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真人微微颔首, 眼波流转, 看向有华, 薄唇轻启, “这位便是那个受尽无数眷顾的战仙转世？”

　　常风闻言一愣, 看向有华。

　　清幽真人挑了下眉毛, “看来她尚未将所有事情都告与你知啊。是不是？言钰战仙？”

　　有华看着清幽真人, 方才还在惊叹对方容貌的心情全无，转而变成了一种戒备，“清幽真人比我想象中, 知道的要多上许多。”她冷声说道。

　　清幽真人笑容未变，袖中一缕青缎飞出，直取有华。

　　有华侧身一纵, 劫生鞘出手, 将再次裹挟上来的青缎挡在自己面前。

　　那青缎灵光闪闪，铺天盖地一般, 将有华面前遮的干净。

　　月庐剑出, 剑气所到之处, 青缎回退, 却未曾有半分损伤, 比起之前清雅的法宝，又要霸道许多。

　　青缎软滑, 在有华身边兜了几个圈，复又将她紧紧的绕在其中。

　　之间青色宛如茧一般之中, 有剑气奔腾欲出, 几次像是要撕裂破茧，却又被法宝压制，按了回去。

　　“雷来！”茧中，有华轻叱一声，青茧周围瞬间蕴含雷光，劈啪作响。雷势愈渐增大，凭借巨大的灵力涌动，硬生生的将那缎织的茧撑了开来。

　　有华从缝隙中跃出，一个折身，灵火舔上剑神，欲待再砍。那青缎却嗖的一声，翩然飞回清幽真人的袖中。

　　清幽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仿佛刚才发生的事儿只是一场虚无。“言钰战仙好灵气，清幽自叹不如。”

　　他觑了一眼旁边的言洛和常风，淡淡笑道，“两位对她倒也是实在放心，竟然一招一式都不肯相帮。”

　　清幽真人忽的一声掠到言洛身旁，轻声说道，“帝君，可还记得我？”

　　言洛猛地一滞，“你是……”

　　清幽冲他眨了眨眼，“好久不见，晔卿帝君。”

　　“你怎么会是玉华门的掌门？”言洛表情阴晴不定。

　　清幽叹道，“不藏身于此，怎么能逃得过仙界的追查呢？”

　　“你一身鬼气，如何隐藏？还成了玄门弟子？”言洛面色阴晴不定。

　　清幽将手举起，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言洛这才发现，清幽的指尖上已经有尸体腐败的痕迹，尸斑也渐渐爬上了他的手腕。

　　“你……”

　　清幽伸出食指，点了两下，“借个人的壳儿罢了，就是最近有些遮掩不住了。想找个新的，却又没那么顺心的。”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有华，“只可惜是个女的，若是个男人身，我大约会感些兴趣。”

　　言洛冷笑两声，“那也要你打的过。”

　　“哦？”清幽微吟，“你当我当年，打得过清幽真人吗？”

　　有华迷迷糊糊，拉着言洛问道，“这人是谁？”

　　言洛低声说道，“前任鬼君，十方。”

　　十方在成为鬼君之前，在仙界也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引得无数女仙侧目。唯有一点，这人一身洁癖，十分不讨喜。但偏偏是个情种，人间界游历之时爱上一名良家女子，共度一生之后，十方竟然毅然决然的要去鬼界，护她千万世轮回的平安。

　　谁能想到，之前脚不沾尘的仙君十方，竟然愿意去鬼界那样的地方，一时间引起哗声一片。

　　可他偏偏就真的去了，毫无顾忌毫无怨念的在鬼界一待就是许多年。后来也是因为那女子转世入了魔道，十方才将轮回之道为魔族亡魂开启，惹得仙界不快。才剥了他的仙位，判了罪。

　　言洛看着十方，反而有些释然，“你可知道鬼界的黄泉之气，都要压不住了？业渊还浅，你也不去帮帮他？”

　　十方冷笑两声，“他的鬼界，与我何干？我当初入鬼界是为了一人，如今出鬼界亦是为了一人”，他斜觑着言洛，十分嘲讽的说，“我又不是帝君，以天下苍生为首。十方心中，只护一人。天下苍生与我何干？”

　　言洛无奈的苦笑了两下，“你所说的帝君，并不在这儿。我同你这身子一样，只是个容器。”

　　“什么？”

　　“晔卿仙魂在轮回之时已剥，那时你正逢获罪，鬼界一片松散，没被发现也是正常的。”

　　十方瞪大眼睛，“那此刻，他人在？”

　　“在我这里。你若想见他叙旧，晚些时候即可。”

　　十方翻了个白眼，“我找他叙旧？谁要听他讲道说法，老学究老古板，一点意思都没。亏得言钰竟然还能守他那么多年。这么说起来，我一直想问，言钰是不是眼瞎耳聋？”

　　他转头看着有华，“战仙，你是不是耳朵不太好，眼神儿也差？”

　　有华默默说道，“我叫姜有华，并非言钰。”

　　“哦哦哦，战仙就是战仙，连转世都比帝君要干脆许多。一刀两断，各不相干。”

　　言洛笑道，“那你又何苦纠缠着一个人，至死不放呢？”

　　十方稍抬了下眼眸，“我这一辈子，长长久久的做了那么无聊的仙族。她的一辈子，和我比起来短的不像话。死的时候喝完孟婆汤，过了桥，前尘皆忘。再见面的时候，何必让她醒过来？几世纠葛，几多痛楚，最后还是要送她离去。我一句话，并不能让她不堕轮回。

　　我没那个本事，自然不做那种事儿。”

　　有华简直要为十方的感情观鼓起掌来了，一边深情，一边看开，这样的人不去做鬼君，真是暴殄天物。

　　言洛沉吟片刻，问道，“檀流有件事情想问你，可他遍地寻你不着，谁知你竟然在这里。”

　　“问我什么？”一片叶子被风吹到了高处，落在了十方的袖子上。他看见之后，蹙起眉头，轻轻的拂了一下广袖。那叶子瞬间变化成了灰烬，再入空中。“这里就是许多不好，花啊草啊虫啊的，都不甚听话。”

　　“檀流可是魔君无端转世？”

　　十方微闭双眼，“这很重要吗？”

　　“重要。”

　　“无论他是谁，还不是要去打仙界，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

　　言洛蹙眉，“你这意思便是，檀流并非无端轮回道而生？”

　　十方轻声笑了起来，“我自己做的轮回道，我岂会不知？啊，这么说起来，战仙还是檀流的女儿呢。”

　　身不在鬼界，灵通可达，十方境界可见一斑。

　　“那他是谁？而真正的无端又在何处？”

　　十方冲言洛挥了挥手，示意他凑过来，“说出来你可别吓傻了。檀流当日乃是战仙副将——云情。仙界将他押入鬼界，牺牲了十位仙君的灵力，才将他和无端的轮回换了过来。

　　而真正的魔君无端，却被扔到了灵界去。至于他后来怎么样了，我倒是从未关注过，浑身都是血的人，我不感兴趣。”

　　言洛和有华面面相觑，檀流竟然是云情？！

　　自己那个名字娘娘腔，脾气却爆炸的副将云情，竟然就是现在的魔君檀流？竟然就是自己的便宜爹？！

　　有华深吸了一口气，副将变爹，呵呵。

　　十方淡然说道，“云情怨气不退，自然一次次的攻打仙界，仙界又借着修行界之手制衡。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们去了断宫，也知道端无尘死了，道苍宗那几个自以为是的笨蛋也死的精光。”

　　有华在旁说道，“既然你都知道，又不是玄门的手段，和我们联手如何？”

　　十方瞥了有华一眼，“你连我青缎都砍不破，还想去砍仙界？空有一身蛮力而已。还是再好好修炼一下，剑修就是我见过，世界上最蠢的修行者了。”

　　他看有华一脸想要咬人的表情，补充了一句，“就连言钰战仙，人家都是会法决的。虽然不多吧，但个个都好用。要想让玉华门跟着悠谷和道苍宗赴死，可以啊，你能用法决破我青缎就行。”

　　言洛在旁无奈的摇了摇头，“那青缎原本乃是天上星河凝成，你让一介凡人和星辰争辉，是不是有些严苛了？”

　　十方瞪了言洛一眼，“攻打仙界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她若要这么做，掀起风浪，那便应当担起责任。岂是动动嘴皮子就让一群人为她去死的？檀流愿意，你愿意，我可不愿意。”

　　言洛又要说些什么，有华按了一下他的袖子，自己往前踏出一步，仰头说道，“只要断青缎就行吗？”

　　十方扬眉，“正是。”

　　“好，三日之后，我们在这里再见。”

　　“好。”

　　****

　　有华同常风、言洛二人在附近的一处客栈借宿，常风听到要交钱的时候还心疼了片刻，口口声声说早知道带个移动洞府出来了。

　　随即，有华将自己和言洛的事情告诉了常风，常风惊诧万分，久久不语。

　　言洛拉着有华，说道，“十方那人便是如此，你若不答应他，以他的性子，也会来帮你。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已经压不住他的贵气，早晚有一天要被人发现。他现在求你还来不及。”

　　有华摇头，认真的和言洛说道，“他说的没错，攻打仙界不是过家家，我们需要想的仔细。我爹常说，若是只想不做，永远成不了。可若是一味做了不想，也没什么胜算。而且我确实法术不精，需要精进些，以后面对各种仙界之人，才能不落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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