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建安十四年冬月初七柴宏离开,已然整整一年了!
一二十左右的少年端着一碗酒,呆呆的立在堂下盯着桌上的两个牌位。左边书:家父孙氏清之位;右边稍低一些上书:家兄柴氏宏之位。
浓眉微紧,薄唇轻开,“宏哥啊!你知道吗,宏儿会翻身了!”眼帘微沉,稍顿片刻继续道:“没经过你同意,用了你的名字不会生兄弟的气吧!那么这碗酒算是给你赔罪!”酒杯一侧,液体缓缓流出溅落于地。
停眸凝视,当年场景依然历历在目。那个清秀少年一脸狰狞的揪着自己的脖领子,嘶吼着‘孙彦,你必须活着!’
泪盈眼眶,双眼紧闭,忧伤难平,“宏哥,子睿想你。子睿想你啊——”悲戚不减,声入云霄,将相思邮寄鸿雁,送与梦中故朗。
“子睿!”柴萱猛然从梦中惊醒,刹那间思绪翻腾,心中悲凉。窗外的寒月隐隐投入微光,凄风冷月是否有家人遥思,锦书难托。
梦已醒难再续,遂披衣起身漫步于圆。枯树瘦松,寒月带风。柴萱缩着脖子,怔怔抬头望着瘦的快脱形月牙儿,曹宝明明说修复器可以避免冷热侵袭,可如今身上怎么依然嗖嗖发凉呢?
埋头裹紧身上的衣裳,脑海里不停的浮现自己刚到新野的情形。日子过得紧巴巴地,天天大饼咸菜,可也没啥委屈。虽然在军营里,天天提心吊胆的厮混着,可有一群忠肝义胆的兄弟和一个五星级好评的赵云大神。
撇撇嘴,皱皱眉,柴萱已经想不到任何可以发泄的方式了!
从地上扒拉起一块鹅卵石,大力向小湖中丢去却是个闷响,而不是扑通一声。歪歪头,自语道:“想来这湖是冻结实了?”
“那是因为你投到了对岸!”沉沉的嗓音从身后袭来,这黑灯瞎火的还真是好好吓了柴萱一跳。
“你,怎么会在这儿?而且这么晚了?”柴萱猛然回神瞭着缓缓上前的白羽,“你不会又是私自来的吧?”
眉宇轻皱,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曹丕提拔了我,还将我编入负责公子府安全侍卫队。”稍顿片刻,白羽补充道。“不过,他在此之前试了试我的身手。”
看来这曹丕胆子还真大,一个刺杀自己父亲的刺客居然还敢让他负责自己府中的安全问题,这魄力还真是佩服。柴萱心里暗暗念叨。再望望白羽那张脸,不禁想到那日许氏伏在白羽身旁泪花带雨的模样,以及口中的一声声夫君,心里就一阵阵的难受。“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你好好巡夜!”抬脚便走。
怒气冲冲的脚步早就出卖的柴萱的心,白羽只管上前拦着她的去路,左也不让,右也不挪。“白羽,你拦着我干嘛!”憋的脸色通红的看着面前的人。
“萱儿,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瞒着你,怪我……”忽然低眸颔首,双拳微紧,满面愧色,“怪我娶了别的女子。”看着柴萱黑沉的眸子,白羽心里慌乱至极,“可是,我还是求你,求你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改过自新,你要我怎么给你机会!”一把甩开白羽拉在自己手腕的手,柴萱心底溢满悲伤,“白羽,就算你和许姑娘各自清白,再无瓜葛!可这件事将永远是我心头的刺!我可能会不停担心,我喜欢的人随时可能在我消失后,去娶别的女人。你要我怎么去全心全意,百分之百的信你!”
白羽有些激动抱着柴萱的双臂,面色纠结,“萱儿,我求你,求你再信一次。我娶许氏真的只是为了接近曹操,我的一颗心真真切切随着你,从未变过!所以,我真心的恳求你,求你不要再让我失去你了,好吗?”
眼神轻抬,对上那双哀痛欲绝的眸子,真情脉脉,泪花点点。心里本来就住着,还怎么决绝。“那许姑娘怎么办呢?”柴萱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疑问。
薄唇启,“我已经写了休书。”
“那岂不是对她太不公平了!”柳眉紧皱,柴萱定定的看着白羽,想到那日伤心欲绝的许氏,竟是愧意满满。对古代的女人来说一但被休,近乎天塌,对她来说太过残忍了。
“萱儿,是我对不起她。可我已经用一条命来还她了!现在的命,是你给的,我不舍也不会将它给任何人!”自古情深藏不住,白羽清眸里的含情脉脉,盯的柴萱有点招架不住。
急忙躲开差点让自己原形毕露的眼神,岔开话题,“你的命才不是我给的,是曹宝救的你!”
望着在微微月色下,偷偷泛红的脸颊,微微一笑:“如果不是你求他,他怎会救我!”
可恶,这家话怎么猜得透透的。柴萱轻咬下唇,埋着头心里暗想。已然强装着最后的倔强,“那又怎么样,这也不代表我救已经原谅你了!”
那倔强的小眼神定定的望着白羽,却不知眼前人却和着她的呆萌,“那好,如果你还不原谅我,那就把簪子还给我!”
一听白羽提簪子,柴萱突然慌乱起来,“我、我不能还你簪子!”
峰眉一挑,颇为怀疑的望着面前眉头紧皱眼神躲闪的家伙,“为什么?”
“因为、因为簪子我放起来了!”紧张到一条舌头都能绑出花来!就是死活也不能说,簪子丢了!
望着那张紧张的小脸,白羽心底晕出一抹暖意,“我不管,总之你一日不还我簪子,便是一日接受我的情。就一日不许你将我的心赶回来。”
对面的气息距离自己越来越紧,直到近在咫尺。柴萱的脸颊刷的红成一片,像盖了一层红胭脂。呆呆的望着眼前那双闪闪发亮的星眸,柴萱的小心脏突个不停!一个拉力,整张脸很卖力的贴到一个微微起伏的胸前。微冷的胸膛成功给火辣辣的脸颊降温,却让整个身体都开始发烫!
柴萱歪着嘴角,心里不停得恼着破修复器连个体温也调节不了,一边又紧绷着身体就那么静静的靠在某人胸前。听着耳边的呢喃,“萱儿,你还愿同我离开吗?回荆州新野,去过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
仰着脑袋看着白羽微动的下巴,心海泛起阵阵涟漪。“白羽,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会怎么办?”
“我会紧紧握着你的手,绝不会让你消失。或者,那我们就一起消失。总之我不会再给你离开我的机会了。”抱着柴萱的双臂越来越紧,生怕怀中的人儿,真的如他所说一般消失无踪。
寒风乍起,摇晃着枯枝碎叶,感受着怀中的温热,柴萱更是纠结。是狠心放弃爱情的离开,还是可能灰飞烟灭的留下,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冷烟卷过催倦鸟,晨霜忽起冻寒青。初冬时节浮日晚,清冷小径又多人。
整洁干净的小径上盈盈走着一行人,锦履轻迈莲步生花,金色步摇微微乱摆,明月珠坠轻轻晃动。冯香慢慢地跟在天仙一般的主子身后,保持着弯眉微笑。
“甄嫂嫂!”忽然身后传来呼声,一行人全都回眸而视。
浅紫织绣蔷薇长裙,芊足双蹑绣花丝履。盈盈俯身施礼,含朱蜜唇笑容微展,碧波秋目喜上眉梢,兰气轻呼:“见过嫂嫂!”
甄宓即刻将玉手抽出长袖,上前抬手扶道:“弟妹快请起!你我之间何须如此。”
“嫂嫂,这是已经拜见过母亲了吗?”崔氏笑意盈盈起身问道。
“还没有。”甄宓道,“既然遇到弟妹了,你我就一同去可好。”抬手牵过崔氏的酥手,将其拉近。
一股淡淡的香气忽儿飘来,直往崔氏鼻腔里钻,“这是什么味道?怎么那么香?”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好奇的望着甄宓,不自觉的凑近闻闻。
甄宓缓抬衣袖一闻,嫩唇间露出一抹笑意,“这是我用的蜜粉的味道。”
“这是什么粉,这么香?”崔氏摆着好奇脸,继续问道。
见崔氏那般好奇,甄宓微微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粉是用新鲜花瓣做的,工序比一般的多了几分而已。我哪里还有些,弟妹若是喜欢,我改日差人给你送到府上如何?”
听着甄宓要将这样的好东西送给自己,崔氏乐的合不拢嘴,“这怎么好意思呢,想来这一定很难得。”
“有什么难不难,你我自家人,莫说两家话。”甄宓拉着崔氏的双手笑意漫漫。
明珠似的眼睛微微放光,崔氏嘴角开心的高高扬着,“那多谢姐姐了!”
“好了,你我还是快些给母亲请安,莫迟到了!”二人双手相携,笑意盈盈地往卞夫人处走去。
曹丕府内,花园小亭。一主一仆正悄悄商讨着什么。
素手缓缓翻动,满当当的茶水微微晃悠着,幽幽的冒着热气。凤眸斜睨,拷问似地盯着面前低头弯腰的小丫头,“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丫头一个鞠躬似的点头,回道:“回夫人,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起先奴婢也以为看花眼了,可谁知偷摸走进瞧仔细了些,还真是柴萱!”
咚一声,茶杯被重重摔在石桌上。圆凳上的粉衣女子喜难自禁,整个嘴咧的跟个开口杏仁似的,“没想到,你出个恭都能遇着这样的趣事!我就知道,柴萱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色!”裙摆一抖,李姬站起身来,缓步走进侬萃身边,“呵呵呵这等月下黑灯之事,还真大开眼界啊!侬萃啊,你我就等着看好戏吧!”
侬萃略有狐疑的望望掩袖而笑的李姬,眼珠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亦勾起一抹瘆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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