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豫的脸色有些难看。

　　乔琦灵更是沉默以对。

　　“我记得，你是会做饭的。”他这样提醒她。

　　这一次，乔琦灵什么解释什么辩解都没了。

　　程青豫淡淡道：“我也不想这么麻烦，原本我在外头吃完就好了，可是现在你在家里，总要有人照顾，所以我才给了张大娘一些钱，让她给你送吃的。”这话的意思太明白了，他本来是很低调的，几乎毫无存在感的活在这个村子里，根本就是因为她，这才惊动了左邻右舍。

　　乔琦灵终于明白了过来，因为惊动了左邻右舍，所以他才不得不称自己是她的妹妹，因为他来到这里是准备秋试，而妹妹因为家中遭难，逃了出来，也受了伤。

　　现在他们“兄妹”二人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人，这个妹妹只能依仗他这个兄长高中状元，相互扶持着活下去。

　　他撒谎，不过是因为她来了。

　　无奈之举而已。

　　但是这样一想又有些想不通了：“那……你之前留在这个村子干什么！？还有，你早出晚归的，是干什么去了！？你别告诉我你是出去读书了，鬼才信！”

　　程青豫神色平静，波澜不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灶台：“不要岔开话题，我现在再问你。”

　　额！？乔漆灵一怔。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你不能做饭！？”

　　乔琦灵无语。

　　程青豫一直认真的看着她的表情，观察她的情绪，即便乔琦灵没有给出什么答案，他也多少猜出了一点。

　　“算了，不想说就算了。”

　　他从乔琦灵放食物的地方拿出饭菜，还有些意外：“看来你真的是住在这里的，东西怎么放都知道。”

　　乔琦灵觉得好笑：“废话！”

　　程青豫看了她一眼，将饭菜端了出去：“不饿吗？”

　　乔琦灵摸摸肚子。其实不是很饿。可是看到程青豫坐下来，对着一桌子的粗茶淡饭吃得很香，她忽然就有些好奇——既然他根本不是什么秀才，外出肯定不是买书读书，他到底要做什么！？

　　两人相对无言的吃完晚饭，张大娘又过来收拾了，程青豫给了一定银子，张大娘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上次给的还没花完呢！你们现在就只有两兄妹了，当然要省着花！”这个张大娘，到是对程青豫的谎话一点都不怀疑。

　　“对了，妹子。”张大娘笑着望向乔琦灵：“我在家里烧了水！你看你们这个房子，窗户都破了，你上我家去洗漱吧，衣裳都放在那边了！”

　　衣裳！？

　　乔琦灵的确是有衣裳换洗，可是在破庙的时候已经淋湿了，今天也没洗。

　　等到她到了张大娘家里，看到大木桶里面的热水的时候，忽然就觉得浑身疲惫，再一看边上崭新的衣裳，心里忽然就一酸。

　　这是……程青豫今天出去刚买回来的吧！？

　　“大妹子，你这个哥哥对你可是真的好！”张大娘还在滔滔不绝：“他给了我银子，说是衣裳要是不合适，就给你改改！来，你赶紧洗了，咱们试试衣裳！”

　　乔琦灵觉得有些怪。

　　大概是因为长这么大，第一次有陌生男子给自己买衣裳……

　　温热的水将她浸泡着，乔琦灵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喟叹，真是舒服！

　　洗完了澡，将新衣裳拿过来套到身上，乔琦灵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张大娘进来看了一眼，眸子亮晶晶的：“嘿！刚刚好！”

　　乔琦灵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一个男人，将自己的身材尺寸记得这么清楚……

　　啊，对了，当初救她回来，他……他必然还是看到了一些的……一双手怕是已经丈量过了……

　　“好了，这样多舒服！”

　　张大娘忙前忙后的，乔琦灵这才看到她当真是有一个小女儿，十几岁的样子，皮肤有些黑，张大娘忙活的时候，她就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听到乔琦灵的声音，会探出脑袋从帘子后面往外面看，对上乔琦灵目光的那一刻，还会紧张的笑一笑。

　　乔琦灵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回了自己这边的屋子，程青豫又在铺他的木板床，听到声音抬头看向门口，就见乔琦灵穿着新的衣裳站在那里，干巴巴的道：“那个……多谢。”

　　程青豫漠然的收回目光，“谢什么。”

　　乔琦灵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多谢你送我衣服……”

　　程青豫收回目光，竟然道：“你是该谢谢我。”

　　乔琦灵有一种被噎到的感觉：“我……”

　　程青豫不等她说话便兀自道：“从前给女人送东西，都是绫罗绸缎，金银珠宝，送这样的衣裳，还是第一次。”

　　这样的衣裳！？

　　乔琦灵低头看：“这衣裳怎么了！？”

　　不就是简单了一些……低调了一些嘛……

　　程青豫从前是个玩世不恭的少爷，能不带个脏字儿的将人说得体无完肤简直是信手拈来，现在说这么几句气话，当真算不得什么。他的床铺的差不多了，转过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哪里的乔琦灵：“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

　　程青豫抬抬下巴：“进去睡。”

　　乔琦灵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只能认命的转身进去。

　　“等等。”程青豫再次叫住她。

　　乔琦灵有点生气，猛地转过身：“又干什么！？”

　　程青豫盯着她的手臂：“你……真的而不会做饭了？”

　　乔琦灵愣了一下，声音极地的“嗯”了一声，转身进屋。

　　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还站在外面的程青豫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解的神色。

　　……

　　一夜过去，乔琦灵很早就起来了，不对，与其说是早起，不如说是这个晚上她根本没怎么睡好。包袱里的衣裳虽然外面几件弄脏了，好在还剩最后一套是干净的，乔琦灵思忖片刻，将程青豫给她买的这一套脱了下来，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枕头边上，又将自己的包袱胡乱的塞好，心想着离开之后找个湖边洗个衣裳，这才小心翼翼的出了房门。

　　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乔琦灵出了房门，就看到堂屋里面躺在门板上的程青豫。

　　程青豫本就生得高大俊朗，自从他回到樊城之后，阳城这边也没有他的消息，现在想一想，要回去独自面对那些，处理后事，他所经历的应该更多。

　　很多人经历一些惨痛的事情之后，总是消瘦下来，但是他偏偏相反，他比从前看到的要更加结实健壮，而非那个粉面公子了，就像……就像是在用事实告诉所有人，他不会因为那些而倒下。

　　其实……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幸吧……

　　只是，每个人的不幸有时候竟然殊途同归。

　　他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极其亲密的亲人。

　　她本应最亲密的亲人全都在世。

　　但是，他们一样的无依无靠。

　　大门被轻轻打开一个角。

　　“这么早起来，做早饭么……”

　　低沉的声音让乔琦灵的动作顿住，堂屋里亮起了微弱的灯光。

　　程青豫并不像是醒着的，更像是真的听到声音醒过来，有些睡眼惺忪的模样，他掌着灯一步一步走过来，灯光虽然微弱，却能完全照亮他们两个人。

　　“干什么！？”

　　程青豫看着她背上的包袱：“就这么走了？！”

　　他这个人说话倒是直接的很。

　　乔琦灵正了正自己背上的包袱，话语平静：“嗯，很感谢你救了我，我一定会铭记在心。只是……我也该走了。”

　　程青豫一点想要拦着她的意思都没有，他伸手摸了一把脸，点点头，又坐回了自己的板床上，将手中的灯火放在一边，乔琦灵这才看清楚他还没穿好鞋子。

　　程青豫将鞋子登进脚力，淡淡道：“你要去哪里！？”

　　乔琦灵想了想，道：“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嗯。”

　　“总该有一个目的地的。”

　　目的地！？

　　说出来可能有些可笑，她似乎是没有目的地的，只是想要单纯的逃离。

　　“我从前便是边走边活着，也没见有什么不好，现在不过是回到了从前的模样。”

　　“边走边活！？”程青豫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这倒是个新词儿。”

　　乔琦灵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胡乱的应付了一下，转身就走。

　　“你就准备这么走了！？”

　　乔琦灵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然要如何？”

　　要如何！？

　　程青豫好像真的在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你我之间，是不是还有一些帐没有算清楚！？”他坐正了身子，仿佛是陷入了回忆：“我还记得，当初你来找我，告诉我你心中十分的愧疚，若非是你和景芸合伙来作弄我，我也不会在郊外被刺杀。”

　　乔琦灵想起了自己安慰程青豫的那个晚上：“那……那是……”

　　“你险些害了我，现在我却以德报怨救了你一命，给你准备吃的，给你洗干净，熬药智商，还给你买衣裳，你的报答就是这样默不作声的走掉！？这是谁给你的习惯！？”

　　乔琦灵几乎要笑出来：“谁要悄无声息的走掉了！你明明知道的！”

　　程青豫指了指她：“你现在不正是要悄无声息的走掉吗？若不是声音太大不够悄无声息吵到了我，怕是已经走到村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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