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呢……”阿萝这么说着, 忽然想起上辈子自己嫁给萧永瀚的事, 而萧敬远恰是萧永瀚的叔叔。
当下心里微动了下, 便故意道:“不过已经有心仪之人。”
“哦……”红色跳跃的火苗中, 萧敬远仿佛化为石雕, 半响后, 才低声道:“没想到转眼间, 你都长这么大了。”
阿萝听着他这声音颇有些闷闷的,不免纳罕,想着他该不会真觉得自己就该嫁他侄子吧?
其实同在燕京城, 彼此之间难免有所交道,她也知道萧敬远的母亲,也就是萧家老太太, 还是很中意的, 总说要早点定下来,要让自己去她家当孙媳妇。母亲知道自己的心思, 每每听说这个, 只是敷衍几句, 并不给个真切话。
可以后呢, 该如何推脱?
如今父亲虽已为兵部侍郎, 可是萧家经此一事,有从龙之恩, 可以说是烈火烹油势头日盛,若是萧家真想让自己去给萧永瀚当媳妇, 那怕是要得罪他们家了。
这么想着, 她微微歪头,仔细打量过去,却见火光映衬中的男子眼眸深邃,双唇绷紧几乎成一把剑,眉宇间凛冽森寒——看上去有点吓人。
她眨了眨眼睛,赶紧笑了下,解释道;“其实订婚这种事,我是不着急的,左右我年纪不大,也不必非要急着嫁人,嫁人不好。”
“为什么不好?”他连头都没有抬,盯着灶膛里轻轻炸开的一点火花,淡声这么问道。
阿萝歪头想了想,吐吐舌头,小声道:“你看,我在家里,爹娘对我好,哥哥也疼我,就连那个总是气我的弟弟,看我不高兴了也会哄着我开心,还知道去如意楼给我买糕点吃,这么舒坦的日子,我为什么要早早地嫁人,去给别人当媳妇。当别人家媳妇,每日还要伺候公婆,服侍夫君,还要操心料理家事,调理丫鬟,不知道多少烦恼!”
萧敬远目光缓慢地移到阿萝身上,看着她眉眼间的一丝调皮,隐约可见当年那个七岁小孩儿的模样。
他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却是道:“你倒是还和以前一样,小孩儿脾气。”
阿萝这个时候也吃得差不多饱了,放下筷子,捧着热汤轻轻吹起:“没人宠着的时候,自然不能当小孩子,如果有人宠,那为什么不乖乖地当个小孩子?”
萧敬远听闻,微愣了下,之后眸中忽地泛起痛意,忙别过连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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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萝这边吃饱喝足了,心情也就好了,只唯独担心着母亲和弟弟而已。
萧敬远手底下人已经过去燕京城通知了叶长勋,叶长勋那边应该很快有人来接,阿萝自然很是期盼。
不过萧敬远还是道;“如今燕京城里也不太平。”
阿萝听闻,倒是知道他这意思的。
一时低头想着,自己若回去燕京城,别反倒是给爹爹添乱,如果这样,还不如继续留在山下,左右有萧敬远在,他还能护着自己。
这么一想,她也就不着急了,只是盼着萧敬远能快些将母亲弟弟寻到。萧敬远看她嘴上不说,眼里却满是期盼,自然不忍心让她失望。
当下留了人手在山下护着她,自己却是亲自带了人马前去山中剿匪,如此折腾三五日,总算那群流匪被尽数捉拿,一个不剩。
等那日凯旋归来时,大家伙自是高兴,唯独霍景云等人,却私底下在那里嘟哝:“将军这是怎么了,这几日那脾气像是吃了炸药一般,眼里也透着狠,那些流匪落到他手里,活捉的且不说,但凡要跑的,死得有点惨。”
按说谁没见过死人,手底下不知道多少人命呢,可是将军素来不是那赶尽杀绝之人,凡事留一线,在边关颇有儒将之称,不曾想今日对着区区流匪,竟是这般狠厉手段。
“往日看你机灵,怎地如今倒是傻了,还能因为什么,就为了山下那姑娘呗!”
瞎子都能看出来,在山下时,将军那双眼睛都围着姑娘转,姑娘一不在他眼前,他便有些怅然若失。这也就罢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可能是将军和人家姑娘处得不好,他便连用膳都不过去看看那姑娘,反倒让人传话了。
“男人在女人身上栽了跟头,难免要在其他方面找补回来。”这一听就是个有经验的,说起来头头是道。
“这是啥意思,意思是那姑娘根本没看上咱们将军?为什么?”苏年眼里,萧敬远那就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男儿,在边关时,不知道多少姑娘恨不得直接扑到将军身上,将军正眼看过谁。
人都道将军眼高于顶,如今好不容易眼里有姑娘了,姑娘竟然拿乔?
“谁知道呢,反正依我看,咱们将军栽了,别人家那么小一个小姑娘拿捏着,还不知道以后怎么样呢!”
“这……”苏年头疼地皱眉:“那姑娘年岁看着很小,不曾想这么有手段?”
“长得美呗!你见过几个长成这般的姑娘?”
“也是。”苏年便想起了那姑娘,那模样,那身姿,鲜嫩得流水,俊俏得好似个天仙,谁见到这样的,能不心动?也就是他们,自知身份匹配不上,这才没什么念头罢了!
“你们在说什么?”冷不防的,一个声音传入耳中,冰冷森寒。
众人一惊,僵硬地回头看过去,却见他们谈论的主角儿——他们家将军正站在身后,眉眼凛然地盯着他们。
那眼神,仿佛刀子。
“将,将军……”几个人连忙挺直了脊背,不敢言语。
萧敬远挑眉,走过来,森寒的眼神自他们面上一个个扫过。
他十四五岁便跟随父亲在沙场上历练,现已年二十六岁,所经历过征战不知凡几,塞北的风霜雨雪和沙场上的刀光剑影早已经磨砺出他如刀如剑般的不怒而威,此时不过是这么看过去,众人都觉得仿佛有一把凉飕飕的削薄利刀在自己脸皮上剐。
“你们身为大昭将士,不思保家卫国,就在这里学些乡野妇人,惹口舌是非,败他人闺誉?”
众人一动都不敢动,纷纷齐声道:“不敢!”
“不敢?那你们最好是不敢。”
萧敬远冷笑一声,扔下这一句,径自走人了。
待到那身影走出老远,众人才面面相觑,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眼神中的意思。
看来……将军怕是根本没戏吧?
只有情场失意的男人,才会无处发泄,以至于这么凶巴巴地对待属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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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萝这几日干脆赖在山下,左右有萧敬远的属下护着她,她也不用担心回到燕京城拖累了父亲,只是牵挂母亲弟弟罢了。
如此几日,总算燕京城得了消息,知道原本的安南王如今登上皇位,燕京城内外肃清整治,慢慢太平下来,而父亲也终于得了母亲和弟弟的信,原来她们当时在护卫的带领下逃出来后,因担忧阿萝,并不敢离去,只躲在山那边的一处农户,想着四处打探下阿萝的下落。
母女二人,一个山这头,一个山那头,倒是好生牵挂。如今都联络上了当爹的,于是彼此也就有了消息。
阿萝听闻,自然是雀跃不已,当下赶着就要回燕京城和她爹娘相逢。
萧敬远这边剿匪一事也是大功告成,带着人手恰要回去燕京城,自然是顺路将阿萝送回去。
临走前那一晚,阿萝正兴奋地和农户王阿婶说着燕京城的种种,还把自己身上的一个金镯子送她,并承诺说,若是有什么事,以后尽管去找她,那王阿婶自然高兴,只说遇上贵人。
其实这几日阿萝在山下这里住得还挺自在,这边空气清爽,舒适自在,又有底下将士隔三差五打得各色野味好玩意儿送过来,比燕京城里吃得好东西要新鲜,若不是还要记挂母亲,她都要乐不思蜀了。
这边阿萝正和王阿婶说着以后的事儿,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她开始以为是寻常将士们巡逻的脚步声——她知道的,这几日自己所住之处,外面将士都是不断的。
可是后来,她发现不对劲了,这个脚步之后就不再动了,只有均匀沉稳的呼吸声,她听着有点耳熟,竟好像是萧敬远的。
于是她跑过去窗户处,往外瞅,一瞅之下,却见一勾弯月高悬,山影朦胧,夜色清冷,而就在那篱笆之外,赫然有一个挺拔的身影。
她看不清他到底面朝何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神情,不过却从那一片清冷中品出点寂寞的滋味。
青山无言,他却比青山更沉默。
阿萝一时不知道手中这窗,是关还是合。
旁边的王阿婶凑过来,一看之下,也认出来了:“这不是萧将军吗?”
说着间,她意识到了什么,笑了笑,却是劝道:“姑娘,这几日萧将军也没见往你跟前凑,想必是忙着?明日就要启程回去燕京城了,他这么晚过来,可能是有话要对你说呢。”
阿萝不知为何,面皮发烫,低声道:“我和他,原也没什么可说的。”
说着间,心一狠,便要关上窗子。
谁知道王阿婶却是个知趣的,往日也干过那保媒拉线的活儿,当下拉着阿萝,一把将阿萝从门里推出去:“左右周边也没人,他既来了,你好歹和他说说话,怎么说人家也救了你!”
把阿萝推出去后,王阿婶一把将门利索地关上了。
她又不傻,早看出那将军看这小姑娘的眼神,啧啧啧,简直是恨不得捧到手里吃进肚子里去!
她落得做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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