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嬅语一愣神，看向睡在身边的檀姐儿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无奈与宠溺，“檀姐儿这孩子，的确是要比同龄人聪慧许多。”

　　沈清梧轻轻抚过女儿的面庞，“檀姐儿这样聪慧若是还没有养在你身边的话，桂兰只怕早就保不住命了。桂兰大概做的最聪明的一件事，就是把檀姐儿留给了你，至少到了如今还能保住她一条性命。”

　　“大过年的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郭嬅语轻嗤，语气也被沈清梧的低沉给带的有些低迷，“檀姐儿和我是有缘分的，你还记不记得，桂兰刚把孩子塞给我的时候她还哭个不停，等过了一会儿却是奶娘都抱不走了。”

　　沈清梧轻笑，“我当然记得，那会儿檀姐儿晚上爱哭闹，你总是抱着她一整夜一整夜的不睡，倒让我独守空房了。”

　　“你还好意思说。”郭嬅语不由抿嘴直笑，“我嫁给你的头一年你就出去打仗了，那一年我爹不让我回娘家，我就跟着檀姐儿母女两个守在明熹堂里。那时候檀姐儿还没满周岁，就知道给我擦眼泪了。”

　　许是被郭嬅语这话戳中了某些心事，沈清梧安静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阮阮，嫁给我之后一直就是咱们一家子一起过年，你有没有觉得太过寂寞安静了？”

　　郭嬅语摇了摇头，“虽然人少但是却心安，不用担心自己费心帮母亲打理的宴席被叔婶或者是姨娘挑出什么毛病，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说错话让母亲难堪。”她说完这话心里不免怅惘，突然抬头看着沈清梧，“这大过年的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些事来了，你别告诉我你又要出征！”

　　沈清梧连忙摇头否认，“只是今日突发奇想罢了，就想着你没嫁人之前，郭府的新岁应该过得很热闹吧。”

　　“热闹归热闹，但总觉得心里不安定。”郭嬅语包完最后一个饺子，拍了拍手示意佩月把包好的饺子端下去，“大过年的就别说这些事了，安生过完这个年我就念佛了，谁知道年后又会闹出什么事来。”

　　年前沈家闹出一场分家风波只是他们家里内部的事情，而苻明裕传来的消息却是太子终于把自己的手伸进了五皇子府内部，并且真的摸到了五皇子身边那个异族女子存在的证据。

　　正月里不宜见血，不知道太子会在什么时候动手把这件事给翻出来。只是无论什么时候翻出来，这上京城都会是一场腥风血雨。沈清梧和郭嬅语相识一眼，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第二日是大年初一，沈清梧有官职郭嬅语有诰命，所以早早就起身准备要进宫陪帝后贺岁。几个孩子年纪还小还不能入宫，郭嬅语又把佩月还有点朱留在了府里。

　　“秋霞做事是没问题了，这次我就带着她进宫。点朱做事稳妥，就是有时候心思还软了点，你得空了多提点提点她。花芷这阵子有了身孕没法回来，差事让点朱顶上，你再看看有没有别人妥当的。”

　　郭嬅语坐在铜镜跟前，一边让人给自己梳妆一边嘱咐着府里的事情，以至于在旁边来着娘亲不肯走的明哥儿念叨了一句，“娘真啰嗦！”

　　不过刚说完他就被檀姐儿给拍了一下，“不许说娘啰嗦，小心以后你的婆娘比娘还啰嗦！”这话一出口，檀姐儿就看见她娘手里的粉盒啪的一下掉到了地上，回头看向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无奈。

　　“好好的大家闺秀，都让她爹给带坏了！”郭嬅语嘟囔了一句，临出门之前又拉过檀姐儿嘱咐了两句，“娘这次入宫估计得晚上才能回来，两个弟弟就都交给你了。”

　　“娘你放心，他们俩要是不老实，我肯定是把他们吊起来打的！”檀姐儿站在那儿一脸认真的跟郭嬅语说道，

　　到了最后郭嬅语上马车的时候，还冲着沈清梧一阵白眼，到最后沈清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新岁入宫历来规矩最大，所幸郭嬅语前面还有许多个年纪颇大的诰命夫人顶着，郭嬅语只需要在司赞的引领之下往前走，然后不停的就是叩首起身再叩首，等到被司赞引导着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的时候，郭嬅语分明看见好几个年纪大的夫人已经开始偷偷的揉膝盖了。

　　也难怪这种大宴一年只有一次，这要是隔三差五的来一回，再好的身子估计也得给跪废了。郭嬅语也忍不住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心里暗自感慨。

　　“听说今日的宴席又是太子妃一人操办的，我刚才行礼的时候听见不少老王妃夸奖太子妃操办的好呢！”陈夫人的席位就在郭嬅语身边，郭嬅语刚坐下她就凑过来跟郭嬅语说了起来，“听说皇后本来想让赵王妃也掺和进来的，也不知怎么的陛下也没同意。”

　　郭嬅语的声音也随之压低下来，“太子再是庶出也有名分在那儿摆着，太子妃如今就是宫里名正言顺的第二个女主人，而赵王妃再尊贵也不行。”

　　“不光是这件事没掺和进来，陛下这一年没少在朝廷里抓人抄家的，有不少听说跟赵王还有些关系，这阵子赵王可是过得不容易。”

　　任何一位皇子想要成为帝王，除了能够在名分上站住脚之外，拥有自己的势力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方面。乾德帝从不介意自己的儿子们互掐互相建立势力，赵王自己暗地里布局也有些年头了，此时乾德帝突然拿他的人开刀，由不得人不多想。

　　多想的结果就是这一年的宴席，皇后看起来格外的憔悴，原本就上了年纪的皇后此时看起来有些老态，精神头也有些不好。

　　宴席进行到一半，殿里的气氛太过热烈，人一多殿里都跟着热了起来，郭嬅语有些憋得慌，就找了个由头出去透气。

　　没成想刚走到廊下，就见苻明善也从殿里走了出来，而且是直勾勾的就冲着郭嬅语去了。郭嬅语避让不及，只好是给苻明善行了一礼。

　　“你跟孤去坐一会儿吧，孤有事情想跟你说。”苻明善一个眼神挑过，郭嬅语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苻明善是公主，郭嬅语没理由拒绝。

　　虽然已经出嫁多年，可是苻明善昔日住过的宫室仍旧还在，只是陈设虽然华丽，但是终归是少了几分人气。

　　“孤怀孕了，已经有一个月了，是梧郎的。”苻明善坐在殿里居高临下的看着郭嬅语，似乎想看一看这个从来都没有在人前露出过颓势的女人会不会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露出不快的样子。

　　以前她无数次的当着郭嬅语面来展示沈清梧有多喜欢自己，可是郭嬅语每一次都是面如止水，让她也无数次的失望。这两年她知道他们夫妻二人关系越来越好，就越发想要看一回郭嬅语失魂落魄的样子。

　　可是这一次，郭嬅语还是让她失望了。

　　“妾身恭喜殿下喜得贵子！”郭嬅语只是起身淡淡的道了声恭喜，和苻明善打交道这几年她也算是有了经验。苻明善这个人从小得到的东西不少，得到的也太过容易，所以有时候难免做人说话就少了几分谦和。

　　她最喜欢看到的就是她能够把别人的东西抢走，看着那个人难过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可是苻明善大概不明白，他们夫妻之间已经到了一种怎样的地步。

　　事实上，沈清梧很早之前就跟她提过，他从未碰过苻明善一下。郭嬅语对此也一直是深信不疑，毕竟她婚前有祖母专门面授机宜，甚至还教过她如何区别辨认男子是否熟悉此事。

　　沈清梧的反应就再告诉郭嬅语，他在这方面完全就不是个老手。一想到这儿郭嬅语不由面色发红，嘴角还忍不住笑了一下。

　　苻明善见郭嬅语脸上浮起了笑容，初初有孕的她心里不免大为光火，忍不住道，“你就不怕我去跟父皇说这孩子是梧郎的，父皇那么宠我，定然会为我做主的！”

　　“公主是明白人，妾身想来公主不会做这种蠢事，就算是做了，陛下也定然会把这事给压下去的。”

　　苻明善的夫君是北海国世子，北海国又是大楚最重要的属国之一，只要乾德帝不是个傻子，就肯定不会容许女儿做出真的给北海国世子戴绿帽的事情。

　　想到此郭嬅语颇为淡定，只是心里盘算着苻明善这会儿正在气头，会不会直接就把自己扣在宫里。男女分席赴宴，沈清梧大概还不知道这回事吧。

　　谁知刚想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郭嬅语一转头看见沈清梧就站在隔断外，面色晦涩难明，但是看得出不是太好。

　　“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谢恩准备回府了。”沈清梧见郭嬅语回头冲他笑了一下，心先放下了一半，等到郭嬅语走到他身边，他二话不说拉着人就要往外走。

　　“沈清梧，你对我就这么绝情吗？”苻明善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喊出来之后就有些茫然的坐回了位置上。

　　“公主，别忘了咱们当时说好的事情。”沈清梧连头都没回，丢下这句话就拉着郭嬅语走了出去，只剩下苻明善一人在殿里愣愣的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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