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锦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座山里,除了萧云堇生母的神像,还藏着许多精良的武器。当阿九带人将搜索到的暗室一个一个打开的时候,苏如锦只觉得一股又一股的凉气顺着鼻息灌入腹腔,凉得浑身只打哆嗦。
“这些……”
“锦儿,我将要问你的话,不是要疑心你什么,只是为了印证我自个儿的猜测。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初你离开京城之后,为何会选择在这永宁县落脚?”
苏如锦先是一怔,随后仔细地回想了一下。
“离开,虽只是简单的两个字,说出来也很容易,但真正去做的时候,却发现一点都不容易。那一整天,我的思绪都是乱乱的,心里特别的慌,也特别的纠结。”
“我能体会。”
萧云堇适时的插了一句,让苏如锦的情绪随着他的话音,也稍稍缓和了些。
“我记得我茫然无措的走着,被人推推搡搡的就到了南城门。我离开,原本就没有什么固定的要去的地方,既到了南城门,也就顺着官道一直往前走。遇店住店,遇到村落就去借宿一宿。偶尔走不动了,也会雇辆马车。”
“你又告诉车夫,你要去哪里吗?”
苏如锦摇摇头:“我自小便是在京城长大的,除了尚书府和晋王府,就连京城里的那些街道都不是很熟悉。这外面的地方,即便是耳熟的,也只是听过罢了。”
“那你是如何设定自己的目的地的?”
“很简单啊,我只是告诉车夫,送我去最近的下一个城镇。我当时想着,若是遇到合适的就停下来。反正天大地大,相公就算想要找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就这么一路到了永宁县?”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差不多?”
“嗯!”苏如锦点点头:“可方才回想的时候,竟想起了一个之前从未注意过的细节。这一路,似乎总有人像我提及永宁县这个地方。于是,当我来到永宁县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地方很适合我。”
“在到达永宁县之前,可有发生过什么意外没有?”
“意外?”苏如锦一怔:“我随身包裹被人抢了算吗?”
“之后呢?”
“之后的事情,你差不多已经知道了。我只剩下了三两银子,然后一时心软买了那只小松鼠。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遇到了好心大娘,被大娘收留了一阵子。我养的小松鼠,就是在大娘家的时候,死掉的。”
“这是一个局,是有人故意引锦儿到永宁县来的。”
“可这三年,我一直过得很安稳。”
“因为那个人并不想伤害锦儿。”
“那个人是在山里藏兵的人吗?”
萧云堇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如锦忽然觉得心慌,她转过头,低低地说了声:“要不,让阿九先派人送我和念儿回京吧。锦儿留在这里,怕是不大合适。”
“你是聪慧的女子,我知道你已经想到了,而且担心即将发生的事情。只是,锦儿,情况不会像你想的那样槽糕,我保证。”
“这些都是皇上应该考虑的事情,锦儿一个妇人,不敢多想,也不愿多想。只是,战火起,遭殃的总是那些无辜的百姓。若能悄然解决,那便是最好的。”
萧云堇闷声没有回答。
下山时,又遭遇了一场大雨,甚至这场大雨从山里直接追到了永宁县城里,且一下就是两天两夜。
第三天,雨停了,乌云散去,连久违的月亮都悄悄地从云层背后探了出来。
月光从窗户透入。黑暗中,一双幽深的眸子倏地睁开。
静悄悄,蹑足而行,像是一只行走在山间的,正在伺机捕捉猎物的山豹。
院子里,月光倒映着一个人的影子。
萧云堇悄然来到那个影子的背后,用剑指住了他的后背。依着他的本事,从背后刺穿对方的心脏,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显然,那个人也是知道的。
“这三年,有劳沈先生代为照顾锦儿。”
“皇上错了,锦儿她一直都是靠自己生活的,沈衍并未做过什么。”
“这永宁县是沈先生特意为锦儿挑选的吧?”
“这里比较适合锦儿。皇上也看到了,三年时间,锦儿她独自在这里生活的也很开心。”
“既如此,沈先生又为何要向朝廷密探透露锦儿的讯息,引我来到此处?”
“因为不忍看到锦儿在此孤独终老。”
“不仅仅只是如此吧?沈先生在这永宁县布了那么大一个局,难道只是为了不愿让锦儿孤独终老?”
“皇上既然都已经猜到那些事情是沈衍所为,就不用再绕这么一个大的圈子来问了。都是男人,直白点,更好。”
沈衍回头,一双清冷的眼睛,落在萧云堇的脸上。
“山洞虽然简陋,但山洞中的一切布置却都是依据锦儿的习惯。如此细心,即便是我,都不可能做到,但放眼天下,却有一个人可以,那就是沈先生你。锦儿是沈先生看着长大的,先生熟知锦儿的一切,却又是唯一一个没有对锦儿动过别样心思的男人。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布置出那样既贴合锦儿的心思,又不会让人觉得刻意的山洞。”
“我是锦儿的师傅,是锦儿可以信赖的大哥哥,同时也是她心中义父一般的存在。我曾对锦儿的母亲起誓,终此一生,都会好好照顾锦儿,不会让她受太多的委屈。当然,我做的并不好。”
“那个庙宇,也是沈先生留下的吧?”
沈衍摇了摇头:“不!那座庙宇我只是负责看护。”
“我母妃……”
“如你所想的那般,你母妃出自沈家,但她却并不姓沈。她是前朝公主,身负血海深仇,却偏偏爱上了你的父皇。因为爱,她放下了一切,却并没有换来那个人的真心以待,反而被他所忌惮,甚至纵容自己的皇后谋害了她。萧云堇,你虽然姓萧,但应该明白,流淌在你血脉中的并非只有萧家的血。”
“无论我的母妃姓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姓萧的事实。无论我的父皇愿不愿意,如今坐上这个皇位的都是我。沈先生是通达之人,应该明白,对老百姓而言,江山是谁的不重要,坐江山的姓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远离战火,安居乐业。”
“皇上以为,沈衍来找皇上,是为了复辟旧朝吗?”
“难道这不是沈先生的意思吗?”
“曾经是。身为沈家的人,复辟旧朝,曾是沈家的祖训。所以,沈衍曾尽力帮助皇上夺得如今的皇位。如今,皇上已经是大梁的皇上,江山也已经是皇上的江山,沈衍没病,又何必再挑事端。况且,皇上继位三年,既未立后,也未纳妃,唯一的孩子又是与锦儿所生,并且已经立为了太子。皇上觉得,沈衍还会做什么?”
“沈先生的话,我自是相信的,只是山中的那些兵器……”
“沈衍之所以让人引皇上进山,又故意让皇上看到那些东西,就是为了提醒皇上。在这永宁县,曾藏着数万精兵。那些精兵,原是沈衍为皇上所备的。只是后来,没用的上。”
“那些精兵现在何处?”
“消失了!”
“消失了?沈先生是在与我开玩笑吗?”
“当着皇上的面,沈衍怎么敢开玩笑。况且,皇上手中的这把剑,还指着沈衍的心口。沈衍觉得活着甚好,还没有找死的念头。”
“那沈先生方才所说的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山,是沈衍寻的。兵,也是沈衍招募的,但沈衍自个儿却并不是懂兵,练兵之人。沈衍只谋局,屯兵操练,锻造兵器这些事情,却是归旁人管的。这个人,也是前朝遗民,与皇上一样,沾有前朝皇家的血脉。”
“沈先生的意思是,藏在山中的那些精兵都被这个人带走了。”
沈衍摇摇头:“若只是他一人,尚不会有这样的心思。真正带走这些兵的,其实另有其人。”
“沈先生这是在与我打哑谜吗?”
“那个人,皇上也是认识的。她是一个女人,与锦儿同出一门,都姓苏。”
“沈先生指的是……”
“苏如媚。其实这三年来,我也一直在调查这件事,为的就是能给皇上,给锦儿一个交代。苏如媚,在苏尚书被羁押到天牢之后,就无故失踪。根据线索,她是被人带出京城的,之后被人一路护送到了永宁县,并且误闯入山,认识了沈衍留在山中的那个人。美色当前,难敌其诱,况且两个人目标一致,很容易一拍即合。若沈衍猜测的没错,那些人,已经在这三年之中,悄无声息的潜伏到了京城里。”
“齐王?”
“不一定。沈衍在苏家出入多年,对苏如媚也是有些了解的。比起齐王府的那位侧妃娘娘,苏如媚更有心思,也更有抱负,她不会为她的姐姐做嫁衣,将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交给旁人。”
“苏如媚想自己做皇后?”
“这是她的目标,但依着她的性子,在目标达成之前,也有可能利用她那个姐姐,利用齐王残存的势力。皇上若是无事,还请尽早回京,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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