越发得脸。
皇后见绾心进来了,笑着说道:“绾心,你来了啊。”
傅恒见了绾心,连忙起身对绾心行了一礼,转头对着皇后说道:“姐姐,既然魏常在来了,那我就先出去了,家中的事情一切安好,姐姐勿要挂心才是。”
皇后点点头:“我知道的,你去吧。”傅恒这才掀了帐帘出去了。
傅恒出去之后,皇后看着绾心,笑道:“本宫刚刚还见你在马场看着皇上遛马来着,怎么转眼就来找本宫了。”
绾心坐在一边的小椅子上,接过盼春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喉,说道:“刚刚大阿哥打了一只獐子,臣妾看着那獐子浑身是血,心里有些怕怕的,这才来了皇后娘娘帐里,想和娘娘说说话。”
皇后因为是秋狩的缘故,穿回了清初时候的衣裳样式,没有了宫中妃嫔衣饰的繁复花纹,一身素色的窄袖宽裙的旗装更适合骑射,领口和袖口皆是蓬松的风毛拢住,既能保暖也能装饰。
就连皇后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如今只是也紧紧地挽住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并未用金玉步摇点缀其中,随意几支简单的白玉和乌木簪子固定发髻,再在鬓边插上几朵绒花,远远看去,倒是真的有一种清初刚刚入关时候女子的样子,就连皇帝见了,也连连称赞。
皇后伸手理了理身上旗装上面的一枚菊花盘扣,笑道:“咱们满人是马背上得天下,你是汉军旗出身,这马术上自然是要差一些,本宫听说娴妃这些日子因为会骑马的缘故,很得皇上的心意。”
绾心点点头:“娴妃是满军旗,当年还是先帝孝敬宪皇后的族人,深谙宫中之道,自然从小练习骑射,比咱们要强一些。”
皇后也深以为意:“这些日子皇上多宠幸娴妃,倒是将你和舒嫔都冷落了下去。”
绾心对于这件事也是明白,但是却并不在意,看着帐上缀着的一把弓箭,说道:“那又如何,娴妃靠这些东西受宠那也是一时的,待回了宫,她的骑射功夫用不上了,不还是会回了老样子。”
皇后笑了笑,又拣了几件刚刚听傅恒说的事情和绾心聊起天来。
正在说话之间,外面传来了一声惊呼,皇后和绾心对视了一眼,起身往帐外走去,刚刚走到外面,便见众人皆往马场跑去,皇后心中有些不安,绾心扶着皇后也往马场快步走去。
还未到马场,便能听见马的尖锐嘶鸣声伴着马蹄的踢踏声急促地响着,待到绾心和皇后走道马场边上,尘土飞扬之间,两人都被眼前看见的景象吓得一身的冷汗。
皇帝骑在一匹枣红马上,但是马却极为狂躁地绕着马场一圈一圈地跑着,皇帝死死勒住马的缰绳,但是并不管用,那马一边扭着头一边踢着腿,想要将皇帝从背上踢下来。
永璜也站在马场中央,见了忽然之间发狂的马儿,一时间面如土色,慌乱地摆着手不知道要怎么做,闻声而来的慧贵妃也见了此番光景,登时吓得面色发白,疾步走到皇后的面前,拉着皇后的袖子说道:“皇后娘娘,这怎么办?皇上和永璜都危险啊!”
皇后虽然也是满军旗出身,但是从小马术也只是一般,所以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能叫道:“来人!快救皇上!来人!”
一边的太监和侍卫们看着发狂的马也是心惊胆战,围在马上四周不敢往前上,永璜已经瘫软在地上,看着在马背上的皇帝不住地嘶喊:“皇阿玛!皇阿玛!”
最终还是绾心机警,对着身边的那些侍卫说道:“快!用箭把马射死!快用箭把马射死!”
皇后连忙制止了绾心,眼中射出焦急地光芒,说道:“万万不可!皇上正在马背上呢!万一伤了皇上的龙体可怎么是好!”
绾心已经管不到那么多了,叫了一个侍卫过来,沉声吩咐道:“射中了马,皇上重重有赏!”
但是因为马不停地跑动,皇帝也随着马的动作上下起伏着,所以那侍卫拿着弓箭的手一直不停地抖动着,生怕射到了皇帝,迟迟没有拉弓放箭。
绾心在一边焦急地绞着手中的绢子,一面看着几次险些要摔下马背的皇帝,一面看着一边畏畏缩缩的侍卫,只恨自己不会射箭,不能代替那侍卫救下皇帝。
皇后此时几欲昏厥,看着皇帝煞白的脸泪光涟涟,正要吩咐人走上前拦住四处乱窜的马,却听见耳边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一支羽箭带着呼啸的风声射向皇帝,直直地刺入了马的肚子。
枣红马受了这么一下,刚刚还跳动的身子蓦地一顿,随后便如同一座大山瞬间倾覆,重重地摔在一边。
见马已经停下,众人这时候都围了过去,所幸皇帝在骑马的时候换了衣裳,四肢和身躯都带了护具,马摔倒的时候也有准备,早早地偏了身子,才没有受伤。
绾心扶着身上已经有些瘫软的皇后走到了皇帝的面前,皇后已经被吓得满脸是泪,刚刚羽箭射出的时候皇后只觉得自己的心几乎已经停止跳动,待到皇帝又一次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才恍如噩梦惊醒一般喘着气,紧紧握住了皇帝的胳膊,咬着嘴唇说不出话。
绾心也是被吓得惊了一身的冷汗,皇帝略略整理了一下稍显狼狈的衣裳,沉着脸看了眼死马身上的那一支箭,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刚刚是何人放箭?”
从人群中走出了一个人,在皇帝面前单膝跪下,声音越发沉稳:“皇上恕罪,是微臣鲁莽了。”
绾心只觉得这声音极为熟悉,转头看过去的时候,不免小声说道:“是富察大人。”
皇帝也看清了跪在地上的人是傅恒,脸上缓和了不少,皇后走了过去,将傅恒拉了起来,说道:“傅恒,这次多谢你了。”
傅恒依旧是低着头,垂着眼睛,不卑不亢道:“我是皇上的臣子,自然要关心皇上的安危,若不是当时魏常在急中生智说要射马,微臣也想不到这个办法。”
听了傅恒的话,皇帝看向了绾心,问道:“你并不精于骑射,怎么那时候竟想到了这个办法?”
当时的情况紧急,绾心脑中乱乱地没有任何思绪,现在平静下来才知道自己说的那个办法实在是险之又险,若不是傅恒的箭极为精准,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皇帝再次问起,绾心也跪下说道:“皇上恕罪,是臣妾欠考虑了,置皇上安危于不顾。”
皇帝点点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有朕知道,若是再让马疯一回儿,朕也抓不住缰绳了,若是从马背上摔下来,那才是不得了的事,所以这件事,确实是你和傅恒的功劳。”
皇后在一边依旧心有余悸道:“皇上没事就好。”
皇帝并未再答话,只是扫了一眼一边的永璜,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有些许失望的恨铁不成钢:“到底还是历练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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