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崖自顾自的拉出一张椅子坐下, 看着有华气急败坏的模样, 憋着笑, 说道, “对了, 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所以我才紧赶慢赶的今天就来了。”
“什么事?”有华给邢崖到了杯白水, “砰”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明明是师父的师兄,这人怎么一点儿长辈的觉悟都没有。
水从杯子里溅出,邢崖左手食指一比, 那水花就在空中老老实实的折了个身,又回到杯子里了。
“陵阳城要出事儿了。”邢崖直截了当的说道。
有华闻言,猛的往前踏了一步, “什么事儿?”
“准确的说是, 陵阳白家要出事儿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剑院门下有个姓白的小子, 就是出自陵阳白家。”邢崖慢吞吞的喝了一口水, 继续说道, “悠谷的开山祖师, 你应该知道是谁吧?数百年前, 陆悠行的本命剑玉魂,突然出现在谷中的破观之前。那时候我和你师父入悠谷, 也才百年而已。
大家都是剑修,自然知道对于剑修而言, 本命剑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本命剑上挂有一封信, 内容残破不堪,悠谷上下无人可以解释这封信上的内容。于是常风就得宁掌门之命,带着玉魂前往灵界,期盼灵君能助他们一臂之力,看看陆悠行飞升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谁知走到一半,竟遇到了前来的魔族。魔君看到仙界有东西落下,自然要来看看是什么。
于是,常风受到了魔族的埋伏,受了重伤。奄奄一息之中却有人族商队从此处过,便是陵阳白家之人。陵阳白家见是修行界之人,便出手相助,把常风藏在商队之中带走。而魔族却穷追不舍,常风为此差点丢了一条命。
常风心知将此剑带在身上,不仅会连累白家商队,自己可能也没办法完成任务。开山祖师的本命剑怎么可以落入魔族之手?
可偏偏就是这个白家商队的带头人,他得知一切之后,表示自己可以暂时管托玉魂。当时已经无路可走,常风将宝剑托付于他,自己去引开魔族。
此白家人拿剑而走,回道陵阳城中将玉魂封入自己灵堂,却因为在路上受到玉魂剑意所伤,未过多久便受到反噬,死于家中。但他去前将灵堂封锁,白家从此担任看守此剑的任务。这也是为什么白家之后的生意蒸蒸日上,甚至你师父,特地去陵阳城中走了一趟,将那姓白的小子收入剑院的原因。”
又是陆悠行……有华心里颇有些压抑,原本她以为这天地之间万物和谐共生,六界平和,谁知道背后竟然有各种奇奇怪怪的阴谋阳谋。而自己,在这股潮流之中,究竟只是一枚随波逐流的叶片,还是可以断水覆天的那柄利刃呢?
“那么……悠谷之后为什么没有再来取这把玉魂呢?不是要带去给灵君看的吗?”有华问道,“白家又是怎么样才能护住这柄宝剑?”
邢崖看了眼窗外,枯枝散乱,月光零落。
“常风前往灵界,灵君不见,并告诉他,天上天下可解陆悠行信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道苍宗顾允。顾允何人?早就和陆悠行一起飞升了。宁掌门便亲自去道苍宗问询,道苍宗却没有什么顾允的法宝落下,更别提帮他找自己祖师爷了。
而也是巧合,常风竟然发现,白家之人乃是人族和灵族的后代,体内有衍化之气,能将玉魂的剑意收住。这可比放在悠谷之内安全多了,于是,白家就当仁不让的成为了悠谷的守剑之人。”
有华看着邢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回事儿的?”
邢崖扬了下眉毛,“当初我天纵英才,门派里做什么事儿都喜欢带着我。所以常风一事,当时我也在边上。”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上面有一道长长的棕色疤痕,又深又长,钻入他的衣襟之内,不知道往下一直延伸到何处。“这便是当日被魔族埋伏留下的。”
有华接着问道,“那么……陵阳城里会发生什么事儿?”
邢崖耸了耸肩,“这两天白家有人寿宴吧,大概是时日久了,他们忘记自己家的灵堂里放着什么了。无意中开了一下灵堂,有剑意摄出。当年断了找寻玉魂剑的魔君感应到,自然要前去拿剑。谁知道陆悠行留下的信上写了些什么呢?”邢崖摇了摇头,“魔族也是相当的执着,先不说这么多年揪着仙界不放。人家落到门派的本命剑上,写的差不多也就是教习弟子修行的事儿吧,能和他们有什么关系?闹的草木皆兵的,真是祸害。”
外面有风声响起,竹林的影子在地上摇摇晃晃,细细碎碎的铺了一地。
邢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朝着一侧的窗口走去,“哎呀,这次来的太久了,好像被发现了。”他手指一点,那空杯自然而然的回到原本的位置,仿佛根本没人来过。“我先走了,记得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别人啊,也千万别说是我说的。不然除了翻弄门派秘辛,还有份直呼开山祖师名讳的罪名。哦,记得要好好待我的骨粹。”
说完,他便推开窗户,往外一纵身,人便消失不见了。
有树叶被风吹进来,有华连忙去把窗户关好。一回身,就看见门口站着盛琅。
“师父!”有华被吓了一跳,她师父从来不是擅闯别人房间的人,向来彬彬有礼,今日却突然直接进来。再者,就是刚刚,她还在和门派叛徒邢崖聊天,还给他养剑。
有华心里扑通扑通的乱跳,她四处看着。
嗯,很好,座位上没留下痕迹,杯子也放回原处,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有人来过。
“有人来访?”盛琅往前踏了一步,问道。他的声音有些冰冷,甚至是急迫。
有华连忙摇头,“没有啊,大概是我的灵兽?我和一只白晴虎结了灵兽契约,我把它叫进来给师父看看。”有华连忙解释,心里却在盘算,该怎么把陵阳城的事情说给师父听。而且……明日白梧不是就要回陵阳城了?
“不必。”盛琅进门时身上有种凛冽急迫的气息,如今看到有华房间里的情况之后,稍稍有些放松。吐息之间,他又恢复了常态,“门口都是什么?”
有华想起自己院子里那小山一样的妖兽尸体,“嘶”了一声,“是……西荒里带出来的,打算卖钱的。”
盛琅点了点头,“此番也算是你的造化,外面那些妖兽,若是放在西荒之外,绝非筑基期可抗衡的对手。然而西荒之中,据说灵气滞涩,他们应当是只有一副蛮力。”
有华心想,“还有毒……”但对着自己师父,她态度十分恭敬,“多亏了在体院和林场的锻炼,还有师父您常年的教导,徒儿还有些剑意在手。”
盛琅转身,冲着外面说道,“我们去看看这些妖兽,若是有什么好的地方拿出来,你也别一股脑儿当做肉泥给卖了。”
有华听到盛琅这么说,连连点头。她原本就是打算把皮、肉、器官分开,然后直接扔去内事门卖掉。若是有个人能告诉她哪儿更值钱,哪儿不值钱,岂不省的自己被内事门坑?就内事门那一个个弟子精光四射的双眼,各个都是坑钱的好手。
于是,师徒二人,在这黑黢黢的夜里,竟然埋头分辨妖兽尸身。盛琅原本一尘不染的衣角,也同有华一起蹭的有些脏兮兮的。
有华忙着按照盛琅的指示,按照大致的稀缺程度,拿着小刀,把妖兽一点点的庖开。心里却一直惦记着陵阳城的事儿。她略一思忖,转头对盛琅说,“师父,我也想回家一趟。这次在西荒里一呆就是四年,虽然外界只有四天,但是我还是有些挂念爹娘。”
盛琅点了点头,“那明日你同白梧一起回去便是。”
有华想了想,当年常风和邢崖两人都被重伤,自己和白梧去,岂不是送死?她皱了下眉头,“师父,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吧?我爹娘曾经一睹师父的英姿之后,说了好久,想要当面再谢谢师父对我的教导之恩。”
盛琅正指着一处妖兽的下颌,示意有华将它取出。他顿了顿,“明日掌门出关,我去不得。如此便让言舟同你一起去,他是剑院大师兄,代替我去也无不周。”
加上一个大师兄……有华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恐怕也是有去无回。
但方才邢崖所说,常师伯同他是遭了埋伏,而且玉牌在手,如果真的遇到什么情况。正逢掌门出关,她叫一声,应该也来得及。
于是,她点了点头,“那么我便同师兄说一声,明日叫他同我一起去陵阳城。”
说着,她正要掏出玉牌,盛琅摇了摇头,指了下她满手血腥脏污的手。有华摊开手一看,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
盛琅拿出自己的玉牌,给齐言舟发了条讯息。很快,那边就应了。师父的话顶别人一百句。
师徒二人忙到深夜才散去。第二日,有华来到内事门告假,在前往陵阳城的传送阵处看到了白梧,齐言舟,后面还跟了个皮楚楚。
皮楚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久没出去玩了,大师兄说带我去人间界看看。”
白梧倒是有些惊讶有华要去陵阳城,看她的表情,似是昨日大哭之事已经过去,心下略安。四人踩在传送阵上,转眼就来到了陵阳城外的一处树林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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