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宋鄂表过诚心之后,与顾令月阐明医治方案。
“郡主沉疴时日已久,纵然最后能够治愈,也绝非一朝一夕之事。草民斟酌良久,需得先用针灸草药的手段将郡主的身体状况调整到最佳状态,再施展后续治疗。”
“我打算先为郡主实施药汤浸泡疗程,郡主天天需浸泡三个时辰,调整郡主的肌肤状态。大约需持续三个月。待到可以了,再施续脉针灸之术,正式医治郡主双腿。”
顾令月仔细听闻宋鄂说法,应承道,“我既是信任宋神医,便一切都听你的。只管放开手去治就是了。”
宋鄂面露欣慰之色,大夫治病最怕遇见仗着身份不配合治疗的病人,顾令月身份尊贵,又是皇帝的心上人,若是凭着娇贵不肯吃苦,自己也没甚办法。见顾令月配合度极高,欣然道,“如此草民定当尽力施为。”
只是,”宋鄂面上闪过一丝迟疑赭色,拱手道,“我因心性之故,用药素来峻急,这药汤药量下的很重。郡主日常浸泡,先期可能还好,后期经络舒活,可能有些疼痛,郡主可要忍耐些。
顾令月怔了片刻,笑道,“宋大夫放心就是。我极是盼着自己足疾治愈,便是再多苦痛,也忍受的住。您只管神医尽力施为。”
宋鄂拱手领命,掀帘出去,很快就开出了一道泡诊方子。
宫人们依照宋鄂吩咐方法熬煮,小半日之后,高高的端进来一个药桶。
桶中药汤泛着热气,汤色呈褐□□泽。
“这药汤用药颇珍,”宋鄂道,“用药炉煎熬三次六个时辰,趁热泡效果最好。郡主可以试试。”
顾令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转头望着伴在自己身边的姬泽,心中生出一丝迟疑,片刻后劝道,“九郎,这儿诊治之事无聊,我自行有人就好。国事繁忙,还是先回去吧。”
姬泽漫不经心道,“不急。”
握着顾令月的手柔声道,“凭是什么国事,也不差在这一时之上,倒是阿顾你,今次是初始治疗,怕是心中担忧。至少开始的时候朕陪在你身旁。”
顾令月怔了片刻,心中泛起一丝感动之意,别开头去,开口道,“随你。”
桶中褐色汤药泛着热气,融合着各种药材奇异的味道。顾令月褪去鞋袜,露出晶莹的肌肤,将□□的双足置于药汤之中。
置入药汤的一瞬间,觉得滚烫。
渐渐的一股辛酸之感直往上传。
姬泽问道,“阿顾感觉如何?”
顾令月神情奇异,“挺——神奇的。”
双足泡在药汤之中渐久,觉一股酥麻之感,似乎是一群蚂蚁沿着自己的双足向膝盖上爬,难耐不已。她双足没有感觉已有多年,一直以来盼着治愈,对于自己而言,怕是越疼痛,越觉有望。如今反应这般强烈,虽则难耐,心中却颇多喜悦,倒对宋鄂多生了几分希望。
那股□□之感并不强烈,却颇为缠绵,顾令月只额头渗处汗滴,握住姬泽衣摆咬牙忍耐。
姬泽瞧着顾令月面上露出心疼之色,伸出衣袖为顾令月擦拭额头,悄声问道,“你可受的住?”
顾令月忍耐到,“我无事。”
药汤泡了一个多时辰,顾令月汗透重裳,宋鄂查着药效差不多了,方命人收拾。
顾令月精疲力竭,入净室换了衣裳,躺在榻上休息。
姬泽瞧着榻上顾令月精疲力竭的睡颜,心疼不已,招过宋鄂问询道,“郡主这初次药汤泡的就这么辛苦,若是连泡三个月,会一直都这般难耐么?”
宋鄂道,“草民用药喜用险峻,郡主初次用药反应强烈,后续可能会减缓些。但依旧不会好受。”
姬泽闻言沉默片刻,叹息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长安风云变幻。
作为大周帝国的核心都城,傲视着这片土地。
每日这座城市中发生无数悲欢离合,浓墨重彩的事件,岁月变迁如同流水,一些厚重重要的事迹流传下来,铭记在书册和众人记忆之中。更多的日常琐事被人淡忘,消失在岁月长河之中。
太极宫巍峨堂皇。承元殿殿阁深锁,宫人经过殿前,只隐约闻得殿中传来药香余余,对于殿中一应事体无从喟叹。只知昭国郡主居于其间,而年假期间圣人几乎大半时间停留在此殿,亦不知殿中如何耳鬓厮磨,风月□□。
一时之间宫中人人侧目。
后宫之中,妃嫔心中怨愤。刘淑仪、郭芳仪等人都是二十余岁年纪,风华正茂,却都久未见圣宠。如今圣人一朝动了龙兴,后宫妃嫔却都未沾雨露,反倒让个外姓郡主独擅恩宠。不由的阴阳怪气心中不满,便齐聚至后宫中位份最高的惠妃薛采宫殿,恳求薛惠妃出头劝谏圣人,
“惠妃姐姐,这些年圣人关心国事,空置后宫也就算了。如今竟将个外姓郡主接入宫中,打着治腿的幌子,谁知道暗地里做什么勾当?这位郡主娘娘可将咱们后宫衬的如同草木一般了!后宫姐妹人微言轻,只得恳请姐姐出面劝谏圣人呐!”
淑景殿布置清雅。薛惠妃饮着一盏顾渚紫笋,放置在案上,“各位姐妹说笑了。”
“本宫不过一介小小惠妃,人微言轻,哪敢管圣人?各位妹妹着实太看高我了!”
众人听闻薛惠妃滑不溜手,不肯出头,不由大急,刘淑仪道,“惠妃娘娘,您是后宫三妃中唯一正位的妃嫔,位份最高的人,代掌后宫之事。圣人如今偏宠昭国郡主,与规矩不合,正该是您执掌劝谏君王之责。您可不能不管啊?”
薛惠妃微微一笑,“圣人乃是天下至尊,高山仰止,行事自有道理。哪里是我们后宫女眷能够揣度的。如今后宫无主,本宫承蒙圣人看重,代管后宫,实则论身份不过嫔妾而已,一切尊荣都是圣人所给,哪里敢要圣人的强。”
见众人还要再劝,推开案上茶盏,抚着额头道,“不早了,各位姐妹请回吧!”
康文扶着薛惠妃从堂上下来,眸间闪过一丝怒色,道,“这些个人把娘子当做架子利用,着实太过可恶。”
薛惠妃微微一笑,“这座后宫是个大熔炉,她们在其中受煎熬,也是辛苦。”话锋一转,“只是自己心有所求,却不敢出头,拱着我为她们得罪圣人。这等品性,连我都瞧不上,圣人又如何会喜欢呢?”
成婢听着薛采悲凉示弱的话语,想着主子韶龄玉貌,看的这般通透,不由悲从中来,“娘娘,你这辈子,未免太过悲凉。”
薛采道,“我早已经淡定了。”忽的一笑,“也不知道圣人这般深爱,是早年就如此只是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意,还是后来渐起的。凭着圣人这份空置后宫的架势,若是早年就懂,许是不仅我没机会进宫,;如今这后宫根本连这些后妃都大多不会有了。”
后宫之中的纷争虽然才露了点头,就让薛惠妃按了下去。
但外朝之中风波再起。
贞平七年的新年气氛尚未消散干净,长安城中大周朝臣或多或少都有耳闻皇帝的风流轶事,反应不一而足。
正月十六日,新年的第一场大朝会盛大无比。
御史大夫范源持着笏板上前朗声禀道,“臣听闻昭国郡主长居宫中,此事于礼不合。且近日宫中消息四起,朝野议论纷纷。还请圣人为天下纲纪记,正本清源。莫要让宫廷之事成为百姓口中谈资。”
御座之上,姬泽神情平淡,“各位爱卿多虑了。昭国郡主逗留宫中不过是为了治疗足疾而已,并无旁事。”又道,
“百姓物议太盛,恐影响民生。京兆尹负责京师安定,该当出行控制长安集市稳定,谨防民间生乱。”
众位臣子闻言精彩纷呈。
皇帝说的冠冕堂皇,但若仅为医治足疾,大可将大夫遣至昭国郡主府,又何须郡主入宫居住。且宫中消息沸沸扬扬,皇帝日夜长久逗留承平殿中,又岂是个“并无旁事”的模样?
御史大夫范源情绪冲动正要拱手再劝,姬泽已是朗朗道,“此事乃是朕之私事,不必再议。各位臣工当尽心国事,至于朕宫廷之事不劳费心。”
这位皇帝君威愈发深重,国事之上犹肯听从臣子劝谏,对于私事却多一意孤行,根本将劝谏之语当做毛毛雨,刮风路过,半点不当一回事。
众臣心中苦涩,只得拜道,“臣遵旨!”
顾令月闭足承光殿中,对于外间动静一无所知。只将全部心力投注在治疗足疾上。
不过大半个月,便见了成效。
姬泽握着顾令月手脚,也觉情人手脚温度泛起。凤眸之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瞧着这位宋神医倒不负神医之名,当真有点本事。”
顾令月感慨宋鄂梅仙这段感情,待到姬泽这日下朝回承光殿的时候,就委婉提起,,“宋鄂医术通神,如今既给我治腿,咱们也不好白使唤。圣人若是可以,莫如给他在御医署中安个官职?”
“有才之人自当重任。”姬泽朗声笑道,“朕自然有此打算,策封其为御医。只是宋鄂自承闲云野鹤,一力推辞。朕思虑一番,打算设御医供奉一职。仅为虚职,供给俸禄权威,除了偶尔需至御医署指点一番,并无旁的劳命,想来他总是愿意领的了”
顾令月含笑道,“圣人思虑周全,我就放心了。 ”
姬泽道,“阿顾你的足疾,不仅是你的心事,更是朕的一段心事。若是宋鄂当真能治愈,莫说一个御医供奉,便是殿前要职,朕也是愿意给的。”
太极宫沐浴在蒙蒙细雨之中,宋鄂一身白衣快速的在宫中廊道上行走。
太极宫门西侧小廷中。一名藕裳妙龄女子立在宫廷之中,侧立而站,背影挺直,窈窕中透着一丝孤傲凄清。
宋鄂立在远处,深深的望着藕裳背影,屏声敛气,生怕出声惊动了自己的知觉幻梦。
藕裳女子忽有所感回过头来,望见宋鄂,眸中露出怔忡神情。
宋鄂眼中闪过薄薄泪光,冰雪神情却陡然绽放,犹如春暖花开,唤道,“梅仙。”
快步走上前去,欲握住梅仙双手。“当日扬州一别,多日未见,我做梦都想着你的容颜,如今相见,当真如在梦中。”
梅仙心中一酸,使力挣脱宋鄂执手,“梅仙如今已经是残破之人,你惦记着我做什么?”
宋鄂急急道,“你别这么说。”
“你我自幼相识,当初我不过是个流浪街头的小乞儿,大雪冬日险些饿死,若非你心善,给了我一碗饭吃,世上早就多了一具枯骨。如何会有今日的宋鄂。这份恩情我一直铭记在心,不敢或忘。”
梅仙闻言眸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声音清清,“当年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虽记得,我却早已经忘记。这些年来,你对我的维护之情,早已经偿还够了当初那一饭之恩。何必再执迷不误?”
下狠心道,“咱们二人从此后桥归桥,路归路。勿不必以我为念。”
宋鄂心沉下去,“仙仙又何必说这样的话?”
陡然露出一丝希望之色,“你莫非是怕连累于我。大可不必。这趟我虽然并非自愿主动前来,但差事于我并不为难。圣人寻了我出来,不过是为了治疗昭国郡主的足疾。我仔细查看过郡主腿足,这足疾虽然有几分难缠,却难不倒我。只是需要好生花费些功夫。”
“我向圣人讨了恩典,若能治好郡主,便请他释放你的官籍。”
梅仙闻言,一双眸子灿然,“真的?”她此前终有愁苦之态,这般,犹如灿然花开。
“当然是真的。”宋鄂眸中露出一丝痴迷之色,低低道,“从开始到现在,我何曾骗我你半分?”
梅仙垂眸,眸光中闪过复杂之色,竟是莫可名状。“如果你能够救好郡主,说不得能够借此机会直攀青云。”宋鄂如今已经成长成为一个优秀儿郎,而她却已经零落风尘,早就配不上他了。又何必念着小时候一点微薄的情分,将他拖累了呢。
挺直背脊,“但请不要是为了我。”硬着心肠道,“我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也不想承担。”转身离去。
宋鄂望着梅仙远去背影,露出痛一丝心酸之色。
当年那个小男孩儿,一直爱慕着曾经给他一碗饭的官宦小姐。后来,小娘子家中遭难,沦落教坊。他也一直守护在她的身旁,希望能够凭借一己之力保她安宁。可是他的所有情意都不被接受。
他跨步数步,面上神情重新轻松起来。
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梅仙拒绝她的好意。如今梅仙故态旧施,虽然落寞,却也没有牵动太大心绪。
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只要他一直不放弃,总有一日,梅仙会为他的诚心所感动,愿意和他携手共度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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