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进来禀报有人求见的时候,师尧正好沐浴完毕,正优哉游哉的躺在贵妃榻上,享受着白芷用她柔嫩的小手轻柔的擦拭自己发上的水渍。
这项工作,以往都是青雉亲自过手的,如今青雉远在京城,自然由白芷代劳了,别看白芷年纪轻,看着跳脱,实则在有些方面很是稳重,这也是师尧当初将她带出来的原因之一。
“她是否有秉明自己的身份?”师尧闭着眼,悠悠的开口,“这都晚上了,如果是黄州牧府上的家眷,你可客气些,将她劝回去,明儿个和众人一起来请安就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宣明帝这一行人住到黄州牧府上,是客,但是,这天下都是皇帝的,这黄府上下自然也都是皇帝的,不仅他们这一行人是主子,按规矩,只要德妃三人住在黄府一日,黄州牧的家眷都得规规矩矩的每日起的早早的给她们请安。
师尧以为是哪个起了心思的小姑娘,想要到她这走走门路,特意乘着晚上无人之事,求到了她的头上。
女人嘛,一生所求,无非是丈夫、孩子、自己,听白术的语气是个年轻的姑娘,自然不可能有丈夫,有孩子,那,这是来自荐枕席的?
师尧心有猜测,却没有说出来。
这个猜测不是空穴来风,是有一定依据的——别看宣明帝今年也是四十好几,不惑之年了,眼见着也要知天命了,这样的男人,若是搁别人身上,黄州牧一个堂堂正三品大员的家眷是瞧也瞧不上别说是作妾,就连正妻的位置,她们都看不上眼。
然而,这个快要知天命的男人却是宣明帝,是皇帝,当今圣上虽在朝堂之上受制擎颇多,但是他却还是皇帝,只要天下一日姓齐,他便一日是皇帝,皇帝的正妻是皇后,皇帝的妾是妃嫔,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选侍,那也是皇帝的女人,只要得了宠,未来后半辈子前途将无可限量!
看看那柳选侍就知道了,仅仅只是正七品选侍,在正三品官员面前那都是挺得直腰板的,甚至于若是柳选侍真真得了宣明帝的爱重,哪怕是她随意斥责一个官员,只要给了理由,宣明帝的怒火对准的都不是她。
这便是身为皇帝的女人的某种特权。
黄州牧姓黄,并不属于五大世家之一,师尧也不清楚他是个什么身份,但是仅仅凭借他能够在众多世家的眼皮子底下坐稳江州州牧这个位置,想必他的身后定有世家支持,这个人也许是太原林氏、常州王氏、汴梁严氏、宛城杨氏、又或者是广陵梁氏,这五大世家都有可能。
不过,也正因为黄州牧姓黄,无论他的身后是谁,他也不是世家嫡系,他膝下的子女自然不像是世家嫡系子女那样受看中,黄州牧的女儿身份自然不像世家女那样贵重。
世家女如何作想还不得知,但是一个正三品州牧的女儿想要进宫为妃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并且,若是黄州牧真送了他的女儿进宫,宣明帝定会将之宠得如珠如宝,只要黄州牧不反叛,他的女儿将得到无上的荣华富贵。
奔着这个荣华富贵,若是有黄家的闺女想要走师尧的路子,让其牵线,那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师尧想了这么多,做足了准备,等到这个女人进来的时候,她还是愣了愣。
因为,眼前的女子眉间梳拢早已不是处子,梳着妇人发髻,妆容娇媚,一双眼睛甚是潋滟多情,举手投足间,甚至是简单的弯腰行万福礼,都让她做出了千娇百媚之感,乃实实在在的人间尤物。
然而,这样的女子世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并不足以师尧发愣,她愣的是这个人的容貌,熟悉又陌生。
“昭仪娘娘好记性,想必还记得臣妾。”女子嫣然一笑,仿若春华初绽,让这燃着昏黄烛光的厢房里添了一抹动人的靓丽。
“本宫记得你,却不记得你是现在这个样子。”师尧叹了口气,坐了起来,披上了一旁白芷递过来的外衫。
现下虽是三月,却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夜里正凉,师尧刚刚沐浴过后,衣裳穿的不多,可以见人,却冷了点。
女子怔了怔,涂上了鲜红蔻丹的手指不由得抚上了自己妆容艳丽的脸庞,眼眸一瞬间失神,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望着师尧的模样,脸上有绽放出更加柔媚的笑容,脸颊酒窝动人,和着她微醺的模样,足以让任何男人想到床。
“娘娘,臣妾早已不是当初与娘娘同住储秀宫一个厢房的秀女慧心了,现下早已是太子殿下的女人,身份变了,人的模样自然也就变了。”
是的,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当初师尧才到这个世界不久,刚进宫时遇见的第一个女子,也是和她共处一室一个月的女子——同是小姓,姓余,闺名慧心。
别看她现在妆容浓烈,气质娇媚,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惹人垂涎欲滴,实际上,余慧心不过与师尧罢了,甚至于,严格说起来,余慧心还比师尧小上几个月,当初在储秀宫的时候,余慧心以妹妹自称。
“姐姐好,妹妹姓余,闺名慧心,今年十五,家父在礼部任侍郎一职,日后,望姐姐多多提点了。”小姑娘行着万福礼,脸上尽是亲昵。
师尧那记得,那时候余慧心还是小小的个子,穿着宫里统一发的粉色宫装,上襦下裙,梳着双鬓垂髫髻,鬓上歪歪的簪了朵栀子,花瓣是纯白的,花心淡黄,称得她整个人清丽雅致甚矣,甚至于师尧对柳选侍如此有好看多半也是因为余慧心,因为,那时候的余慧心与如今的柳选侍气质上颇为相似,皆是眉宇灵动,清纯可人。
然而,柳选侍现在清雅依旧,可如今再遇余慧心,后者却直接变了个模样。
不是说她长相变了,而是气质,气质直接从清纯变为了娇媚,含苞待放的栀子变为了带刺的红玫瑰。
女人嫁了人之后真真是不一样了,不仅是后宫,就连太子东宫都是个吃人的地方。
想到这,师尧叹了口气,“本宫当初被留了牌子进宫成了皇上的妃子,也曾私下打听过你的去向,听说你被太子选去了东宫。”她看着余慧心一身华妆丽服,“太子殿下既然出宫巡游都放不下你,想必你过的还不错。”
这段话说的没毛病,不过是常见的友人相见之后的寒暄罢了,却不知师尧这话里哪个词哪个字戳中了余慧心不算平静的心,让她不由得惨笑起来,“是的,臣妾过得还不错。”
她摸着自己头上的金钗、金步摇,“若非进宫,若非成了太子殿下的女人,以臣妾的身份哪有这样的资格佩戴这样好的首饰玉坠子?”
她的手滑到了她身上的锦缎华装上,“若非太子殿下宠爱,臣妾哪有这样的资格穿这么好的衣裳,这是臣妾尚在闺阁的时候,做梦都想不到的。”
“若非太子殿下垂怜,赏了臣妾太子昭训的位份,赏了臣妾出宫随行的机会,臣妾哪有机会再次得见娘娘娇颜?”最后,余慧心的眼眸停在了师尧的脸上,她娇艳的红唇轻启,唇珠上扬,说着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话。
原来之前师尧所听说的,得了太子齐恒万千宠爱的女子,那位昭训娘娘就是眼前的余慧心。
师尧听着有些糊涂,她猜想余慧心在太子东宫应当过的不算顺利,但是每个女人在后宅,若是想站稳脚跟,都是不容易的,就算是正妻也是如此,如今余慧心以小妾的身份,得了太子的宠爱,得了太子的青眼,有了如今的地位,也成为了就算是太子妃梁殷都不得不重视的宠妾,想必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苦尽甘来,甘来两个字说得轻巧,前面这“苦尽”二字却着实不容易,有些人苦了一辈子,却看不到尽头,也等不到“甘来”的这一天。
有句诗说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水哪有穷尽的时候啊,大江大河奔流不息,生生不止,怎么可能“行到水穷”?没有“水穷”,又何来“云起时”?
是以,余慧心能苦尽甘来,能行到水穷、坐看云起,已经算是再幸运不过了。
“慧心,你醉了。”
酒味不浓,在这点了熏香的厢房里,却甚是刺鼻,让师尧不禁皱了皱眉。
“臣妾,臣妾是醉了。”余慧心囫囵的点了点头,像是得了某个指令一样,身子很是听话的一歪,看着便要倒在地上,好险有一旁一直低着头的白术上前一步搭了把手,才让她不至于摔在地上。
地上铺了上绣大朵大朵芍药的地毯,踩上去很软不会膈脚,但是摔上去,却足以让人身上青上一块。
“将她扶到椅子上去。”师尧道。
余慧心是独自一人前来的,身边又没有带上个把个宫女,如今醉倒在这儿,也难办得很。
总不能让师尧一个宫妃去亲自请太子殿下前来领人吧?
先不说一个宫妃与太子牵扯有什么后果,宣明帝又会如何作想,且说这事儿,传出去,那是丢人啊。
就算是以余慧心在太子那的宠爱,想必都得吃挂落。
师尧不想以此来坏了余慧心小心翼翼在太子东宫经营的一切,也不想以此坏了余慧心在太子心里的爱重。
椅子与师尧的贵妃榻相邻,还未等余慧心靠上去,她的手便抓住了师尧的手腕,醉酒的她,口中喃喃呓语,说着囫囵的话,断断续续的,“娘娘,若非,若非当初臣妾没有和娘娘共处共处那么短短的一个月又何来臣妾的如今?”
“可是啊,娘娘,臣妾情愿不要这样的荣耀,不要这样的宠爱,不要这样的权势地位,也,情愿不曾与娘娘相识”余慧心的手抓着师尧的手腕,甚紧,紧到她的骨节凸起,紧到像是要镶进师尧的肉里。
黄府的厢房里,烛火摇曳,昏黄得吓人,印着余慧心脸上的妆容越发的艳丽了,听着她口中无意识的喃喃呓语,恍惚间,师尧却仿佛又看到了当初初进宫时那个清新如栀子一般的女子。
她巧笑倩兮的望着自己,行着万福,“妹妹姓余,闺名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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