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王宫,展翅高飞的想法被这一声‘故儿’浇灭了。她嘴角抽搐的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子,他的面上还带着笑意,似乎是不知道她方才是要做什么。
而楚王身后,竟然跟着抿着唇的叶孟秋。叶孟秋的眸色在这暗夜之下,幽深而明亮。他看向顾昭昭背上的包袱,没有说话。
顾昭昭赶紧将背上的包袱拿了下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递给一旁,向楚王见礼之后就呆愣愣站着的白芷、白芍。但她们二人跟傻了似的,却没个动静。
“故儿手里拿的是什么?”楚王笑问道,眼中是了然一切。
顾昭昭知道自己应该是暴露了,但楚王都明说,那她自己就更不会主动往火坑里跳了。故而,她甜甜一笑,将偌大一个包袱递到楚王面前,说道:“父王,这里面是我平时的一些首饰。此次大哥回来,跟我说了边关的百姓是多么的疾苦。在哦吃着大鱼大肉的时候,他们吃的竟然是树皮,野菜。在我穿着绫罗绸缎的时候,他们衣衫褴褛,衣不蔽体。这样的寒冬腊月,可怎么受得了啊。”
“所以,父王,你看看,这里面的所有首饰,我都准备捐出去。好歹能让那些生活在疾苦当中的百姓能够过些正常人该过的日子。这样,故儿也就放心了。”
语毕,顾昭昭的眼中还挤出了几滴热泪,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亮。她抽噎着,用手捂住了面庞,似乎是控制不住情绪了。实则是透过指缝,在观察楚王的脸色。
却见楚王还真的在认真看着她的首饰,半晌之后,楚王抬起头来,欣慰的说道:“楚国百姓有你这样的公主,实则是百姓之福啊。故儿,你心地善良,一心为百姓着想,实在是没叫父王错看。只不过这些首饰你还是留着吧,父王还不至于要你的东西。至于你的这份心意,父王记下了。”
真的?顾昭昭狐疑的看了楚王一眼,心想着既然他都说她心地善良了,那是不是可以不让她去魏国和亲啊?她才十七岁啊,她还不想死啊!
没活够啊!
“多谢父王。”顾昭昭又狗腿子的去给楚王倒了一杯茶,这茶是刚刚沏好的碧螺春。问起来清香四溢,喝起来更是香醇可口,“父王,来,您喝茶。对了,父王,都这么晚了,你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啊?”
该不会是收到了她要逃跑的风声,所以特意来看着她的?应该不会吧,就算是要看着她,应该也只是派个侍卫来,哪需要他亲自来啊。
而顾昭昭确实没想到,楚王是来劝她的。
说起来也是自己的女儿,他膝下子嗣不多,也就景如昕和景如故两个女儿。如今却要送一个女儿去魏国了,连她今后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他的心里,又何尝不难受呢?
看着如今已经长得亭亭玉立的女儿,楚王不禁想起了她还小的时候。景如故是他的第一个女儿,在她之前,有两个哥哥。但男孩子总是比女孩子养的粗糙些的,楚王平日里会带着大公子和二公子练习射箭、骑术。
但到了这个女儿面前,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的身子小小软软的,她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的甜。他还记得柳夫人跟他说,她开口叫的第一声是‘父王’。
这些琐事甚至还历历在目,但如今却不得不将她送走了。若是他楚国兵力能够强盛一些,他也不会答应魏王的要求,可是……
现在说这些也都晚了。
他虽然鲜少管后宫里的那些事情,但也知道柳夫人和许夫人之间在争些什么。她们二人,斗来斗去这么多年,为的不过就是那王后之位罢了。
“故儿,和亲一事,想必你母亲和你哥哥都已经跟你说了吧?到时爹已经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过去,你若是到了魏国,也莫要害怕。魏王答应过父王,会封你为贵妃。只不过,你心地良善,只怕不知道后宫里的那些腌臜事情。到时让你母亲跟你多说说,你去了那儿,也能明白些。”楚王说道。
顾昭昭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碧螺春,此时正在品味呢。听了楚王的话之后,差些将口中的茶水都吐了出来。良久之后,才喃喃说道:“父王,故儿不想嫁到魏国去。魏王年岁跟父王一般,都可以做我爹了,我不想嫁他。”
顾昭昭说话的时候,就看着对面的叶孟秋。也不知道他过来是什么意思,难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他好不帮她说说话吗,难道真的要她嫁到魏国去,他才高兴吗?
历史上,她嫁过去不过一年就翘辫子了。但叶孟秋也没好到哪里去啊,就比她多活了三个月,不一样也死了吗。
既然早死晚死都得死,还不如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呢。难道叶孟秋不喜欢她吗?她可不相信叶孟秋不喜欢她。叶孟秋看她的时候,眼中可亮的很呢,就好像有星星在眨一般。
喜欢一个人,才会这样,不是吗?
“胡闹!国家大事,哪是你说不想就不想的!”楚王先礼后兵,之前说了一些软话,此时见顾昭昭还执迷不悟,便开始呵斥了。
“方才你还说起边关的百姓,他们无家可归,流离失所,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征战连连,他们的家园都被毁了。若是你嫁过去之后,魏国真的能像他们所说的那样,从此之后不再犯我边境。我们楚国的百姓,日子便会好上许多。难道,这不是你所想的吗?”楚王说道。
“……”顾昭昭没想到楚王竟然抓住了她话里面的把柄,竟然还以此威胁。可是,没错,她是希望那些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但若是要她的生命来作为代价,那……那还是免了吧。反正历史都已经发生了,不管她嫁不嫁,原定的历史根本就不会改动。
如今这个世界里的,肯定都是假的。
见顾昭昭气呼呼的嘟着嘴巴,没有说话。楚王叹了口气,温柔的说道:“故儿,其实父王又何尝舍得让你去和亲呢?若是可以,父王决不会出此下策。唉,父王也是没办法了。”
“不过,父王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心甘情愿的去和亲,你的母亲就是我们大楚的王后。你是公主,想必也知道,若是你母亲成了王后,将来父王去了之后,你的母亲是不用陪葬的。你难道不为你母亲想一想吗?你母亲……”楚王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试图能说服顾昭昭。
其实他也没想过,原本那么听话的女儿为何会反抗。他原本以为,照着景如故这性子,不用别人劝什么,她自己会主动去的。却没想到,她为了不去和亲,竟然还想要逃出王宫。
若不是景如昕过来告诉了他,只不过景如故还真能躲到哪里去了。
可他又怎么知道,如今景如昕早就换了一个人了,顾昭昭跟景如昕原本那就不是一个性子的。景如昕是楚国的公主,她有义务救楚国。但顾昭昭可没有啊。她来这儿的目的就是嫁给叶孟秋,不论如何,就要嫁给他。
顾昭昭听楚王说起柳夫人,心里虽然烦楚王总是说这些话。但不得不说,柳夫人对她倒是挺好的。要是柳夫人到时要去陪葬,估计她是会不开心的。但是没关系,那个时候,她早就去下个世界了。
“父王,这跟我去不去和亲有什么关系。如果父王喜欢我母亲,觉得她能当王后,自然可以封母亲为王后,若是父王觉得母亲当不了王后,那我说再多又有何用?”顾昭昭回道。她可是个伶牙俐齿的说书先生,想要用话套路她?那是不可能的。
楚王一噎,面上竟然带了一丝怒气。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如今国难当前,景如故作为公主,去和亲是应该的,而她竟然贪生怕死,无论如何都不肯去。
“混账!”楚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茶杯随之震了一下,茶杯里的茶水溢了出来,茶水四溅。
顾昭昭身子一颤,赶紧跪在了地上,磕头说道:“请父王责罚!”
叶孟秋一直在看着顾昭昭的反应,他已经肯定顾昭昭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去和亲了。不过,她也太倔了。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不应该惹怒了楚王,只要先哄着他,到时自己也能来个狸猫换太子,将顾昭昭换出来。
不过,也怪自己没有提前跟顾昭昭商量,才让她如此。
“爱卿,你说,故儿作为楚国的公主,应不应该去和亲,应不应该为我楚国的百姓做出一些牺牲?身在皇家,从小就享受着来自皇家的一切,如今需要出面做些什么了,却躲在后头不愿意挺身而出,这还是我的女儿吗?”楚王喝道。
叶孟秋抿唇,说道:“公主如今的确应该出面和亲才对。”
他说这话不过是给楚王听的,但听在顾昭昭耳中却不一样了。顾昭昭面色一涨,她气的不行,自己一直反抗,就是因为想嫁给他,他这个混蛋非但不帮她,还怂恿她嫁过去?
真是气死她了。好,她嫁!
顾昭昭说道:“既然如此,父王,我愿意去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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