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要认错的时候跪就跪了，干嘛从一开始一直跪在地上。这膝盖都肿这么高了，以后若是烙下病根可怎么办？！”金雪侧身坐在淑兰的床边，将热乎乎的帕子捂在淑兰已然青紫的膝盖上，“您说您何苦，这事本来您也没错。”

　　淑兰摇了摇头，“傻丫头，你不懂，我刚来小沈府的时候就没聪明起来，反倒是让桂兰占了便宜，如今这一次有了机会，我可不能让我的烟姐儿再吃亏了。”

　　她微微抬起酸疼的脖颈，脑海中回忆起刚才在明熹堂里发生的一切事情。

　　沈清瑶跟烟姐儿说完话就让人把几个孩子给带了下去，转而又对着沈长育道，“我看烟姐儿这孩子倒是挺好的，弟妹想来是把她当做亲生的待了。”

　　“烟姐儿虽然不养在我跟前，但是在我心里跟檀姐儿和明哥儿是一样。”郭嬅语的头微微低垂，语气里没有一丝不情愿。

　　这下子，郭嬅语这个嫡妻与小柳氏这个嫡妻的高下毕现。

　　沈长育的脸色自然是不好的，沈清瑶话里话外的意思他都听得明白。他也深恨自己当初糊涂把女儿远嫁外地，多年不能回来一趟。可是小柳氏平常也曾经劝过，说是沈清瑶嫁的不错，公婆良善夫妻又恩爱，他心里的这份愧疚才总算是减轻了几分。

　　可今日听见沈清瑶说的那番话，他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沈清瑶依旧是有些埋怨他这个父亲的，无论她今时今日过得多好，她都是埋怨的。

　　是而当沈清雯再次哭诉着自己的无辜的时候，沈长育一巴掌扇了过去，把沈清雯都给打蒙了！

　　“你还有脸哭？”沈长育看着沈清雯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娘把你送过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你好好学规矩的？！我看你现在是规矩没学好，毛病倒是多了！”

　　小柳氏见女儿被打，心疼的也顾不上别的，上前就把沈清雯拉到了自己身后，“夫君若是生气只管教训雯姐儿，这么打她岂不是要给她没脸？”

　　“她自己连个长辈样都没有了，还要什么脸面？！”沈长育喘着粗气指着沈清雯怒道，“我看苏嬷嬷对你还是松了点，合该再严格一点才是！”

　　“你还有脸说什么嫡庶，你看看你大姐虽然不是你母亲亲生，但是行事作风哪里就比你这个嫡女差了？！”

　　沈长育刻意加重了嫡女两字，小柳氏心里也不免吊了起来。沈长育这话明着是在骂沈清雯，可实际上却是在敲打自己。

　　如今看来，沈长育可是半点没网七八年前沈清雯当着外人狠狠落了沈清瑶面子的事情。小柳氏心里这么一盘算，让沈清雯嫁入永平王府的想法便越来越强烈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沈长育劈头盖脸的把沈清雯给骂了一顿，若不是沈清梧还出面拦了一下，沈长育还要骂的厉害。

　　见沈清雯哭的实在停不住，小柳氏暂时先把沈清雯给带回了国公府。沈长育的气经由沈清瑶劝了几句，这才缓了过来。

　　“夫君，你帮我扶下爹。”沈清瑶自然而然把一直在旁边装死人的夫君给叫上前来，又拉着郭嬅语的手絮絮道，“今天让弟妹看笑话了。”

　　郭嬅语只是摇摇头，回挽住沈清瑶的手，“今日若非姐姐过来，这事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本来只是想着给小柳氏母女一点颜色看看，没想到今天沈长育这么给力，直接把小柳氏给气着了，这可是意外之喜了。

　　“我只是心疼烟姐儿那个孩子，只不过她比我有福气，遇见了你这样一位嫡母。”沈清瑶只是轻轻笑着，看起来格外的温柔。

　　沈清瑶的言犹在耳，淑兰收回心中思绪，轻叹了一声，“我原本只是想着通过雯姐儿引出老爷对烟姐儿的在意，倒是没想到大姑娘今天也跟来了，反倒是还帮了我大忙。”

　　看着金雪依旧懵懵懂懂的样子，淑兰耐着性子解释道，“大姑娘当年被国公夫人坑害着嫁到外地，国公爷到现在依旧心里都不舒服，只觉得对大姑娘愧疚。大姑娘今日直接就把烟姐儿类比成她，来日国公爷难道还不会对这个孙女高看一眼？”

　　“我本来只想着老爷对二姑娘不喜欢，烟姐儿又是他的骨肉，他总归是会为了骨肉出头的，只要老爷心里有了烟姐儿，这以后的前途也就有保证了。这番又有了国公爷的高看一眼，我终于是可以放心了。”

　　金雪听明白了淑兰的话，可是看着淑兰的膝盖不免更加想心疼，“那也用不着姨娘一直这么跪着，您做小伏低一点不就够了！”

　　“再做小伏低的姿态，也不及跪在地上看着更可怜一点。只要能对烟姐儿有好处，再跪一晚上我也跪的住。”

　　主仆二人正絮絮说着话，忽然听见外面院门被看门的婆子打开，有人低声叫着什么往里走了进来。

　　佩月止住了准备高呼叫淑兰起来的婆子，脸色暗沉了下来，“烟姐儿这会都睡了，你乱叫什么，小心惊着姐儿！”

　　那婆子连忙应了下来，连忙做小伏低的把佩月给领进了屋。佩月进前恭恭敬敬的给淑兰行了一礼，“夫人让我来看看姨娘的膝盖可有大碍。”

　　“无碍无碍，以前伺候人的时候哪天不得跪上一跪，今日这些就算是小意思了。”淑兰连忙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膝盖，脸上的笑容却始终未褪下去。

　　佩月也不多纠缠，只是将自己手中的药膏递到金雪手里，细声嘱咐道，“这是夫人嫁妆里的药膏，抹上之后热敷消肿化瘀效果最好，一日三次就可以了。”

　　金雪颇为感激的接过了药膏，佩月又转身看向淑兰，“夫人要我转告淑姨娘，您的担忧她和老爷都明白，您只管放心就是了。这两日您好好在房里养着膝盖，不着急去前面立规矩。”

　　“多谢夫人体恤我，你帮我也跟夫人谢个恩。”淑兰说着从自己枕边拿出一个用帕子裹着的东西塞进佩月手里，“这个不是为了别的，是我听说夫人要给你和外院的李管事办婚事才送你的贺礼，就请姑娘收下吧。”

　　佩月轻轻颔首也没推辞，嘱咐淑兰好好休息之后就退了下去。等到佩月走了，淑兰才长出一口气，笑着对金雪道，“你看我这跪了一跪，总算是有效果的吧。”

　　金雪红着眼睛又去拿了热毛巾来给淑兰敷药，“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奴婢还是心疼您吃了这么多苦。”

　　淑兰笑笑不再说话，想到隔壁屋睡得正熟的女儿，嘴角浮上了一抹满足的笑容。

　　佩月回到明熹堂的时候看见正房灯火通明，沈清梧匆匆忙忙出去了，佩月连忙把值夜的秋霞给叫过来，询问到底出了何事。

　　“宫里忽然来人传召，说是有紧急军情，老爷刚躺下就走了！”秋霞看了一眼外面无人，方才对佩月道，“刚才姐姐去淑姨娘那儿的时候，我看见杜姨娘身边的人还在明熹堂外面转悠了一圈，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佩月点点头，“你去耳房歇着吧，夫人只怕是今晚也睡不好了，我来伺候就是了。”她对明熹堂这些丫头一向是恩威并施的，有好的那些她就多做点事也无所谓，可若是那不好的，她也是铁面无私直接赶出去了事。

　　秋霞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就去了耳房，佩月则匆匆进了卧房。郭嬅语这会儿也没睡，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正在屋里转悠。

　　佩月定睛一看是檀姐儿，不由压低了声音笑言，“檀姐儿这是又被吓醒了吧？”

　　郭嬅语笑着颔首，“她和明哥儿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这姐弟俩一个是睡着了除非饿了尿了不然绝对不醒，一个是不管睡得多熟只要有点大响动立马就能被吓醒，而且醒了之后还不容易再睡着。

　　“说起来今天还多亏檀姐儿聪明了，在雯姐儿闹起来之前就过去请人了，不然今日烟姐儿脸上就得破相。”郭嬅语低声呢喃道。

　　“二姑娘是在您身边长大的，自然是随了您的聪明的。”佩月小心的把房间内多余的烛火给盖上，让房里的光亮暗了几分，“就是没想到雯姐儿那么大胆子，连明哥儿都敢推到树上。奴婢赶过去的时候，看她身边的老嬷嬷手里还攥着石头呢！”

　　郭嬅语一想到这个脸色就狠厉了起来，她不知道沈清雯这是天生品性还是被小柳氏教唆的，在自己的府邸里都敢对侄儿侄女下手，若不是檀姐儿拦着又去叫了人，沈清雯只怕就要当众行凶了。

　　弄完烛火佩月打算上前帮着郭嬅语抱一会儿檀姐儿，谁知檀姐儿睡得太轻，郭嬅语刚要挪动一下，她就开始使劲哼唧，到了最后到底也没能脱手。

　　这边佩月无奈，只好低声把淑兰那边的情形说了一遍，郭嬅语摇摇头，“罢了，她一片慈母心肠这次我也不跟她计较了。”

　　若是计较，这府里也没有什么清闲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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