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步伐持重步步生莲,踏进寝宫——
帘幕后,是谁泡在水中,神思空茫,眼光看向远远,似乎意欲看穿那束缚一切的石墙?
她长发披散在身后,手臂轻轻搭在浴桶上,单手扶额。
那肩背上还有狰狞的血口,结痂,将要愈合,那脖颈却稚嫩纤细玉光泛泛,却不乏轻红密布,又是谁曾流连于此,将她含在唇齿中,肆意爱抚轻怜?
那步伐一顿,这一刻也愣愣看着这一幕——
那人未曾回头,却能感受到楚楚风姿,那单手扶额的姿态,仿佛也带着无限惆怅与深重,那样的姿态,不该由这般风华正茂的人儿露出。
她这一顿,那人却已经发觉。
珠翠叮当一声,随着来者顿住的脚步静止。
那厢,黑曜石顺着她的玉臂滑下,快箍不住那纤细的腕,险险就要滑入掌中。
她回眸,淡淡,眼底或多或少有些古怪与羞赧。
看她抿唇,听她无奈启齿?
“民女,恭迎皇后娘娘大驾。”
……
“阿嚏。”
御书房里,是谁无奈扶额独坐,深思不属——
他揉了揉鼻子,打喷嚏不知何故,民间说法却似乎是因为被谁念叨着,此时心里也是分外饱满,溢出温柔。
……
“阿嚏。”
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泡了半个时辰,从后山打来的温泉愈泉水早已凉透,若不是有人突然打断,她都不知道还会泡到什么时候。
只是这一泡……
身体里的灼热似乎便平和了许多?
以至于她还能难得穿着微厚的春装,端正坐在公婆面前,装做知书达理的模样。
后院里,是谁支了桌子,相对一盏清茶,几盘糕点?
桌子上,某雁埋头不语,一脸复杂难言,紧张难耐?
对面,是谁含笑的眼神将她淡淡围拢,便像是——
看着自家的女儿。
而这样的眼光出现在外人眼中,仿佛便能叫做审视——
令人汗毛炸起。
她在这样的目光中无所遁形羞赧不言,似乎终于也生出了一种叫做紧张的感觉,前所未有。
桌子下,那细绢已经被扭成麻花——
她从不爱带手绢,如此,手中的白绢,却是桌上的桌布……
这厢静默无言,却终究——
被人打破。
“你就是雁儿?”
……
皇后娘娘从无话可说中憋出来一句废话,努力装作亲和的样子,那脸上……
却颇有三分僵硬?
她也深吸一口气,微呼,启齿——
“是,民女东方雁,见过皇后娘娘,承蒙关心。”
这样公式化的对答似乎彼此都受不了,终于是谁像亲爹一般打开了话题,吆喝着开口——
“这又不是在宫里,你们这般装模作样装给谁看?来,喝茶喝茶,来,吃糕吃糕。”
……
一碗清茶递到了面前,她在这样的澄澈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此时愣愣,顺着那莹润的手视线往上,对上了一双温柔的眸,此时似乎带着刻意,带着拘谨,带着自己也难以言说的复杂?看着——
她。
眼中,波光明灭。
她双手平伸刚要接过,却听那厢淡淡哀怨的启齿道——
“我记得,你对皇上,都是自称儿臣。”
她愣了愣,险些打翻手中的茶盏,却反应过来连忙稳住!
她呐呐红唇半张,一脸傻样看着她,眼中颇有些茫然有些懵懂,那短瞬的惊愕后,又似乎明白了其中真意,一抹绯红,慢慢爬上了脸颊,难以自已。
她嗫嗫嚅嚅,那声儿臣终究没能出口,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
“雁儿谢过皇后娘娘……”
……
御书房,某人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
他抬头,眉头微蹙,沉声询问。
“皇上哪去了。”
“回殿下,皇上在用膳。”
他看了看这越发炽烈的日头,语气疑惑,“用膳?”
宫人瑟瑟缩缩不敢开口,司马玄却并不放过,哼哼一声——
“是吗,母后呢?”
“回殿下,皇后娘娘也……”
话音未落,被谁截断——
“也在用膳?”他神色变了变,拧眉开口,“我记得你半个时辰前也是这般回答,什么饭这许久也吃不完?”他站起身,抛下一桌高高的文书不管,大步跨向御书房外,“那我便去母后宫里看看,这午膳,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厢,有人慌了手脚?不住追着低呼——
“殿下,殿下!”
却似乎……
难以追上他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
……
她一脸傻样,愕然看着眼前的华贵夫人,小嘴张成O型,已经不知道如何回答。
因皇后娘娘很直白的问她,有没有和她儿子……
嗯?
她觉得自己一张脸可以直接烤一张煎饼,从来没想过哪一天未来婆婆会专门跑到这种地方来问她这种难以启齿的问题!
皇后娘娘亲和的看着她,伸手拉过她的手,亲切含笑道——
“其实也没关系的,你们感情好我们也不是不能理解,只要你对玄儿好,这些都是无所谓的。”
那眼光,堪称慈祥堪称柔和,堪称……
华光璀璨!
她却像触电一样从那令人贪恋的温柔柔荑中抽回!
一个惊跳险险掀翻了桌子?!
那厢皇帝也愣愣看着——
……
皇帝陛下不明白,那边……方才还如母女一般融洽的两人,如何发展成了这个姿势?
他看见皇后和东方雁能平和相处当真不带一点隔阂当真是欣慰的很,孰料,一口茶还没喝完就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
只见东方雁结结巴巴一脸红得虾子一样,傻兮兮的叫嚷着……
“我我我我我我没没没没有和他那那那那那……”
她语声局促结结巴巴,说到最后自己都难以启齿,猛地推开房门冲了进去,随后便听见了哗啦啦水声……
皇帝陛下看着自家皇后那神情可以说是一脸惶恐——
我了个天,这是怎么回事?
随即松一口气,暗想——
幸好老二没看见,不然那小子对东方丫头那么好,看见这一幕还指不定以为他两个老家伙专门调开他来欺负这未来儿媳妇不是?
皇后看着东方雁兔子一般矫捷的背影一闪消失在了眼前,显然也是呐呐没反应过来,此时拉着皇帝嘀嘀咕咕嘟嘟囔囔——
“看她那脸皮薄的样儿,”她低低的笑了一声,在皇帝耳边低声道:“我听说这丫头身边也没什么贴身丫鬟,这玄儿这更没什么管事嬷嬷,不如……”她看了看那边,低声耳语,“他们大婚之前,把雁儿~带到宫里来学一学那洞房事宜?”
……
皇帝表示明白为什么东方丫头闪的那么快了,这皇后也不看看,这丫头整日那般没心没肺的样儿……
诶,罢了!
……
日近黄昏,司马玄快马加鞭的回来,便看见东方雁和他那没事就爱出来乱玩儿的父皇母后坐在院子里,他母后更是拉着雁儿的手一脸亲切嘀嘀咕咕,雁儿却是耳根红红,看得出来有几分局促与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一张嘴也张成了O形——
这一幕太惊悚来得太诡异,让他也一时接受无能。
他以为东方雁这辈子不会再有那般羞赧紧张的时候,他以为东方雁这辈子就是那般平平淡淡面无表情,一脸尽在掌握胸有成竹的淡定,他以为东方雁见了他父母也能像是当初大闹晚宴时一般不卑不亢的姿态……
可如今……
这小女儿家一般的羞赧紧张生涩的姿态……
当真是他的雁儿?
惊喜来的太突然,他有点晕……
而皇帝见了他,反而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坐下。
他呐呐走过去,在雁儿身边坐了,那两人却是起身,表示他们要回宫吃晚膳准备撤退不送不送……
以至于一瞬间……
便只剩下他和东方雁两人。
此时她也是痴痴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看不出心绪。
司马玄却也没放过,母后离开时那一声低低的叹息,心想——
总不会出现什么给钱让她离开他的狗血价码……
她看了看庭院,紫藤花已经抽出了嫩芽,顺着回廊上的石柱向上攀爬,一院的生机,她无从欣赏,热度从脸颊蔓延到脖颈,此时起身,转身——
就要离去。
她刚刚站起,司马玄却一把拽住了她细腕?
看他温温柔柔将她拉下,坐在怀中——
她似乎越发的不自在,别过头去不敢看他。
他却在她耳边低低开口问道,“雁儿,母后和你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
她小脸红红不敢开口,心底是澎湃是感动,层层喷涌。
他却犹自不放过,生怕父皇母后无心之言说了什么,让她产生心结,此时便尤不放过,轻轻环住她腰肢在她颈畔低低呢喃——
“嗯……今天穿这么多,不热吗?”
那掌在腰眼处游移,换她眼眶微红轻咬嘴唇,呐呐不语。
她这般姿态,他便越发不能放过,又低低凑了上去在她耳边——
“乖,雁儿,告诉我。”
他大掌轻轻握住她柔荑,此时有些微烫,手心有些汗湿,那温度却似乎是她从未有过的热度。
他不甚在意,以为只是她紧张,便轻柔摸出绢帕在她掌中细细擦拭一番,将她柔荑覆上他脸颊,他轻吻她指尖,看她下意识蜷缩,他只低低含笑?
“我想他们是乐于接受你的,你说是吗?”
她眼光闪了闪,终究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双臂一展,抱住他脖颈埋首在他颈畔?
她微烫的呼吸喷薄在他颈间,他僵了僵,刹那感受温玉满怀,大手下意识的想推她,她却并不更紧的贴上来,只是这般安静的埋首依偎——
他伸在空中的指尖蜷了蜷,终究轻轻拍了拍她肩背,刻意避开她久久不愈的伤口,试探性的轻唤——
“雁儿?”
她低低的嗯了一声,不做言语。
他却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微微急促,他轻轻揽了揽她腰背,哄孩子一般的轻轻拍着,“不论今天说了什么,不会改变我们之间的事情,是吗?”
她低低的笑了笑,凑到他耳边,那语声低低却带着愉悦带着庆幸——
“不会,只会让我更想嫁给你。”
他愣了愣,从没听她直面面对过他们的婚事,此时从她口中说出,仿佛带了摄人心魂的魔力,他轻轻握了握她肩侧,想将她拉起来面对他,让他好好看看此刻她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情。
她却双手紧了紧。
力度不大,却不容拒绝的环住他颈畔,他不知,她脸已经红透。
他无奈,耳畔她的肌肤微烫,心想这丫头想来还是不大好意思,便也不勉强她,只是更轻柔的抚了抚她柔顺的发。
夕阳的光拢下,将整个洛王府浸泡在金色的霞辉中,那光线柔和暖融,将两人相拥的身影也一并笼罩在内,半晌,她轻轻在他耳边低语——
“玄……”
“嗯?”
“你的父母很好。”
“嗯,”他低低笑了笑,“以后也是你的。”
她顿了顿,唇角勾了勾,更深的依偎在他颈畔,几不可觉的点了点头。
耳边感受到她的发丝轻蹭,他也满足轻笑,感受她的依恋与熟悉,而不自觉流露出的爱娇姿态,如此可人。
夕阳下,两人相拥的身影静谧而美好,一片金辉中,却无人能够预见命运的反复无常,直将有情人折磨到肝肠寸断。
索性,现在,还很早,很早——
早到那乌云远远,足以被此刻金辉驱散。
却从不是未曾存在,只是更深更深的积蓄,等待突然爆发?
此刻有多柔情便有多脆弱——
当伤痛猛然爆发,便会愈加深痛,伤筋动骨,熬心蚀骨,万劫……
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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