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的担心,林小小并不是不知道的,只是现在是什么世道,就是真的有了喜欢的人,可是生死却不定,若是有了婚姻,生了孩子,岂不是还叫后人跟着受罪吗!
再说,正是这样的时候,若是能够乘风做些什么,自然是最好的,林小小养着天策军的孩子们,从来就不是为了保护自己。
林小小刚刚起床出了自己的门,孟七就站在门口,笑呵呵的看着林小小,似乎是有事情要和林小小说。
林小小走下去,问孟七:“七公子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的吗?若是想说,咱们就往那边走走。”
孟七点头,坐在椅子上面,回答:“还请姑娘不要叫我七公子了,哪里还有什么七公子呢?有的不过是孟子奉而已,至于孟七,早早在汴京迁都的时候,就没有了,此后更加不必再提。”
林小小看了孟七一眼,似乎很是惊讶于他这样的选择,他虽然是孟家的弃子,可是一旦孟家重新聚起来,孟七还是里面的佼佼者。
明明有庞大的家庭背景却不利用,孟七这样的举动无异于自断双臂,这才叫林小小惊讶,孟七应该不是这样意气用事的人啊!怎么会这样呢?
似乎是看懂了林小小的惊讶,孟七笑笑,平淡的说:“如今家中是族叔做主,父亲因为在淮南任职,久不归家,家主之名,名存实亡。”
孟七的双手握在一起,语气略显凉薄的说:“如今世道复杂,便是我死在外头,只要族叔不承认,父亲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不能为了一个残疾的儿子,伤了兄弟的情分啊!”
这话说的对,如今兵荒马乱的世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打仗,人人自危的时候,还有谁会随时看顾一个腿脚不便的残疾人呢?孟七的父亲便是真的有千般埋怨,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若不是她是家主,早早的在十几年前这个残疾的孩子伤了的时候,就已经被当做死人了。
林小小沉默了一会儿,安慰孟七说:“咱们现在只是堪堪能够自保,假以时日必能让你父子相聚。”
孟七看了一眼林小小:“这就是我今天找你的目的,我真的不信会有人养这么大一批军队来保护自己,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图谋天下已久?”孟七的眼神里面有猜测和好奇,唯独没有的就是不屑与畏惧。
孟家家学渊源已久,早就看惯了各种风波,就是林小小真的图谋天下,他们也不过是好奇一个女人怎么做到而已,却万万不可能不屑林小小的性别,畏惧林小小的实力。
孟七的淡然与平静超出了林小小的想象,林小小不禁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解释道:“我并非图谋天下,开始只不过是想蓄兵保护自己而已,后来渐渐的想立功于天下有个建树,小小心思,不过尔尔。”
孟七低下头,眼里不只是了解了的意思,还有一点的遗憾,似乎是遗憾于林小小只有这点心思,林小小自然看出来了。
推了孟七的椅子往外走,孟七的椅子是特制的,孟七昔日在家的时候就曾经用过的椅子,下面带了轮子,可以推动的。
大家别误会,这可不是林小小研究出来的,而是墨家弟子早在春秋时节以后就研究出来了,也是经过孟七的复述,这才重新做出来的。
孟七的腿脚不便,出门行走,全靠的就是这把椅子和孩子们的帮忙,尤其是孩子们,功不可没,经常轮班接送孟七出行来往,也因为这样,孟七才会更加认真地教他们文化。
孟七的课程中可不乏味,不是简单的识文断字,而是一点点认真地告诉他们经史子集,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必不可少的就是智慧。
一人一马杀出重围的,那是一名悍将,可是悍将再厉害,也就只是匹夫之勇而已,没有什么大用处。
将帅之勇不同,将帅也许功夫平平,但是必然是经验丰富,智慧不少,这才能做好所有的判断,最后研究出来怎么决胜一场万人之战。
之前林小小和林杨、季影一起教出来的孩子们,空有匹夫之勇,不会团队作战,没有做出裁夺的能力,若是对上精兵强将,自然就是吃亏的人了。
可是孟七来了就不一样了,孟七的教育之下,孩子们渐渐的读了书,知道了许多战斗的故事,心里知道怎么巧妙取胜了,这才说明天策军开始走上正路了。
林小小对孟七很是感激,推着孟七的轮椅在地上走,孟七沉默无声的看了一会外面的树,突然出声:“姑娘,你可曾想过,你以女子之身,若是得了功名,又该如何?坐在龙椅上的人不会记挂你,站在下面磕头的人,没人敢娶你。”
林小小听了这话,不在推动孟七的轮椅,而是转身走到孟七的身前,说:“那又如何?你身在汴京,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一回事,我与你好好地说说,外面人的处境,你再来看我做的对不对。”
孟七点头,林小小走到他身前,说:“在外面,女子现在是没有地位的,你知道浒郡吗?临近边疆三百里,浒郡郡守是你孟家下属门客,叫做姬无夜。”
孟七点头,回答:“这人我记得,极为精明,可以与众多门客周旋而不落下风,父亲极为看重,后来请了官去了浒郡做郡守了,为的就是守好嘉峪关,只可惜嘉峪关最后还是失守了。”
林小小叹气,看了一眼树上的叶子,有一片正在飘摇落下,“你该是不知道的,姬无夜家的还有一妻一女,妻子也是浒郡大户人家的小姐,生下的女儿叫做姬青峰,性子爽利,浒郡有名。”
孟七看了一眼林小小,完全不知道她此时提起他们一家是什么意思?林小小叹了一口气,补充道:“姬无夜苦守浒郡三天,因为守兵逃跑,最后失败,姬无夜被捆绑起来,胡虏在他面前淫其妻女,妻咬舌自尽,女触柱而亡。”
听完这话,孟七的脸上有些不忍,只知道他是最后失守了浒郡,却不知道他家里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可是这话还没完,林小小又说:“姬无夜妻女皆亡,本该入土为安,就是暴尸荒野也行,可是胡虏却将其一家三口的尸体一同放进大国,煮熟分着吃了,美其名曰两脚羊,自此以后,胡虏挥兵南下,遇人即杀,尸横遍野。”
林小小平复了一下心情,“至此,我朝共计丢失四十二城,百姓死伤大半,皇族迁都江东,呵!那些女人就成了乱军和胡虏的战利品,若是玩腻了,就杀了吃肉,因为是女人,更有人说是肉质鲜美,女子竟然就成了桌子上面最受欢迎的一道菜,都是两条腿的人,就因为他们手执武器,就能肆意屠杀别人,弱者就理所当然的成了牺牲品。”
孟七面露不忍,眼角赤红,恨声道:“我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都是活生生的人,可是我孟七却因为身有残疾,没有办法为我同胞,报仇雪恨,是我的无能!”
林小小摇头,说:“这不是你的无能,也不是我的无能,是今上的无能,今上一味臣服,自以为断臂求生,却不知早已血流不止,如今竟然不思悔改,妄图逃去江东躲避灾祸,不出五年,我朝必完。”
听到林小小说出这样的话来,孟七都没有觉得很过分,孟家的历史比这个朝代都长,本就不在意是谁做的这个皇帝。
“之后必然会有人起兵成事,若是不能驱逐胡虏,自然就没有人愿意追随,所以新的朝廷必然是在胡虏的头颅上的,我所做的,就是在这个时间里,不叫大家过得更惨,不用自己颠沛流离。”
听了这话,孟七点头,说:“那我就知道了,姑娘所求的建树,不是要功名利禄,而是要百姓心中记得就行了是吗?”
林小小点头,回答:“我本就不期望自己家会受到别人的帮助,只要能够保全一方百姓,以后在群雄逐鹿的时候,我能说得上话,不要走了一个梁文帝,又来了一个昏君,这样就行了。”
林小小的话,实在是要求不高,相比她做的,她做到的,他的要求简直就是最简单的事情了,因此,孟七看出来了,林小小实在是没有半点野心。
孟七叹了一口气,眼下天策军的规模也不大,若是真的有野心,也是做不了什么的,不如没有了,这样也好,韬光养晦,好好地养几年,等着长成了斑斓猛虎再出门,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林小小看了孟七一眼,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家里的家人,好端端的一个男人,偏偏在说完话以后就没有精神了,林小小不得不想到那里取。
“你的家人,我会帮你去找,咱们不能一直在这里的,我总是要出去的,到时候咱们自然有机会遇见你家人,孟家是江东大户,自然不会有什么闪失,你放心吧!”林小小出言安慰孟七。
孟七摇头,说:“我不是为了这件事情的,我自然是放心家里人的,眼下我想的是怎么才能扩大天策军的规模,你不觉得他们现在人太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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