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头，我家主人叫我来问你。今年的租钱，还有之前欠的，还有你没钱买盐，米，面的钱。还本带利的，都什么时候还啊。”
牛爷爷陪笑道：“小爷，您喝口茶。今年的收成不错，差不多能收两石。收回来了，立马还您。”
“哟，收成是不错啊。不过你可要感谢我家主人啊，把这么肥的地租给你。”
“是是是。喝杯。”
“不喝了。这种带泥的贱人茶，还是适合你喝。走了。”
牛爷爷出门远送，把他们打发走了，才松一口气。
地主是不会把肥地租给农民的，肥地一亩可产5石左右，都是留下来自己雇佣工种的。
把那些贫瘠的土地，才租给农民。而这些贫地，能收一石粮食就不错了。
农民用河泥，粪肥等，把土地改良好了，会增产至2石左右，但是这也离被地主眼红收回来不远了。
地主是不会把肥地交给农民种的。
牛爷爷看看天，刚把稻杆收回来，天阴得厉害，随时都要下雨。
把稻杆堆到屋里，住的地方本来就不大，实在没地方堆，就算他没地方睡觉，能堆的地方，床上也要堆。
千万不能让收来的稻杆淋了雨。
现在稻子才收了一半，还有一半长在地里，随时要雨的天，没收回来的庄稼，那就是朝不保夕，不仅是对稻子，对他也是。
“牛爷爷，我们不吃饭就上地吗？”
牛爷爷往怀里揣一块硬炊饼，拉着板车。
“小家伙，牛爷爷拿着干粮到地里边吃边干。你在家好好吃饭，吃完在去找我。”
“嗯。牛爷爷，我去的时候会带壶茶过去给你喝的。”
牛爷爷拉着板车又走了。
轰！
一声黑雷，天一下暗了许多，变成了苦黄色。
……
败子先生帮张氏联系的那个下家，他家新种了一园珍贵无比的湘妃竹，可惜栽种不得法，奄奄一息。地主家里很着急，同意张氏的要求，只要她能把竹子治活，家里收藏的那块一两重的羊脂玉，便可以全部给她。
”妹子，今天约定给人家治竹，我们过去吧。”
张氏由老板陪同，由于就在邻村，步行就可以。
刚出田城，便看到一男一女正在和飞哥哥对峙。
“岳飞，猴儿可是我爹的干乖乖，你敢打他！”
男子李胡胡，李四胡之子，眯着眼，带着威胁意味。
猴儿在水田里上工，欺负一个小孩。
猴儿假哭道:”我和这个小孩乱着玩，这个捕头看到了，就来打我。“
”真是太可恶了。“那个女的，李胡胡的未婚妻，无花果娘子听到猴儿的哭诉，义愤填膺地道。
岳飞解释道：“是这个猴儿欺负这位小孩，你们看，把他的头都打破了。我身为捕头，是秉公执法的！二位若不信，身后的捕快兄弟都是见证。“
无花果冷嗤一声：”你们是一伙的。谁信啊。这事还越说你越有理了。”
岳飞应道：“若还不信，可以问水田里的佣工兄弟……”
无花果脸色一变，皱起眉头，”这人怎么那么讨厌……“
旁边的李胡胡喝道：”岳飞，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敢在我们面前讨价还价！我们说，你不对，你就是不对。再不识趣，你这个捕头到底还想不想干！“
无花果得意地看着噤声地岳飞：”这样才对嘛……放心，这个捕头还是你的，我们是不会背地里玩你的……”
岳飞压抑地笑道：“是岳飞刚上任不懂事。多谢宽恕。那二位……想怎么处理？”
李胡胡道：“这两个小孩乱着玩，当然是叫他们继续玩去了。”
“是是是。”
无花果摸摸猴儿的脑袋：’干乖乖，继续和那个小孩玩去吧。“
猴儿摇头晃脑，十分得意，扯着那个小孩的头发，把小孩按倒在水田泥窝里，继续欺负他。
小孩被打的画面，岳飞不忍直视，他感觉太阳穴在跳，似乎要冒出火。那个小孩挨打，比他自己挨打还更让他愧羞。
他身为捕头，怎么可以袖身旁观。
岳飞努力闭上眼睛，但是耳朵闭不上。
小孩的哭声，水田里好心佣工的心痛声。
他们似乎都在哀求岳飞。
捕头哥哥，求你，救救我。
岳捕头，岳英雄，这孩子那么可怜，你快救救他吧。
岳飞咬着牙，不要管，不要理，转头就走罢！可是腿里像灌了铅，做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对他来说似乎有点难。
但是他安慰自己，只要假装听不见，迈出这羞耻的第一步，以后他做这种亏心事的时候，就可以从容不迫了。
走啊，走啊。你还愣着干什么。
岳飞在心里呐喊，催促自己。
“岳飞，你还愣在原地干什么，带着你的人从哪里来滚哪里去，快点……”
这个诬蔑的声音，好像喝斥猪狗的声音，让岳飞如梦初醒。
岳飞睁开眼睛，瞪他们一眼，突然转身，跳起来，扑过去，把猴儿拎起来，狠狠地丢到水田的泥窝里。
“不许你再欺负人！”
哎呀！猴儿摔得疼出血。
李胡胡瞪眼：‘岳飞，你想造反吗！”
无花果也气得咬牙切齿：”就问你，这个捕头到底还想不想做。不想做，就让给其他人。想做的人可是排成队的！”
岳飞咬咬牙，身后的捕头劝他：“岳捕头，不能冲动啊。你要考虑后果……”
岳飞咬咬牙，站在原地，没有其他动作了。一副等着挨打的怂样子。
李胡胡眯着眼睛，看着怂掉的岳飞，得意地道：”岳飞，刚才你可是犯了大错误啊。”
岳飞后悔了，他后悔刚才太冲动。
做了捕头，他感受到了做捕头的好处，现在恐怕保不住这个位子了。没当几天就弄没了，他舍不得。
无花果道：“官人，干嘛那么无情。给他一条生路，原谅他是个新人。”
岳飞似乎看到了希望，他几乎对眼前的人有些感激了，想拜一拜，感谢他们。
但是最后的那点廉耻，让他只是揖手：“多谢无花果娘子。”
无花果点头：“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就好了。那还愣着干什么，自己掌嘴十下吧。以后长点记性。”
岳飞一愣，他早就该想到，对方不会那么好心地放过他。
他看着自己的巴掌，这是一双曾经主持过正义的手，但是他越看越觉得，这手越发丑，越发普通。
原来，我根本不是英雄，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也知道曾经的我是怎么想的，竟然如此自命不凡，默认自己是个英雄。
现在为了保住捕头的官位，也只能如此了。
嗯，没什么好丢人的。
为什么他扬起手，要打下去的时候，手在颤抖……
”岳飞，你还愣着吗？“
岳飞咬咬牙，扬起手，狠狠地打下去。
“住手！”
岳飞听到有人叫住了他，那只手愣在半空，没有打下去。
回头一看，原来是丫头。
”丫头，你……你怎么来了……”
张氏拉着飞哥哥的手，“飞哥哥，有我在，他们就别想欺负你。”
李胡胡看了一眼张氏，不屑地问旁边的无花果：“这人谁啊。”
无花果冷笑道：“一个不知死活的小贱人。还想和我抢翠叶金花。”
李胡胡笑道：“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曾经被刮过光头的光头女啊。”
无花果抢步向前，抓住张氏的衣领，瞪她：‘小贱人，你想死吗？我们的事你也敢插手！“
张氏啪一声，强势地打开她的手：”你算老几，你们的事我凭什么要管！但是你们想欺负飞哥哥，休想！“
无花果的手被打开，愣在原地。
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小贱人，你敢打我！“
”就是打你。这次翠叶金花我赢定了！你想和我抢，做梦去吧！“
”飞哥哥，以后我给你撑腰。他们没什么了不起！再也不用怕他们！”
张氏对飞哥哥说，这里没飞哥哥的事了，可以走了，接下来的事情由她来处理。
飞哥哥走后，张氏对无花果道：‘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我。不要为难飞哥哥，不然我决不会放过你！＂
张氏说完，便走了。
无花果气得身子乱哆嗦，不停地骂道：“这个贱人，竟然敢怼我！她还敢还手了，官人，你看看，你看看，把我的手打成什么样了。“
李胡胡怒道：“这个贱人，竟然敢当着我的面羞辱我家娘子！”
”娘子你放心，这个贱人休想得到羊脂玉！这件事我已经安排人去找银湘妃了，这个婆娘，欠我们的贷款迟迟不还，我已经告诉她了，这次只要阻止他们得到羊脂玉，欠的钱就可以一笔勾销，不然，非剁她的手不可！”
“官人的意思，是叫她和那个贱人比农术，争那块羊脂玉？可是这恐怕……不知道这个银湘妃到底行不行啊……”
“银湘妃叫这个绰号，就是因为她有些专治湘妃竹的本事。”
“她这种货色，怎么会有这样的农术？”
“她年轻的时候，曾在京城混过，勾搭京城的一些农师，在他们那里顺手学的。”
“现在那个贱人觉得我们不敢动她，所以敢在我们面前嚣张。等银湘妃抢到了羊脂玉，看她还怎么和我们斗！还想和我们争翠叶金花！到时候我一定要撕烂她的嘴！”
……
轰！
又一声黑雷。
苦黄色的天空，突然闪现出几滴豆雨。
大雨快来了。
大地主有恃无恐，收好的没来得及运回家的稻杆，下面衬好木棒，把稻杆堆上面，上面盖好早就买好的油布。
那些没钱买油布的农民，慌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赶紧把割好的稻杆装上板车，没命一样。
“老天爷啊，这还叫不叫人活了啊。”
哎哟！
”牛爷爷，您没事吧。“
牛爷爷慌着把割好的稻杆装上车，由于着急，身子不利落，绊了一下，一下磕到板车上，嘴都出血了。
鲁花看了一样心疼，过去扶爷爷。
”小家伙。爷爷没事。快，快点。帮爷爷快点装车。你身子骨灵活。“
鲁花咬着牙，抱着稻杆，拼命装啊装。
跑来跑去，脸上很快就热得流汗，稻灰扬在脸上，整个脸乌七八黑的。
”牛爷爷，我们装完了。太好了。把这车拉回家，再来一次，就可以把稻杆全部拉完了。下大雨之前，我们一定可以把稻杆全部拉完！”
牛爷爷在前面拉车，鲁花在后面拼命推。
快点快点。
加油加油。
上坡的时候，他们都知道，上了坡就要到家了。到家就没事了。
牛爷爷咬着牙上坡，为了这一车稻杆，他愿意把老命都霍出去。
鲁花在后面咬牙推车。
坡上到一半的时候，牛爷爷感觉腰上咔一声响。
他太着急了。
哗啦啦，雨也急了起来。
哗啦啦哗啦啦。
大雨来了。
牛爷爷两手握着车把，车把上面系着拉车绳；紧握着车把，拉车绳挽在肩头。
他躬腰驼背，拼命地蹬着脚下的泞泥，肩头顶着拉车绳。
绳子崩直，随着他身子的颤抖，在雨中乱荡。
他不想放弃。地里还有一车稻杆等着他。
咔。
看来他真的老了。再也没有年轻时的力气了。
在半坡上，他与板车下坠的力量僵持，以失败告终。
一脚踩滑，板车坠下坡去。
他试图挽回，但是他真的老了，反而被坠倒，栽在泥窝里。
板车摔散板了，他磕得满脸全是泥血。
“牛爷爷，你鼻子流血了。我给你擦擦。”
鲁花个子小，闪得急，坠车时没伤到他，赶紧过来扶牛爷爷。
”老天爷啊，这还叫不叫人活了啊！“
”牛爷爷，您别哭啊。别这样。板车还能用。我们扶起来还能用。这里散到的稻杆，我们可以快点抱回来，就不会淋雨了。地里还有许多稻杆等着我们去拉呢。我们快点，稻杆还有救的。”
“小家伙，没用了。牛爷爷什么都知道。“
”老汉我咬牙活了一辈子，活到现在，终于活明白了。阎王叫你三更死，你是活不到五更啊！这是命，是命！”
“牛爷爷，您别这样。我们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对了，我去找稻花姐姐，她家有油布，我去借。我去借。牛爷爷，您千万不要有事，等我回来！”
”守卫大爷，您求让我见稻花姐姐。我有急事找她。“
”小夫人和老板有事出门去了。”
“出门了。那她到哪里去了？”
“到地主家指导农事去了。小夫人现在正处在关键时期，就你一句话说现在有事，就要让小夫人放下手头的要紧事过来帮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现在小夫人是绝不会帮你的！有什么事过几天等小夫人忙完了，你再来吧。”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找姐姐！姐姐是好人，我不信你说的！姐姐一定会帮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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