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没有把要送个公主去魏国和亲的消息传出来,但也被有心人传了出去。虽然没有人尽皆知,但宫中一些宫人口中,也开始再说这件事了。
宋寒江原本在家中练武,便接到了这样的消息。他丢下手中的红缨回马枪,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要去宫里问个清楚。如今他跟景如昕定下了婚事,那么,能去和亲的公主,岂不是只有阿故一人了?
不,他与魏军交手几次,也知道魏王这人,若是阿故嫁了过去,只怕到时……他不敢想象,别说是魏王那样杀人不眨眼的人了,就算是个良善的公子,他也不能让他的阿故嫁到魏国那么远的地方去。
如何才能阻止这事?宋寒江拧眉,若是当初不听阿故的话,求王上赐婚于他和阿故就好了。阿故喜欢谁就真的那么重要吗?不论阿故喜欢谁,只要阿故嫁给了他,他都会护她一世周全。
思及此,他已经做好了跟楚王说清楚的准备。他不要娶景如昕了,他一定要娶阿故。
宋夫人从屋里头走了出来,见他连衣裳都没换,就急急忙忙的让小厮去马厩把他的牵过来。想起今天早上听到的消息,她的面色一沉,喝道:“阿江,你休要糊涂,当初你选了二公主,如今哪里还容得你后悔?那毕竟是公主,你当是什么?王上能让你这般一下选这个,一下选那个?”
其实,宋夫人心中也是喜欢景如故的,她与柳夫人的关系交好,也知道自个儿儿子心里的那点心思。她一直以为宋寒江会选景如故,却没想到那晚他竟然选了那个景如昕。
倒不是说景如昕不好,一样是公主,只不过,宋寒江每次看到景如故眼中的光与爱慕,那是假不了的啊。
如今果然没有猜错,出了这档子事,这个逆子想也不想就要进宫去。他也不想想自个儿是个什么身份,哪怕打赢了仗,但君臣有别,王上又岂能容他随意挑选公主?
宋寒江抿着唇,这些道理他都明白,只不过,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阿故去和亲啊!不论如何,他一定要试一试。
他翻身上马,朝宋夫人说道:“娘,孩儿不孝,但孩儿此去不论何罪,断断不会连累家里,还请娘放心。娘说的孩儿都明白,只不过,孩儿却不能看着阿故出事啊……不论如何,孩儿都要去试一试。”
宋夫人叹了口气,眼见着他驰马而去,却也不再说些什么了。她知道,劝他是没有用的。那么多年的深情,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弃她于不顾。
是啊,这就是他宋家的好儿郎,重情重义。便如他的父亲一般,是个好男儿。宋夫人原本耷拉着的嘴角勾了起来,她似乎想起了早已逝世多年的宋老将军。
她缓步回到房中,笑道:“咱们的儿子长大了。”
到了宫中,宋寒江让大监前去禀报。却正值王上在午睡,宋寒江婉拒了大监让他去偏殿休息的好意,站在日头底下等了一个时辰。
他本就是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军,风里来雨里去的也习惯了,站在太阳底下,也不觉得什么。况且这早春的太阳,也没有多晒人。
一个时辰之后,王上才让他进去。
似乎是不知道他来有何意,楚王将手中拿着的奏章放到一旁,抬头看了一眼宋寒江的装束,笑着说道:“方才在家中练武吧?以前孤王每日辰时也会去连连武,但如今不行了,朝政繁忙,孤王的身子骨也不如从前了。”
宋寒江赶紧抱拳回道:“王上何出此言,王上正当盛年,只不过朝政繁多罢了。我不过是一介武夫,自然没事就练练拳脚,待到下次再出征的时候,好将魏贼杀个片甲不留。”
“好,好,如今你也长大了,跟你爹当年一样。当初孤王还未登基的时候,跟你爹一起上阵杀敌,我们两个一路厮杀到底。你爹杀红了眼,那些军士在他的眼中便如萝卜、白菜一般,见一个杀一个。血将他的甲胄都染红了,他后来告诉我,当时他的心里也很害怕,只不过我在他身边,他告诉自己不能害怕。”
楚王笑着说道,似乎是想起了很高兴的事情:“那是我们第一次上战场,后来次数越来越多了,你爹慢慢的从千夫长一路成了大将军。他南北征战,从来不打败仗。唯有那一次……唉,说起来已经过了五六年了,当年才十五岁,红着眼跟孤王说,等你长大了,要亲手诛魏贼。”
“虎父无犬子,你爹若是泉下有知,肯定也很欣慰。唉,好了好了,不说那些了。你这次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楚王赐座,让宋寒江坐在了殿下。
宋寒江听罢,并没有直接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出来,而是沉吟半晌继而说道:“末将自当上阵,杀魏贼个片甲不留。”
楚王听罢,笑着摇头说道:“我楚国兵力自然比不得魏国,孤王心里明白。所以此次魏王提出的谈和条件,孤王已经答应了。趁这个时候,咱们应该韬光养晦,待到他日我国国力强盛了。寒江,待到那日,你方可带着强兵上阵杀个痛快。”
果然是要谈和了吗……
宋寒江抿着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跪在殿中,说道:“末将此次前来,是来向王上请罪的。求王上责罚!”
楚王挑了挑眉毛,问道:“哦?你何罪之有?”
宋寒江深吸了一口气,终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末将该死,上次王上问末将想要求娶哪位公主。末将一时鬼迷心窍说错了,将大公主说成了二公主,如今末将每每想起,便十分痛心。还请王上成全,将大公主赐婚于末将!”
宋寒江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他不用看,也知道楚王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但尽管如此,他也要搏上一搏。
果然,楚王听罢,脸便黑了。早在那日设宴时,他就奇怪宋寒江为何没有选大女儿,而是选了小女儿。但毕竟是宋寒江的婚事,他说了让他自己选,那就不会多言。如今倒好,和亲一事出来了,他又后悔了。
说实话,两个女儿都是他的心头宝,送谁去魏国他都痛心不已。但他的女儿又岂是物件,能任凭宋寒江挑来选去?
“放肆!你当孤王的女儿是什么?能让你这样挑来选去的?这事不用再提了,否则,孤王定不饶你!你与昕儿的婚事三个月之后举行,既然是你选的她,那你便不能负她,若是你有负于她,孤王定不饶你!”楚王喝道。
宋寒江一哽,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只见楚王已经重新拿回了奏折看了起来。闻言而来的大监见了这个情形,也是悄声对着宋寒江劝道:“宋将军,王上的脾性你是知道的,此时万万不能再惹怒王上了,还是请将军回去吧。”
宋寒江叹了口气,也实在是没了办法,只好退下了。
走在回廊之下,耳畔一直响着楚王对他说过的话。照这个情形,他根本不可能靠这个办法让阿故不去和亲了,那该如何是好呢?他看了一眼景如故宫殿的方向,只是不知道阿故此时知不知道这个消息……
她若是知道了,是不是会害怕呢?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若是去了魏国,她一个人的时候,是否会因为想起了这儿的一切而悄悄哭泣呢?
从远处走来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男子,男子头戴白玉冠,步履轻松。似乎是标志性的,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这人正是叶孟秋。
见到叶孟秋,宋寒江心头的恼意升了起来。他如今正愁没有对象撒气呢,若不是因为他,阿故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若不是因为他,自己早就能娶了阿故了!
双手握成了拳头,身上的血性上涌。
宋寒江还未说道,倒是叶孟秋也看到了宋寒江,走了过来之后,似乎是没注意到他难看的表情,笑着说道:“宋将军。”
“你来作甚?你可知如今宫中在传的事情?魏王愿意谈和了,但要嫁一个公主过去。如今,只剩阿故了!”宋寒江蹙眉说道,嘴唇紧紧地抿着,“我跟魏军对战,心知他们有多残暴,若是阿故嫁过去,还不知会怎样。而且,魏王那人,我也不信他是真的想要谈和。”
“叶孟秋,你可知阿故与我说过什么?我对阿故一往情深,这次我选的是二公主,全因为她亲口跟我说,她喜欢的是你!哪怕你命不久矣,她也愿意跟你在一起。叶孟秋,若是你护不了阿故,我必不饶你!”宋寒江冷冷的说道。
但他这一句句,却如惊雷一般,在叶孟秋的心中响起。他叶孟秋向来是料事如神的,此次他始终没有想明白为何宋寒江会选了景如昕。还道是他认为景如鸿当太子的可能性大一些,故而如此。
却没有想到,竟然是景如故跟他说过这样的一番话。是那天吗?那天宋寒江来了,他一个人去了亭子里,见他们二人说得兴起,只当是叙旧,却不知……
她,也喜欢他么……
她,为何要喜欢他这样一个将死之人呢,他受之不起。这一生,恐怕只能有负于她了。
良久,叶孟秋都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很是复杂,看着宋寒江,脑中却想起顾昭昭的每一幕。她对他说,“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他还以为这首诗是做给宋寒江的,却原来,是他误解了么。
“嗯。”良久之后,叶孟秋终于应了一声,大步朝前走去。
没错,他此次前来,的确是为了和亲之事。他也不想让顾昭昭嫁过去,若是嫁过去,还不知是怎样的景象。魏王残暴不仁,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在虎狼之窝周旋?
他定要保住她。
楚王看着殿下的叶孟秋,觉得头疼,还真是走了一个又来一个。若是平时叶孟秋,定会坦言是来与他下棋的,但今日叶孟秋只是默默站着,他知道,今日定是有事了。
莫不是又是因为和亲之事吧?
楚王问道:“可是为了和亲之事?”
果然,叶孟秋抿唇说道:“回王上,正是。”只不过叶孟秋不像宋寒江那样,保护顾昭昭的意味太过明显。毕竟,让顾昭昭留下来,景如昕去和亲,里里外外都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
但若是,可以让楚王的两个女儿都不去和亲呢?
“魏王此次的条件并不过分,但唯有和亲这一条。王上膝下只有两位公主,皆视若珍宝。无论哪一位公主去和亲,想必王上心中都不愿意。那么,若是可以去民间找一个女子代替呢?”叶孟秋说道。
他来此之前,早就想好了对策;“王上爱民如子,恐也难做出如此事情。但去魏国和亲,是去享荣华富贵的,平头百姓的日子哪里比得过王宫里的日子若是有人自愿,那么……”
楚王听罢,蹙眉说道:“魏王聪慧,若是找人假冒公主,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若是倒是他瞧出了端倪,觉得我楚国有意欺骗,再倾兵来犯我楚国,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现在离和亲之日还差一月有余,若是仔细教些规矩,想必也不会被人看出破绽的。至于容貌,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只要王上给臣时间,臣一定找一个跟大公主容貌相似的女子过来。”叶孟秋说道。
楚王听着,也觉得可行,叹了声气说道:“那孤王便给你三日,若是三日内你找不出这样一位女子,倒是便让如故嫁过去。她身为楚国的公主,为楚国上下做出一点牺牲又有何妨?”
叶孟秋应道:“是。”
昨日听到消息之后,他便派人去找跟顾昭昭容貌相似的女子去了。三日时间,只希望到时能够找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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