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觉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他先是一愣,随后便听到了顾昭昭的声音。又在那儿见到了他的衲衣,他的心中一惊,是她。
看来那个殴打她的人就是她所说的嫂子了,慧觉来不及想别的,赶紧将肩上的扁担放了下来。这儿是斜坡,水桶没放稳,顺势滚落了下去,水溅了一地他也管不着了。
顾昭昭见慧觉过来,哭喊的声音又大了一些,这回不用她生憋硬挤,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疼的。
她哭的梨花带泪,朝慧觉说道:“慧觉救我,我嫂子她要把我打死了……”
慧觉见了壮得如牛一般的李氏,想要阻止却又不好动手,只好皱眉劝阻:“女施主,请快些住手,想来你与红豆之间定是有误会,红豆她……”
话还未说完,李氏就回过头来,手下的动作不止,冷笑着说道:“红豆?臭和尚你叫的还真是亲切啊?怎么着,你就是她那个奸夫?”
奸夫?慧觉面色一红,赶紧说道:“女施主休要胡言,我与令妹清清白白,请女施主莫要再说这种话了。”
甘露寺的和尚都会些功夫,但李氏是个妇人,慧觉不好与她动手,虽心忧顾昭昭,却仍是想以言语劝阻。
但顾昭昭可等不及了,李氏这个妇人在跟慧觉说话的时候都没停下掐她的猪手。她悄悄瞪了一眼慧觉,见李氏没有注意,便从身边捡了一块石头砸在了李氏的头上。
“哎哟——”李氏被砸的头一晕,顾昭昭顺势从她身下爬了起来,骑在她的身上,恶狠狠的说道,“你还打不打我,还打不打我?”
说着便要伸手去扇李氏的耳光,但李氏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被砸的头晕了一下便好了。见顾昭昭骑在她身上,一把捏住她纤细的手臂,咬着牙说道:“小浪蹄子还敢还手?”
眼见着顾昭昭又要被掀翻在地,慧觉心中一动,身子却先出一步,走上前去一把捏住了李氏欲打在顾昭昭脸上的手。他看起来虽然瘦弱,力气却大的很,李氏被这么一捏,疼的直叫唤。
顾昭昭见慧觉终于来帮她了,从地上爬起来,嘴角一勾朝李氏抬了抬下巴,冷哼了一声。
李氏刚开始还不服输,左一句‘奸夫’右一句‘淫妇’。直到手腕子都被捏的见了青色,这才‘哎哟哟’的告饶:“好汉饶命,大老爷饶命,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慧觉这才松开了李氏。
李氏得了自由,虽然不敢再胡乱造次,但嘴上输不得。看了一眼那堆鸡骨头,跑出几十步远之后朝他们二人啐了一口唾沫,叫道:“你们两个奸夫淫妇,就该浸猪笼,佛祖会收拾你们的,呸,什么佛门净地,比窑子还不如……”
慧觉不会跟一个村妇一般见识,顾昭昭听了却气得跳脚,朝她吐了吐舌头说道:“你才要浸猪笼,今晚佛祖就去收拾你,你爱占小便宜,你偷别人家的苞米粒,你养的鸡就是吃你偷来的苞谷粒长大的……”
慧觉微微侧过头去看她,正瞧见她伸出的小舌头,红红的,很快又缩了进去。
直到李氏没影了,顾昭昭这才侧过头看向慧觉,却见他对着自己发愣。她面色一红,赶紧捂住了嘴巴,心道:这个小和尚该不会是被自己刚刚骂人的样子吓到了吧……
“疼吗?”慧觉却突然问道。
顾昭昭先是一愣,随后才明白过来,她看向自己的手臂。李红豆虽然是个乡野丫头,但皮肤却嫩得很,被李氏这样一捏一掐,手臂上便青青紫紫的,看起来就吓人。
“疼……”顾昭昭嘴巴一瘪,心里有些委屈。要是慧觉早些动手她就不用挨这么多打了,但仔细想想他是个和尚,总不好跟李氏动手,也就不怨他了。
她瞧着右手臂,却觉得左手臂更疼,赶紧凑过去看,却见胳膊肘那儿被划开了一个小口子,此时正流着血。她的面色一白,眼中盛着晶莹的泪,抬着胳膊送到慧觉眼前,可怜兮兮的说道:“慧觉,我流血了……好疼啊,你给我吹吹……”
伤口看着就疼,慧觉见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心中又是一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就冒出了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她的念头。
她应该笑才对,怎么可以哭呢?
但慧觉还是没有给她吹伤口,而是将衲衣盖在了她的身上,扶着她去了客房。让她好好在床上坐着,他去拿药。
不过片刻慧觉就回来了,手中拿着一瓶止血药。他见顾昭昭露出光洁的胳膊,垂下眼眸将药瓶子递了过去,哑着声音说道:“这是伤药,一日三次,三天后你的伤就好了,你拿去用吧。”
虽是白日,但窗也关着门也关着,天光透过纸糊的窗户洒进来一些,但房中仍是有些昏暗。
顾昭昭看了一眼自己的伤,低着头一勾嘴角,抬头之后却又换了一副伤心的模样,颤抖着说道:“我擦不到……慧觉,你替我擦吧?”
慧觉一怔,又回头看了一眼他进来时特意关上的房门。他关门是怕有师兄弟经过,见到顾昭昭衣裳不整的模样不好。他来送药,没觉得会耽搁多久,以为把药给她就能走了。
但是……慧觉没有说话。
顾昭昭见他迟疑,噘着嘴说道:“慧觉,我们都是佛祖的子民,我们心中有佛,万物皆空。还是说慧觉你也觉得,我们二人像我嫂子说的那样吗?现在我受了伤,自己不方便擦药,便让你出手相助,难道你认为这也是凡尘腌臜吗?”
慧觉的眉头一展,看向顾昭昭清澈的眼眸,听她说的句句在理,便自觉是自己修行不够,想的却太多了。叹了口气,他上前走了一步,说道:“是我愚钝了。”
接过了药瓶,他对着顾昭昭的伤口洒了一些。药粉碰到了伤口,很疼。顾昭昭抽了口冷气,看向紧闭着的房门,嘴角却是一扬。
慧觉啊慧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房门紧闭。你说不清了,也跑不掉了。
擦好了药,慧觉让顾昭昭在房里好好歇息,午饭自会有人送过来。离开了后院之后,慧觉便回到了后山,在那个小山坡下面找到了先前滚落下去的水桶。
木头做的水桶不结实,早就碎成了几片。水是挑不成了,慧觉捡起几块木头板子,又将扁担扛在肩上,准备去方丈那儿领罚。
午饭肯定是吃不成了,他摸了摸肚子,已经走到了方丈门前,轻敲了三声门。还未说话,就听到里面传来了方丈的声音:“是慧觉吧,进来。”
慧觉遂推门进去。
方丈看着他手中拿着的木头板子,摇了摇头问道:“何故?”
慧觉未敢抬眸看方丈,低着头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个明白,只暗暗的隐去了自己亲自给红豆擦药的部分。
但一切都瞒不过方丈,他年纪大了,眼睛虽然有些混沌,但眼神却极为清明,看向慧觉的眼中没有责怪,只是无奈:“为师听慧明说看到你进了女施主的房间,一刻钟后才出来。”
慧觉的眼皮一跳,自知瞒不过去,只好如实说道:“女施主受伤了,她自己无法上药,慧觉便帮着她上了药。师傅,慧觉一心向佛,没有想别的。”
方丈没有说话,慧觉有些不安,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方丈,却见他正闭眼打坐。
二人就这样,一个盘腿坐着,一个低头站着。慧觉知道这是方丈在试探他,从前他若是做错了事,方丈也如现在这般不说话,隔好久才让他出去。
两刻钟后,方丈虽未曾睁眼,却叹气说道:“今日你将水桶摔破,为师罚你今天不吃饭,晚上去佛祖前诵经,明日再去后山挑水,直到把后院的水缸挑满为止。”
慧觉认罚。
虽然平时也是慧觉挑水,但他只要挑满五缸水就行了,但这次不一样了,后院整整有二十个大水缸。
顾昭昭在房中躺了一日,中午吃的是米粥和白萝卜。吃完了午饭后她就开始睡觉,一觉睡到傍晚,还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面她坐在一个大圆桌前,桌子上摆放着她最喜欢吃的烧鸡,红烧鱼块,油爆腰花,葱爆花蛤。就在她伸手要去拧个鸡腿下来的时候,却被一只手阻止了。
她顺着那只修长的手看向手的主人,却见陆展宁嘴角挂着一抹奸诈的笑,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吃了我的鸡腿,可就是我的人了。”
吓得她赶紧将鸡腿丢了回去,呸呸呸,谁要做他的人了?
顾昭昭蓦地睁开了眼睛,看向这清雅简陋的客房,登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一场梦。
可是松完了气,她又开始发愁了,好个屁啊,她如今命还没个着落呢。慧觉看起来呆愣愣的,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嫁给他。
穿好了衣裳推开了门,顾昭昭伸了个懒腰看着逐渐暗了下去的天色,决定去找她的小师傅。他看起来扭扭捏捏像个小媳妇儿,她这个大丈夫可要多主动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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