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曹丕竟不自觉的害羞起来,眸光一乱,故作冷静的扬扬下巴,清嗓道:“孤还有事,就不多留了,你自己回去吧!”便慌慌的拂袖而走。
柴萱还没施礼,曹丕已经迈出几步开外了。曹真一脸蒙圈的看着有些慌乱的曹丕,急忙跟上前去。
本欲上前,脚步忽停。白羽深深的望眼只要伸伸手就能将其揽在怀内的柴萱,却只能望而却步,转身而去。
还想和白羽说上几句话的柴萱,连句“你好”都没讲出来,就只能那么干望着他匆匆的相别。注视着一步三回头的白羽,除了目送一点办法都没有。
也许从自己决定踏入这王府的那一步,便注定该放下这断感情了。不,不对。从自己打算离开的那一刻就该放下了。过往种种,早就该随着历史尘封,随着记忆渐渐沉于脑海。
“姑娘,我们该回去了。”小满柔柔的提醒将柴萱的思绪打断。
柴萱回眸望望身侧的小满,那呆萌的脸上还留着一些泪痕。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
“魏王,魏王!”
曹真一路小跑的跟在曹丕身后,两道浓眉都快聚成一条了。心里不停的嘀咕道:这魏王今日是怎么了?当初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都是泰然处之,怎么此时倒慌张成这样了。
急匆匆的脚步带的腰间的环佩叮铃作响,听着身后曹真的呼唤,曹丕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反常了。立稳心情,身形一顿回身而顾,差点儿被紧跟在身后的曹真撞个满怀。
一个急刹车的曹真差点儿闪了自己的虎腰,急忙抱拳退后,“臣有罪!”
“你有何罪,不过是撞了孤一下,又无大碍。”曹丕渐敛神色,越过曹真直接盯向其身后的白羽,墨瞳顿紧,“可有人,却是擅权僭越,毫无孤这个魏王啊!”
曹丕一眼吐的白羽浑身一紧,立刻跪地拜道:“臣知罪,还请魏王责罚!”
锐眸一闪,凌凌杀意却敛了半分。曹丕白眼白羽,挥袖背立,沉声而道:“白羽,孤念在你是初犯,便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臣多谢魏王,还请魏王示下。”白羽拜道。
冷眸扫过身侧的泛黄丛木,星目顿似寒潭,“既然要扫除恶流,那就清本溯源。传令洛阳卫满宠,遇春阁这个名字,孤不想再听见了!”
遇春阁?白羽心内不由一惊,这地方不是发现柴萱的地方吗?“臣领命!”白羽应道。
曹真一头雾水的看着曹丕,甚为不解。这遇春阁听起来就是个风月之所,居然动用了洛阳卫和虎贲校尉,实在匪夷所思!可再瞧瞧曹丕那冷若冰霜的面孔,又不似在开玩笑。
郭家府上叮铃哐啷的一顿杂响,惊得几群麻雀尽数飞走,几个小厮捂着发青的脸匆匆自屋内跑出来。
“滚,都给爷滚!”郭淮趴在矮榻上,怒不可遏的将手里的杯子一把扔到一个丫鬟身上。
待在一旁的王示缓缓上前,示意那正抹泪丫鬟赶紧出去,近前劝道:“爷,您别生气了,气大伤身呢!”
“那个贱女人,我绝对饶不了他!”郭淮立眉竖眼捏着手心的被子,恨不能将其当作柴萱捏个粉碎。
王示低着脑袋斜瞥眼龇牙咧嘴的郭淮,强扯出意思笑意,“爷,您还是别气了,您想吃些什么,小的给您去拿。”
“拿什么拿,爷这半个月都得在这床上趴着了,还有什么心情吃饭,哎呦呦~”
郭淮气愤的甩着被子,却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的他嘴巴斜抽,眼角出泪,眉毛缩的像两条拼凑的狗尾巴草。
“你去遇春阁给我喊两个舞姬过来!”郭淮两手一摊,气冲冲的歪在一头。
看着郭淮那滑稽模样,王示眉间一皱,“公子您都这样了,还要找两舞姬啊!”王示竖着两个指头,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你是没听懂本公子的话吗!还不赶紧去!”郭淮怒目一瞪,歪着嘴角。
“喏喏喏!小的马上就去!”王示连连弯腰,冲出门去。
洛阳街头,齐齐而来的两队士兵,立刻将街道分成三段。迅速的站好队形,将遇春阁围了个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听好了,若是敢放跑了一个人,给我提头来见!”一豹头环眼的将军直直立于遇春阁的正门前,两目焰焰气势凛凛。
“喏!”所有侍卫齐声高喝,震得楼内楼外所有人顿如惊弓之鸟,战战惶惶。
立在一侧的白羽冲满宠点点头,他负责守在外面,而满宠负责进门抓人。
阁楼之上,掩窗而望的玉嫣叶眉旋紧,转身望向静坐一旁的老鸨,忧思萦眉,“妈妈,这次的官兵似乎和上次不同,连洛阳卫都来了。”
老鸨双眸微闭斜倚在长椅上,手中的五色羽扇忽滞。眼帘轻抬,透着无尽沉敛。“既然在劫难逃,自乱阵脚怕也是无可奈何。”
红裙微动,老鸨幽幽站起身来。从袖中抽出一块布帛置于火盆之上。星火忽起,顿时将气燃烧殆尽。凝视着渐渐消散的火苗,空气中消散着丝丝烟味。
“玉嫣,回去告诉主公,栗娘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红唇微紧,双眸含闭。一滴清泪轻轻划过脂粉遮盖的脸颊,隐隐闪出一个浅浅的疤痕来。
“主人!”玉嫣双眸盈泪扑通跪拜于地,悲泣道,“您念及主公救命之恩,藏身曹贼腹地数年。如今决心以命相报。可您的养育情,玉嫣还未曾相报,又怎会舍您而去。”
“玉嫣,你不能陪我留下。据点丢失,我无脸再见他。可如今主公大业未成,尚需你这样的人才相助。只是这样一来,主公在洛阳多年的苦心经营怕真要付之一炬了。”栗春沉目惜叹,抬手抚上脸颊处的伤痕,心痛如绞。
“妈妈,官兵进来了!”夕颜提剑慌忙推门而入,瞧着栗春坚毅的背影,心中一紧,只怕大势去矣。
栗春双目顿睁,冷眸似剑,“夕颜,想办法送玉嫣出去。”
“那主人呢?”夕颜紧问。
栗春微沉眼帘,定定的望着跪在地上的玉嫣,满是不舍。“你不必管我,你只要记住。只要玉嫣出去了,便是我出去了!”
玉嫣泪汪汪的凝视着面前母亲一般的栗春,如果不是面前这个人,恐怕自己早已在十年前的那个冬日被野狼瓜分,尸骨无存了。
“玉嫣你记住,不必执着于我一人的生死。请你回去告诉他,我从不后悔这些年所做的一切,亦不后悔在那个繁花处认识的他。”
微风过处,将栗春满头的青丝吹得凌乱。明明是她深爱的那个男人,将她逼入这万劫不复之地。可她眼眸中却全无半死恨意,只有满满的眷恋与不舍,还有几分玉嫣难以捉摸的幸福。
楼下的嘈杂声愈来愈大,想必满宠已经带着人进了遇春楼。
“快走吧,再晚就要来不及了!”栗春擦去脸上的泪滴,背过身去不再看玉嫣。
凝视那个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背影,不知为何今日却看得心疼。玉嫣眼含清泪俯身一拜,便算是谢她这一世的救命与养育之恩。
“今日一别,玉嫣便再无还恩之日,望您一路走好。”双眼通红的玉嫣哽咽难言,悲痛欲绝。
满宠带着一众人马冲进阁楼,却见栗春正淡定自若的躺在软椅上,幽幽的扇着鹅毛软扇好不惬意。
“呦,妈妈还真是悠闲啊!”满宠斜睨眼栗春,顺带着将整个房间扫了一边。确定无任何异常之后,才放心进了门。
眼帘轻抬,栗春慵懒的瞥眼一身软甲的满宠。从软榻上站起身来,冷冷一笑,“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洛阳卫的满府君,稀客呀。难不成是看上了我遇春阁的哪位姑娘啊。”脂粉铺盖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堆着媚笑,可此时却格外的冷艳。
“我因何而来,你应该清楚。”满宠豹眼周环,双目似剑,杀意腾腾的盯着面前的栗春,沉声道,“来人,带走!”
“慢着!”栗春将围上前来的两名是士兵喝住,淡淡一笑,“满府君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将我带走,也不容许我准备一下,也好好想想去了你那里该招些什么才令你满意。”
满宠瞟眼面前泰然自若的妇人,完全不像是普通女子。洛阳卫是什么地方,是一个一般人这辈子连提都不敢提的地方,这女人居然能面不改色,反倒有种视死如归的架势。手背一扬示意那两人退开。
栗春转身缓缓走向梳妆台,抬手抚过上面形形*的胭脂珠钗,最后望眼镜中略带年岁的脸庞,微微一笑。
“挟天子令诸侯,屠杀皇后,诛尽汉臣。终有一日,曹贼必亡,你们这群贼子走狗亦将尽数覆灭!哈哈哈!”栗春红唇长得狰狞,泪水盈眶。
被其激怒的满宠正欲拔剑上前,却见银光一闪,那一袭红衣随风而转,恰如盛开的彼岸花,耀眼的红。待满宠反应过来,栗春早已跌落在地,如随风摇坠的落红,凄楚悲凉。
满宠看着栗春脖间深深的那一道血口,皮肉外翻,触目惊心。这女人对自己未免也太狠了吧!
守在门外的白羽,见满宠灰头土脸的从遇春楼出来,直接迎上前去。
“满府君,情况如何!”白羽问道。
满宠鼻腔一哼,气愤不已,“别提了,栗春死了。她那个贴身的侍女居然从暗道逃走了。只剩下几个毫无价值的废物,实在气人。”
“虽然什么情报也没有,但我们还是捣毁了这个据点,也不算无功而返。”白羽回道。
“但愿魏王同白校尉想得一样。”满宠斜睨眼白羽,沉声一叹,收剑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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