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竺伤的挺重,路都走的艰辛。甘夫人实在担心便将马让给他,自己走路。看着衣裳不整,发丝凌乱的甘氏。这就是刘备的“白玉美人”吗?看这蓬头垢面的,柴宏有点担心她的脚力:“夫人,休息一下吧。”确实体力不济,甘氏点点头同意,找处干净石头坐下,糜竺则有气无力趴在马上缓缓。
旁边烟尘漫漫,老幼相扶。突然一名瘦弱男子左摇右晃的从人群中跌出,干瘪脱皮的嘴唇念叨着“水”,直接扑倒在地。
这一扑直接吓到了甘氏,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半天缓不过来。白羽上前查看,见那人眼神涣散,面皮凹陷,嘴唇干裂,狼狈不堪。
“这是怎么了?”甘氏小心谨慎问白羽。观察完毕,白羽上前拜回:“禀夫人,这位兄弟估计缺水太久了。”
“原来如此。”甘氏柳眉微展轻舒口气,稍缓片刻柔声道,“那马上有水,你且拿给这位兄弟吧!”
那人虚弱的支着身子向甘氏道谢,白羽起身取水。忽然杀气横生,原本缺神的眼睛里立刻惊悚慎人,一把匕首从那人怀中刺出,直冲甘氏命门。迅雷逼耳,一个急闪,推开甘氏,匕首深深刺入柴宏右臂之上,鲜血直流!那人见未成功,拔刀再刺,却被反应过来的白羽一刀穿胸倒地而亡。
摔倒在地的甘氏惊恐万状,张着嘴拼命的吸气,神魂出鞘。糜竺被惊的翻身落马,痛的大叫。白羽箭步上前扶起一臂殷红的柴宏,从衣袍上撕下一截,给柴宏包扎:“子云,怎么样,要紧吗?”青筋暴起,柴宏已是满头大汗,龇牙咧嘴摇摇头,看着已在血泊里的刺客。
包扎完毕,回身一瞧,坐在地上的甘氏仍旧惊魂不定。两人对视一眼,相互示意。白羽小心将柴宏扶起,转身去扶跌落马的糜竺,而柴宏拖着伤臂去安慰甘氏。
“夫人,可还好?”苍白的唇轻声询问道。
失神的目光收敛,眼底蓄起一层薄雾,低眉颔首,抬起那双清眸,略带哽咽:“小兄弟,若非你,恐今日休矣。”甘氏抬起满是尘土的衣袖擦掉眼角的泪,稍顿片刻,又紧张道,“对了,伤严重吗?”
“夫人放心,伤无大碍。”柴宏强忍痛,硬是用发白的嘴唇挤出一抹笑容,才使甘氏眉心稍舒。
扶完糜竺,白羽又回来将甘氏小心扶起。又伸手去扶柴宏,却被他从指尖挣脱。
很快‘完人归刘’,也算完成了任务。
一见刘备,甘氏顿时泪如雨下尽诉苦水。瞧着自己爱人泪眼婆娑的样子,刘备满是心疼。听说柴宏舍命救甘氏的事,众人一阵唏嘘,刘备竟亲自带着军医来谢,倒让柴宏这个百夫长受宠若惊。
未过多久,一个浑身是血,蓬头垢面之人跌跌撞撞而来,刘备急忙上前相迎。赵云气喘吁吁拜于刘备面前,十分小心的将阿斗从胸前取下交给刘备。刘备双手微颤,缓缓接过自己的亲骨肉,唇角一紧,居然将阿斗扔落,周围人又急又气,赵云箭步上前的抱起大哭的婴儿。却见刘备眼角发红,泪眼惺忪抱住赵云:“为此孺子,几损我一员大将啊!”
闻言,赵云心底泛起一阵暖意,薄唇紧抿,眼角通红,跪拜余地:“主公大恩,赵云肝脑涂地都无法报答!”
“好些了吗?”轻柔的语气将柴宏从那场戏剧中拉出。下意识摸摸伤口,大概已经结痂了吧。回眸对上白羽关切的眼神,微微一笑:“好多了。”
望着被刘备拉着去疗伤的赵云,柴宏眼底是从白羽没见过的温柔。心底竟有一股酸意,特意打断道:“居然去挡刀,就不怕没命吗?”
眼眸一沉,左手不由拂上伤处,低头颔首轻道:“护送夫人是赵将军的任务,若夫人出了事,赵将军会受责罚的!”
语气虽轻,可明摆着是担心赵云,盯着柴宏有些凌乱的侧颜,越发不是滋味了:“那就不怕死了吗?”
“反正又死不了!”眼神里闪着灵气,歪着头的盯着白羽,又好气又好笑。脸颊的污渍正好在嘴角那个浅浅的酒窝边。
心里虽气,却半点也生不起来,抬手去帮柴宏擦拭脸上的污渍。看着白羽伸过来的手,也许是下意识,柴宏有点惊慌的闪了一下。停在半空的手有点尴尬收回了,白羽缓解气氛似得说道:“你脸上有东西。”
柴宏慌慌张张的举着袖子将整张红扑扑的脸都擦了一遍,却不敢瞧白羽。
天色渐暗,一日未见孙彦他们了,也不知大家怎样,柴宏心里莫名担心。
远处夕阳垂落,云霞似火。混在人群中间的齐统等人,正急切的寻找着队伍。
“老齐,乱成这样上哪里找人去?”贾旭焦急的四处搜寻,时不时帮百姓推推受阻的车。
身旁的齐统同样烦躁:“是啊!人挤人的什么时候能找到啊!”同行的士兵皆一脸苦涩。
骚乱再起,一伙曹军再次追来,砍伤百姓无数。
“这帮鸟人!”看着无辜受难的百姓齐统气得牙根发痒,提着刀直接冲了上去,贾旭等人紧随其后。
敌众我寡,齐统等人渐落下风,齐统杀得两眼通红,任凭刀刃飞舞,片刻不歇。刀剑无眼,回眸间,贾旭仰面倒下,一道血影拔出胸膛。
“贾旭!”嘶吼响彻云霄,狰狞着齐统的面孔,飞身上前接住即将落地的贾旭,“姓贾的,你干什么,这么多敌人,你怎么能倒下!”
鲜血不断从贾旭口中溢出,染红脖颈,映红前襟,急促的喘息,双手颤抖着死命揪住齐统的衣裳,嘴唇挣扎着要说什么。眼睁睁看着怀里的人双眸渐闭,胸前松开而垂落的手,齐统几近崩溃的狂吼着:“贾旭,你这犊子,快起来!”
魂已去,还怎归?贾旭禁闭的眼,消失的呼吸,深深刺痛着齐统的心。放下贾旭,双眼殷红,提起血迹斑斑的刀,怒吼着砍向眼前的敌军。毕竟孤军奋战,双拳难敌四手,几回合下来,多处受伤,体力透支。
满身伤口隐隐作痛,看来这里也将是自己的大限了。齐统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等待着敌人的最后一击。不过等来的不是迎面而来的利刃,是救兵!柴宏带着白羽,张著等人及时赶到,顺利救了齐统!
通红的火龙将漆黑的夜映的发亮,烟雾重重,很是呛人。
张著带着几个人在旁放风,半身绷带的齐统呆坐在一块石上,火光下的面庞阴沉沉的红。半晌,沉重的语气打破了沉寂:“贾旭说,再过些日子就要向我妹妹提亲了。”苦涩的笑强压着心底的痛,语气哽咽,“可如今,他倒食言了!”
听着他那带着痛的笑,柴宏等人却不知如何安慰。柴宏双拳紧握,心里如何不苦。那满地骇心动目的尸体,都曾是并肩的兄弟啊!每一个他都惋惜,都心痛!
一匹快马,从火光中冲来呼喊着柴宏的名号。马还未停稳,陈式便翻身而下,喘息未定急道:“百夫长,孙彦他……”
“孙彦怎么了!”这般景象,柴宏最不愿听到的就是这个名字,心揪起半截,上前紧问。
见陈式喘的紧,柴宏更是慌神,半秒也等不得:“他到底怎么了!他在那里!你带我去找他!”随即翻身上马,“快啊!”
瞧着焦急的柴宏,白羽上前勒住乱动的马:“子云,情况未定,莫要急中出错啊!”回身面向陈式,“陈式,到底发生了什么?”
缓过来的陈式见状连忙解释:“孙彦他们遇到了曹军,人数挺多……”
“你是来搬救兵的!”白羽抢道。陈式点头回应。回眸望向马上满脸焦急的柴宏:“子云,我们这里只有两匹马,况且还有伤兵,回援恐怕……”
柴宏四下扫扫,情况不容乐观。“没事,我去就好了。鸿轩你就留在这里照顾他们!陈式我们走吧!”抬手便要驱马,却被一双大手握住手腕,顺着手臂迎上白羽担忧的目光,“放心,我定平安无事!”
虽听到柴宏的回应,白羽还是犹豫半天,手才慢慢松开。
陈式接过张著递的马,一跃而上,同柴宏快马离去。
远远瞧着有人飞马而来,孙彦等人不由紧张起来。待其近身,才发现是柴宏,立马箭步迎上:“宏哥!”
马蹄刚住,柴宏便滑下马:“子睿,你受伤了吗?”上下一打量,注意到手臂上的绷带紧问道,“严重吗?”
孙彦摇头示意,天色虽暗,却难掩失意神色:“无碍,只是季威……”
“季威?他怎么了?”吞吞吐吐的话让柴宏刚回落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自白天分开后,孙彦等人也是几经周折,且战且走。遭遇一伙敌军欺凌百姓,竟发现百姓中有自己和郭阳的家人。厮杀时,郭阳妻子何月挺身为郭挡了刀,香消玉殒。
失魂落魄的郭阳抱着妻子的尸身呆坐在一旁,郭母正竭力安慰着嚎啕大哭的小虎子,却难掩自己不断滚落的泪珠。
想上前安慰,却举步维艰。“他这样许久了我们都劝了,没用。”许是看出了柴宏的用意,孙彦提前解释着。
秋风扫过,夹带悲伤。“让他静静吧!”苦涩的语气带着心痛,柴宏害怕忍不住眼底的泪,又添伤感。
步履蹒跚的百姓相互扶持着前行。几番战斗,早已人群溃散,稀稀拉拉。人群旁的柴宏已是狼狈不堪。
“宏哥,你没事吧?”孙彦留意柴宏臂膀上的包扎许久了。
“没事”有气无力的回应反倒让孙彦略感担心。
身后突然传来一女子的急呼声:“兄长、宏哥!”两人刚转身,孙柔便跌跌撞撞扑前来。幸而孙彦眼疾手快,她才未摔倒在地。
“软儿,何事如此?”孙彦扶起孙柔连忙问道。
只见孙软眼含清泪,鼻头发红,抽泣不断:“爹他,他……你们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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