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府的后门前,老胡拧巴着一张皱脸,紧张兮兮絮絮叨叨的冲着某个小斯扮相的细瘦小伙子咕咕囔囔叮嘱半天。
细瞧那清秀少年,柳叶伏眉频频蹙,樱汁蜜唇微微抿,眯着眼睛无奈的听着一位中年大叔的婆婆嘴,“我说柴姑娘,咱们可讲好了。我这次是豁出性命的帮你,你可得赶紧回来啊!要是被别人发现了,我就别想活了!”
阴沉的脸色,嘴角一斜,轻叹口气,“放心吧老胡,你这次帮了我,你卖我的事情呢就一笔勾销。放心,要是出了事情你只管往我身上推就是了!”
一脸皱纹凑的紧巴巴的,紧锁着眉头,“哎呦,姑奶奶您可别说这话!将你打扮成买菜的小斯从后门出去,是我的注意,你万一出了事情我肯定逃不了!所以还是拜托您赶紧去赶紧回!”老胡惶惶不安的四处偷瞄一番,双手颤抖打开后门,“你一踏出这个门啊,我就得把脑袋别裤腰带上了!千万不能一去不回啊!”
斜睨一眼身侧的中年大叔,柴萱抿抿嘴,“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哈!”随即踏门而出,头也不回。
而老胡提心吊胆在身后轻声喊着,“记得带点菜回来啊!”
城东大街上,人群来来往往,某个小茶棚的生意看起来似乎还不错。生着一圈大胡子的某人正谈笑生风的招呼着每一个客人,小小的三角眼都快眯成两条细缝了。
“大胡子,来壶好茶!”
“好嘞!您请好!”
熟练的将茶壶褐碗整齐排好,再将客人面前的空碗填满,整个服务过程看的来人是舒心满意,频频点头。
金彪细眼一瞟,一个瘦削身形映入眼帘。乱胡一散,眉开眼笑的迎上前,“客官,您是歇脚还是喝茶啊!”定睛细瞧,泠泠双目微含愁,细细长眉稍带忧,明明是个玉面小生,却生的温柔灵巧倒像个姑娘。只是这相貌,怎么有几分似曾相识。
“喝茶!”轻道一声,侧身而坐。
“好嘞!”一声长呼,不出片刻一壶清茶送上桌来。
正挠头骚耳盯着那白面少年思考到底在何处见过时,一名少女牵着一个小男孩款款走上前来,“表哥在想些什么?”
扭过黑面皮,撑开三角眼,刚才的思虑顿时抛去九霄云外,开口笑道:“表弟妹,你来做什么。你可是小姐的身子,可别老在我们这粗人的地方!”
桃色双唇抿嘴一笑,“翼儿吵着要见两位哥哥,没有办法,只好带他来了。”巧目微转,脸颊处生出几抹艳色,“还有,我也是想见见他。”
听着身后的对话,握着茶碗的手越扣越紧,手背上渐渐筋脉微凸,脸色发青。“姐姐也来喝茶吗?”侧目一瞧,一个圆圆的脸蛋举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忽悠噘起小嘴,“可是哥哥不许翼儿喝。”呆萌的小脑袋微微偏着,两只小手拽着衣角,简直卡哇伊到爆。
这萌到不行的小生物顿时将柴萱的怒意削减了六七分,“你是不是叫白翼啊!”柴萱微微弯腰,将自己的大脸朝向那颗小脑袋。居然又喊‘姐姐’,这小家伙初次见到自己时也是这么喊的,她俩还真是有缘!
甩着大胡子环视一周,终于瞄见柴萱身边的小白翼,“哎呦,我的小祖宗啊!”大臂一挥直接将白翼抱将起来,“这位兄弟,没叨饶您吧!”
“没有。”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视线却旋转到一侧的素衣女子身上。鹅蛋脸远山眉,脉脉含情,柔柔带意,巧目玉鼻端庄文雅,虽不是美的惊艳,却也是秀的脱俗。“这位是?”
“哦,这位是我表弟的媳妇许氏。”金彪咧嘴介绍道。
对面轻轻颔首打着招呼,柴萱心头却咯噔一痛,苦涩满溢。也只能佯装无事,硬生生在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哈哈哈。”金彪突然炸出杠铃般的笑声,扯嗓道:“瞧瞧说着谁,谁就来了!”
“夫君!”许氏双眸放光,眼角眉梢通通挂了微笑,喜难自禁奔向身后。
“你怎么会来这儿?”早已熟悉无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被另一个甜甜的娇音盖过,“我是送翼儿过来的!”
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明明近若咫尺却好似远隔天涯。刚刚伪装好的淡定全然被这一句话击碎了,而且是碎成了渣渣。
望着那瘦削的背影,一丝忧虑浮上白羽眉头,“表哥,这位是?”
“哦!你说他啊,是刚来的一位茶客!他叫……”黑浓眉一卷,忽然塞口,又转而向柴萱询问道:“小兄弟,说这半天还没问问你叫啥啊?”
鼻腔冷哼,嘴角挂出一抹苦涩笑意,“金彪兄弟记心还真是不敢恭维,你我还差点成为亲家呢,这么快就忘了!”
黑色面皮渐渐趋紧,笑意收敛,三角眼开始往铜铃方向发展。而身后那张朗容则越发难看,双拳紧握。
回眸,嘴角扬着微笑,眼眶里却闪着泪花,“白羽好久不见,成亲了啊!恭喜呢!”
此刻的白羽早已惊立原地,愣愣的望着那张脸,一瞬间如搪塞口,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人群熙攘,独对两人来说万籁俱静,两个人就那么怔怔的互相对视着。许氏眉头不由微皱,再看看一脸惊悚的金彪,一脸懵。
嘴角斜勾,从白羽身侧擦肩而过!清泪划过,就在相背那一刻。柴萱还是未能控制住那不争气的泪珠子!那熟悉的气息越离越远,白羽心痛如绞。好不容易才遇到,若是再错过只怕今生今世便要错过了。
心头一横,转身追去,便是粉身碎骨也绝不会再离开柴萱了!这般场景,就是再愚笨之人也能猜个大概了,白羽是喊着“柴萱”奔去的,这明明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双眉紧蹙,许氏泪珠儿悄悄滑落。
而呆立在一侧的金彪仍然发懵:刚才那个是柴宏!天呢!柴宏!
小河蜿蜒穿过邺城中央,拱桥飞跃横跨街头两岸,三三两两的人群来回经过,偶尔几只渔船从桥下穿梭。一切和谐安详,却被一个匆匆而来的如玉少年打破。
只见那少年,快步过桥面色黑沉,脸颊一侧还挂着几滴泪珠。疾步如飞快速通过桥面,身后突然出现一个素衣少年不停的喊着,“柴萱!”紧追不舍,眼看即将要追上。说时迟那时快,瘦削少年猛然回头,细臂一挥响亮亮脆生生一个巴掌!素一男子眉头紧锁偏着脑袋,白皙的脸上刹那间红了一片。
“白羽,你还要瞒我多久!”一声嘶吼几乎是声泪俱下。
素衣男子略显艰难的偏过头,眼眶通红,“萱儿,我想过和你说的。可我怕,怕再失去你!”
干瘪的嘴唇撕扯出苦涩笑容,亮晶晶的泪珠从眼睛里滚落,顺着她的脸颊滚下来,滴在嘴角上、地上,“怕失去我?白羽,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是吗!你居然让我成为我最不齿的那种人,我居然是你小三啊!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几近嘶吼的声音让白羽的心开始撕裂,一层层的往下拨疼痛难忍,“柴萱,我娶许氏是情非得已的,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也没有碰过她,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解释!”抬起红肿的双眼,柴萱的双眸如暗夜般黑沉,“你解释什么,解释你没有喜欢过她,却心甘情愿娶她;解释你费尽心思瞒我,是因为爱我;解释你这根本不是背叛,而是身不由己是吗?”
一声声喝问几乎将白羽逼至深渊,身后是万丈悬崖身前是荆棘丛生,进退两难如鲠在喉。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一双眼睛,寸心如割!
“白羽,如果你还留给我最后的尊严,就请不要来追我!”本想转的优雅,可背身那一刻却泪如泉涌,心如刀割。
伸手去想抓,却定定的停在半空,缓缓紧握成拳。柴萱每远一步,都好似一根针射在心头,痛不欲生。默默的望着渐渐远去的瘦削背影,久久不忍离去,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人群中间……
老胡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后门不停的打转转。一听着有响动就开门瞅瞅,神经紧张到不行。长吁短叹有点后悔放柴萱出去了,可是如果自己不答应柴萱这个要求,她就要把这件事告诉曹丕。关于曹丕和柴萱的事情府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万一真的和传闻中一样,那自己这颗脑袋岂不是就要不成了!
听得门外咚咚几声,老胡赶紧前去开门。终于将柴萱给盼回来,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下来,“柴萱,你可回来了!菜呢,给我吧!”
“什么菜?”
“我不是说让你买点菜回来,好掩人耳目吗?”老胡满脸疑惑的盯着有点奇怪的柴萱,这才发现眼前这人双眼红肿,鼻头发红,脸角还有几道泪痕,“柴萱,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我忘了,对不起。”
有气无力失魂落魄,怎么瞬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呢?老胡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点诧异的看着柴萱,还要询问什么,可柴萱那副魂不附体的模样,估计也很难问出什么了。
情字当头痴怨多少有,泥足深陷几人可回头?怕只怕,凄风冷雨无人解忧,揪心伤感独自承受!
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方未白孤灯灭。
——宋张先《千秋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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