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城隍庙中的那个身影随即变得飘忽起来。他抬头,掀了掀黑色斗篷的帽沿,看向城隍庙中的神像,心中越发的惴惴不安。他知道,今夜行事,必定不会那么的顺利,可他已经没得选择。
闪电过后,紧接着是一声焦雷,他猛然一个转身,看向城隍庙外,一个黑影正狼狈的朝着这里跑来。他喃喃地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大人!”
黑影捂着半只手臂跑到跟前,低了低头。
“如何?”
他问,眼中带着一丝急迫。
“失败了!”
黑影低头,自腰间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他。
“按照江湖规矩,任务失败,大人之前预付的定金,我们原数退回。”
“不必了!”他瞧着那个尾随着黑影而来的影子,身子略微的晃了一晃:“我想我用不着了,你也用不着了。”
黑影转身,快速的拔出手中的剑,指着那个缓缓移来的鬼一样的暗影:“大人快走!”
“你们谁都走不了!”
一道闪电猛击下来,伴随着一声闷雷。黑影的眼睛突然睁大,他看清楚了,那个尾随着自己而来的人,正是在晋王府时,守在门口的那个鬼一样的守卫。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开口说话了。他的眼睛就那么大大的睁着,然后躺在了地上。
“扈大人,好久不见了!”
“是你?”黑色头蓬下的那张脸努力的挤了挤:“我认得你,你是晋王殿下的人!这么说,任务真的失败了。”
“是的,任务失败了。”无影抬抬眼:“扈大人花了大把的银子,却找了几个废物,大人的银子,花的似乎有些不值。”
“我也觉得这些银子亏了。可惜,人的脑后都没有长着眼睛,就算后悔,也终是晚了些。”
“扈大人知道就好。”无影往前走了一步:“请扈大人移步去见见我家王爷吧?深夜行刺,扈大人兴许会有许多的话想要与我家王爷说说。”
黑色斗篷下的那张脸,微微的抖了下。
“好吧,正好有一些事情,我也想要向王爷坦白。”
黑色斗篷下的那只手紧张的捏了捏,跟着长舒一口气,抬头往天上看了眼。今夜的这场雨,他怕是再也看不见了吧。才想完,脚下便是一个踉跄,他努力的稳了稳身子,却还是不由控制的往前扑去。
“扈大人!”无影神色一变,忙的上前,却发现他的嘴角溢出许多黑色的血来。“扈大人您这又是何必呢?”
“行刺王爷、王妃,必是死路一条。下官死了也就死了,何苦再活着连累他人。”黑色斗篷缓了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请代下官转告王爷,当年的那封书信,是下官伪造的。可下官,原本想要针对的,并不是晋王殿下。”
“扈大人!扈大人!”
无影连唤了两声,跟着用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轻叹着将其方平了。
在他的黑斗篷里,无影找到了一封书信,同时带走的还有刺客临死前扔给他的那个东西。
雨,终于落了下来,努力的洗刷着城隍庙前刚刚发生的一切!
晋王府中,苏如锦刚刚睡下。听到门外浅浅的脚步声,萧云堇看了无双一眼,转身走了出来。
“王爷!”
无影低头,眸光自萧云堇的血衣划过。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王爷却仍未更换衣衫,连无影都觉得阿九之前的猜测兴许是真的。王爷他,对这位新来的王妃的确与前头的那些都不同。
无影不是很明白,毕竟论家世、论身份、论姿色、论才学,论一切的一切,眼前这位苏姓王妃都不是最好的。他不明白,究竟是她身上的什么东西迷住了王爷。可他不是阿九,这样的疑问他问不出,也不敢问。
“找到了?”
“找到了!”
“人呢?”
“死了!”
“可带了东西?”
“带回来了。”无影说着,伸出手。
那两样自他从扈大人身上带回来的东西就好好的搁在他的两只手上:“以当时的情形来看,这位扈大人似乎早就预想到了他的行动会失败,也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扈大人临死之前,让属下转告王爷,说当年的那封书信是他伪造的,而目的却不是针对王爷。”
“他的确不是针对本王。”萧云堇的眸寒了寒:“当年的本王,还入不得他们的眼。本王,不过是被他们捎带的而已。他们针对的,应该是宫里头的那两位。”
“皇后与颜贵妃?”无影的眸光随着沉了沉:“是蜀王殿下?”
“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本王不想被他们给扯进去,想要自保的话,可以利用这些做些什么。”
萧云堇说着,去拿那封书信。可当目光落到手指上染着的那些黑血时,又将手给收了回来。他看了眼院子里飘飘忽忽的雨,说了句:“去书房等着本王!”
“是!”
无影点头,退了下去。
“阿九!”
“小的在!”
阿九自一旁闪了出来。
“将府中最得力的守卫统统调到这边来,本王不希望王妃她再出什么事情。”
阿九点了点头。
“那个芸香方才又偷偷摸摸的跑了出去,若是料得不错,定是去见那个人了。”
“让她去吧。”
“外贼虽可防,但这家贼却甚为难防。小的担心,若是那人再给了芸香什么指示,王妃这边……”
“传本王的指令,王妃受伤,需要静养,除了无双与阿萝之外,其余人等均在院外候着。还有,你转告奶娘,王妃近几日的饮食要她格外注意,一应物品均不许外人沾手。乳娘是王妃身旁的老人,该放心睡,该防着谁,她心里清楚。”
“是!”
阿九说着,也退了下去。
萧云堇转身,看见无双正端着一盆血水站在门口。目光相交,他淡淡的问了句:“如何了?”
“回王爷的话,双目微合,脉象平稳,王妃体内的毒血应该是被催出了大半,眼下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后续的话,还需仔细用药观察几日,至于能不能醒过来,则要看王妃自个儿了。”
“无双,本王不想说别的,只想你记住你之前说过的那些话。”
无双抿了抿嘴:“是!无双记得!若是王妃撑不过去,无双愿意去那边陪着王妃。”
“本王不希望你兑现这些承诺。”
“无双明白!”
无双端着血盆,轻轻的福了福。再抬头时,萧云堇已经步入了雨幕当中。她凝着那个背影,终是明白,此一生,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就像是现在的距离一样,隔着的不仅仅只是身份,只是尊卑,而是很多很多。
无双深吸了一口气,将满盆的血水泼洒到院子里。当她看着那些血水被雨水冲刷着带走的时候,心中原有的执念也跟着放下了。她忽然想到,那个盛夏的傍晚,当她一袭麻衣跪在父亲的薄棺前,抬头看着他时,他说的那句话。
他说:“你父亲的冤情,终是会大白的。”
他说的没错,父亲的死,最终还是被查明白了。她被除掉了全部的罪名,恢复了清白的女儿身,然后以王妃陪嫁的身份进入了府中。那个时候的她,并没有想太多,她只是渴望见到他,渴望能够距离他再近一些。然而,当这些全部都实现的时候,她却又在不知不觉中生了痴心妄想。还好,他一直在提醒她,提醒着他们之间原本就有的距离。
如今,她像是突然间想明白了。一切都似乎回到了原点,回到了父亲死后的那一天,他是王爷,她是一个仵作的女儿。不!如今的一切,都要比当初好的多,她满意了,也知足了。
书房内,萧云堇已经更换了衣衫,只头发还湿漉漉的搭在身上,倒是让他整个人显得洒脱了很多,也似乎少了那么一些冰冷的气息,多了一些人气。
他打开扈大人留下的那封书信,阅览了其中的部分内容。其实,与他当年预想的都差不多。只是,这位扈大人和蜀王显然还是将他当成了当年的那个萧云堇,他们的算计,太粗陋也太简单的些。
他合上书信,轻轻一丢,将书信丢进了身旁的炭盆中,随后将另外一样东西交给无影。
“去将扈大人支付的拿笔定金带回来吧!”
无影点点头,看了那被焚的书信一眼,有些迟疑。
“有话想问就问吧。”
“这封书信对王爷您来说,没有用吗?”
无影犹疑了一下,还是张了口。
“不是无用,而是没什么大用。这位扈大人和那位蜀王殿下显然是想拿本王当刀使,好将当年的事情重演,让本王出面帮他们搅乱宫中的那一滩表面混浊,实则平静的死水。”
“属下不懂!”
“自古以来,后宫所争,皇家所抢的无非都是那一个高高在上的王位。父皇后宫妃嫔众多,光是成年的皇子中有看似有实力竞争的就有我们五个,但抛去外在的这些因素,真正能够走上那个皇位的却只有两个。”
萧云堇看了无影一眼,“手中握着吏部的齐王,生母是后宫之中最为得宠的颜贵妃。手中握着礼部的瑞王,看似权力不及齐王的大,但他却是真正的皇家嫡子,皇后娘娘唯一的儿子。按照族制,齐王是现今皇子中最为年长的一位,是皇兄,而瑞王是皇后嫡出,所以无论他们两个那一个能够登上那个宝座,都是理所应当,不足为奇的。蜀王想要上位,就只能将他们拉下马,余下的我们几个,至少在先天的条件上都相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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