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腊月,苻明善跟着乾德帝回转上京城,而小沈府的开府宴席也终于准备妥当,开始向亲朋们派发帖子。沈清梧虽然还无官职,但却是交友甚广,里面不乏上京城中许多青年才俊。还未等宴席正式开始,就已经发出去不少帖子。
除了这些朋友之外,还有沈郭两家的亲眷需要上门,细细算来宾客也不在少数。最重要的是,苻明善早就放话下去,小沈府开府宴席,她是一定要上门的。
公主亲自驾临那阵势自然又不一样,郭嬅语每天看着仆从们从库房里将黄梨木所作的桌椅板凳抬出来,看着厨下的人进进出出添置各项食材,不由心里感慨这银子就跟流水一样的出去了。虽然对于沈清梧这种母亲陪嫁丰厚,自己又置了产业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但说起来也真的是有些张扬了。
不过等到宴席那一日,郭嬅语也多少体会到这种张扬的背后,不仅是苻明善在背后支持的缘故,还有沈清梧这些年在上京城的多方联络。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右佥都御史陈洺夫妇的到来,让所有人看待小沈府的眼光全都变了。
在众人眼中,小沈府男主人沈清梧还是白丁,郭嬅语是常年在内帏看不出好坏,小沈府的风光不过是仗着清河公主的权势罢了,来日若是公主不喜欢沈清梧了,也就没人愿意搭理了。
可是这陈洺与他人不同,六年前参加科举,他以一篇酣畅淋漓、鞭辟入里的策论在御前博得了满堂喝彩。而后乾德帝钦赐状元身份,直接划入都察院做了四品官职,直到现在仍然都是乾德帝跟前的重臣。
而且陈洺为人正直,做起事来一丝不苟,有时候连乾德帝的面子都不给,更别说其他王公贵族。他今日能够携夫人参加沈府的宴饮,必然不会是因为想要巴结清河公主。一时间,府里宾客看向沈清梧的表情就变了三分。
这个卫国公的不孝子,看起来也有三分本事呀!
尤其是当性子跟自家夫君差不多的陈夫人到了后院,亲亲热热的管郭嬅语叫了一声弟妹之后,众人的下巴几乎就要掉了。
郭嬅语的面色也有些惊恐,这位陈御史并非少年雄才,当状元的时候就已是知天命的岁数,陈夫人的年纪跟郭嬅语的母亲也差不多了,被她叫一声弟妹,郭嬅语感觉自己顿时长了二十岁。
不过有陈夫人这般亲热,郭嬅语初时对宴席的一点担心也消退了下去。到来的女眷此时已经被安置在明熹堂东边的内院里的听戏,男客们在外自然也有消遣,她只需要在开宴之前到处再转上一圈就够了。
许是因为有好几位年老的诰命夫人在场,苻明善虽然迟来但也没有痴缠着沈清梧。反倒是在首席坐下之后便对在座诸人狠命夸起了郭嬅语。
“虽然还年轻,但是做事却颇有威严,上下人等莫不服从。如今把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我送过来的妈妈都帮不上忙了呢!”
郭嬅语立在旁边跟人说着话,苻明善这番夸奖自然也落到了她的耳朵里,她扫了一眼娘家亲眷那边,果然看见母亲和几个婶婶神色大亮,跟旁人说话的时候腰板都直了起来。
可惜苻明善那番话落在她们耳朵里是夸奖,可是落在有些人的耳朵里可就未必如此了。做事有威严,也许是她待人过分严苛。公主送来的人用不上,也可以说是她忌惮公主故意排挤。
总之苻明善这话说的并不单纯,郭嬅语和她目光相对的时候,还看见了她目光中的几分狡黠。这个传说中娇纵无比的公主,其实也并非如此吧。
过不多时,外间禀报说卫国公带着妻室儿女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小沈府。郭嬅语连忙告罪出来,和沈清梧一道去了外院恭候卫国公一众人到来。
卫国公还是一如既往的看不出喜怒,受了沈清梧夫妇俩的行礼之后便被引着到了正堂。上次郭嬅语去祭拜宗祠的时候太过匆忙,是而这一次才是郭嬅语第一次和小柳氏所生的子女见面。
小柳氏二子中居长的叫沈清辉,如今年方十八,小的那个叫沈清烨,年方十七。剩下的那个便是卫国公的幼女,年方十三岁的沈清雯。
辉烨兄弟俩论年纪都比郭嬅语要年长,当看见这俩跟沈清梧明显不是一个型号的兄弟跟自己见礼叫嫂子的时候,郭嬅语的嘴角不自觉的抽了一下。也不知道小柳氏怎么养的儿子,大的那个明显就是从军的武夫,小的那个又比一般的弱书生还要瘦。
虽说哥俩长相不差,但是跟自己身边那个一张脸倾国倾城的夫君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于是郭嬅语果断判定,自己的亲婆母定然比小柳氏还要好看!。
等到和小叔子见过面,小柳氏把沈清雯推到了郭嬅语跟前,“雯姐儿,还不跟你嫂子见礼!”
这次郭嬅语是坐回位置上受了沈清雯的礼,而后就将自己的见面礼递了过去。谁知沈清雯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随后就扔给旁边的丫鬟,黑着脸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值得拿出来送我。”
“清河公主赐下的赤金红宝石簪子,妹妹也看不中,可见咱们沈家可是比公主府还要尊贵了。”沈清梧捧着茶盏,当即把话怼了回去。
小柳氏闻言身子一滞,转头就开始教训沈清雯,“你这丫头如此不知好歹,你嫂子拿出这么好的东西来送你,你居然还看不中!”
她的话里多是维护之意,偏生沈清雯完全不懂小柳氏的意思,反倒是低声嘟囔了一句,“是公主赏的又不是她自己的,有什么好骄傲的!”
这下子,一向不动如山的卫国公脸色也暗沉了下来,不由沉声斥道,“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
“雯姐儿这性子是该收敛收敛了,这样的性子和大姐姐相比可真是差了不少。”沈清梧再次拆台,“这样的性子以后可不好找婆家,谁家想要一个连话都不会好好说的傻姑娘!”
此时的郭嬅语只好是低头数地板上的裂缝,心里不由腹诽,沈清梧啊沈清梧,你每次不跟那边的人掐一次,你不满意是吧?!
“大哥,前一阵子二哥已经进了右军都督府任职,听闻过不了几年就要升任都督佥事呢!”沈清烨见妹妹吃瘪,不着痕迹的开口转移了话题,顺便还踩了沈清梧一脚。
这母子几人似乎以刺激沈清梧为乐,郭嬅语心中有些不快,不过她心里也知道,按照沈清梧的脾气,怎么可能让他们几个好过。
果然,沈清梧不声不响的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快,“二弟的确是有本事了,不过三弟你的书是都白念了吗?你见过几个都督府的佥事是几年就做上去的,知道的是你不懂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爹从中插手了呢!”
这话说的很是毒辣,果然看见沈清烨一阵懵逼的表情。郭嬅语见状便上前笑言,“父亲既然已经到了,宾客也都来了的差不多了,且请父亲和夫人移步花厅,宴席也该开始了。”
众人见状便都转移话题不再提起此事,由沈清梧和郭嬅语分头带着往花厅去了。卫国公夫妇同在场宾客寒暄了一阵子之后,宴席正式开始。
郭嬅语以前在娘家也是筹备这些惯了的,准备的菜品精致且味道别具一格,新送进来的花雕酒醇厚绵软,众人吃喝的倒也开心。除此之外,郭嬅语又准备了杂耍和伶人表演,花厅内外的气氛也是格外高涨。
众人的情绪在突然前来传旨的内监到来时戛然而止,这种突然袭击让他们这些浸润富贵的人天然有一种抗拒。因为你始终不知道,那个笑眯眯的内监嘴里会说出升官发财还是抄家流放的旨意。
这次出来传旨的还是乾德帝身边的红人郑三宝,只见郑三宝拿了旨意,走到花厅里冲着卫国公调笑道,“听闻国公爷在小沈府赴宴,陛下便让咱家把两道旨意一起带来了。”
这话本就让卫国公有些惊慌,等到郑三宝宣完旨意后,花厅内外惧是一片寂静。第一道旨意很简单,只说是北境匈奴来犯,卫国公身为老将要再次领兵出征。而第二道旨意,却是下旨封沈清梧为从七品中军都督府都事,也将带领一队人马领兵出发。
这下子众人脸上的神色是怎样都遮挡不住了,卫国公领兵不奇怪,但是沈清梧是上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公子,让他出征这不是让大队将士去白白送命嘛,只怕连他自己都保不住一条性命。
小柳氏一听这事,差点嘴角都要翘了上去。若不是她真的无知无觉,她几乎都要以为是今上听见了她内心的期盼,好让沈清梧赶紧去死呢!
“沈长史素有将才,在孤的公主府做长史可惜了,所以孤就特意去父皇面前求了这道恩旨,也好让沈长史一展雄才!”
苻明善这句话说的格外硬气,却没发现在场除了郭嬅语之外,所有的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和轻蔑的神色。让你的小白脸去打仗,千万别逗了!
而郭嬅语的面色也格外平静,当初沈清梧一骑绝尘射杀猎物的时候她就曾惊艳。这半年的夫妻朝夕相处,她也能感觉得到,沈清梧心中那颗天生就想要上阵杀敌的渴望,以及想要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的欲望。
她站起身,在苻明善跟前行了一个大礼,朗声道,“多谢公主对夫君的厚爱,想来夫君定不会辜负了陛下和公主的所有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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