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宁一着急的时候就喜欢咬唇, 此刻她咬了唇, 可怜巴巴地看着陆起淮, 双手还捂着陆起淮的耳朵。
陆起淮没出声, 她的手也太小了些, 他能感觉到耳上细腻温润的触感。
外面“吱嘎、吱嘎”的扑簌声, 郭丛筠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看这事儿啊, 八成是真的。”
庄书双还是有些不相信:“你看陆夫子,人生的那么俊秀好看,身才又高大, 怎么会那方面不行呢。”
她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的,咱们女学里的小娘子都喜欢陆夫子喜欢的紧,就是他往常太清冷了些, 不大爱说话, 上次你赏花宴同我说完这事儿后,我想了又想, 还是不信。”
郭丛筠停下了步子:“谁说不是呢, 陆夫子这样一个人物, 小娘子们打破头都想嫁给他做妻子, 我也不想相信, 可是,这事儿还真的是真的, ”语气很是笃定,她又接着说:“这事儿还是我听我哥说的呢。”
郭丛筠理了理思路:“陆夫子在来咱们女学教书以前, 和我哥正好在同一处领事, 听我哥说,就是他们去吃酒的时候,陆夫子也从来不叫女色近身,他家里更是连个侍妾都没有,他如今也二十三岁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可怎么忍得住。”
“兴许是陆夫子他为人端正呢,”庄书双回答。
郭丛筠跺了跺脚:“你还是不信,那我只能跟你说了,”说着她看了看四周,贴在庄书双的耳朵边说了些什么。
谢婉宁自然也听到先前郭丛筠的话,只不过此刻却没了动静,郭丛筠到底跟庄书双说什么呢。
陆起淮看见她的神情自然就知道她在好奇,他有些无奈,她这是信了嘛,她都在想些什么呢。
庄书双听完郭丛筠的话后瞪大了眼睛,然后“啊”了一声,她不想相信,此刻也不得不相信了,没想到陆夫子……明明看着很高大的,怎么能呢,这可要伤了一地女孩子的心了。
庄书双震惊过后叹了口气:“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不过你可不要随便往外讲,若是别人听见了还不知道怎么看陆夫子呢。”
郭丛筠点点头:“那是自然了,也就是你和我关系好,我才同你说的,咱们女学里多少女学生都暗暗倾心陆夫子呢,我是怕你陷进去才说的,”一副为了庄书双好的样子。
庄书双的脸上浮了红色,她先前确实对陆起淮有好感,此刻颇有些感慨。
郭丛筠拉了庄书双的手:“咱们这就回去吧,外头实在有些冷,”说完话二人就走了。
梅园一片寂静,谢婉宁和陆起淮二人四目相对。
谢婉宁微微笑了下,眼睛弯弯的:“先生,那咱们也摘了花回去吧,”她另起了话头,想把这事儿转过去,她的手放在陆起淮的耳朵上面有一会儿了,此刻有些累,就把手拿了回去。
可谁料到雪地有些滑,她身子一歪就往外面滑,整个人往外仰,几乎就要摔倒了,谢婉宁闭了眼,会很疼吧……
意料之中的摔倒却并没有出现,倒是腰上多了一只胳膊,深沉有力的。
谢婉宁睁开眼就对上陆起淮的眼睛,这是她第一次离陆起淮那么近,她几乎能看见陆起淮瞳孔里她的脸,她有些看不清楚那双眼的意味……
“先生,学生太笨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到底男女有别,靠的也太近了些,过了一会儿,他却还揽着她的腰,怎么还没放开呢,她看着陆起淮的眼睛。
陆起淮的喉结动了动,下面是剔透的雪地,他怀里的女孩穿着水红色的斗篷,方才戴着的连帽此刻也落了下去,眼下是一张玲珑的脸,脸颊微微染了桃色,媚意逼人,说不出的好看,他看了看她红润的嘴唇:“我身子那方面有问题,嗯?”声音是低沉的。
谢婉宁皱了脸:“先生,我是不小心听到她们说的,我才不信呢,她们肯定是胡说八道的,”说着还摇了摇头。
陆起淮闭了闭眼,他将手一带,把她扶起来,又小心地帮她把帽子戴好,他微微倾了身:“别胡思乱想。”
这事儿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夜里又落了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陆起淮做了一个梦。
是在他府里的罗汉床上,上面挂了雪青色的帷幔,里面没有烛火,只有从外头漏进来的月光,微微昏暗。
床上有个朦朦胧胧的人影,他撑起身子就看见细白的手指。
月光透进来,床上的人衣襟微乱,他看到水红色并蒂莲的肚兜,茎秆一枝,花开两朵,旖旎至极,他的呼吸灼热了起来。
他不自觉的俯身,软弱无骨的身子,细腻白皙的肌肤,他想拥有她……肚兜旁些微露了些白嫩,他抬头往上看,是花瓣一样红润的嘴唇。
玲珑的眉眼,含了雾的眼眸,面色绯红,说不出的好看,是谢婉宁……
陆起淮一下子就醒了过来,他看了看身旁空空的床铺,他想起梦里面娇艳无双的谢婉宁,他怎么做了这样一个梦。
天蒙蒙亮,屋内的火炉噼啪了一声,外面还在下着雪。
屋子外面又起风了。
天头越来越冷了,昨夜又下了雪,此刻积的很厚。
再加上女学马上就要进行这一年的结业考,小娘子们更是不愿意出去外头走走了,此刻都留在地龙烘得暖和的暖阁里面备考。
女学的结业考很是重要,就是平时想着来女学混混的小娘子此刻也卯足了劲儿,谁都不想考倒数的名次,这样子不但会叫同学们嘲笑,就是家里人也会数落的,大家都想过个好年。
但是大家选的课多有不同,擅长的艺科也不一样,因此每个人都是捡了平时学的不大明白的艺科去复习。
琴艺不好的去了琴房,棋艺不好的组了队去了棋房,留在暖阁的则都是想要学经义的,毕竟这经义最难学,结业考的占比也重。
谢婉宁也留下来学经义,自从陆起淮来授课以后,她学的很是认真,就是为了给他留下好印象……这回的结业考她很是认真,可不能在他面前丢脸,虽然先生已经知道了她经义的成绩不好……
经义又分明经和策论两部分,这策论她最近学的很好,相较之下,她的明经学的可就不怎么样了,谢婉宁一向不喜欢背书,总是答得不好。
正在努力背书的时候,暖阁的门被打开了,先前出去的小娘子们都回来了,谢婉宁有些好奇,这是要做什么。
正在她寻思的时候,助教走了进来,她肃了肃嗓子:“此次女学新制了规矩,”说着看了看下面的小娘子们,继续说:“此番山长叫陆夫子制了两套试卷,一套自然留在结业考的时候,至于这另一套嘛,却用在今日了。”
下面的小娘子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这是什么意思。
助教说:“此次经义的考较换了一种形式,分两次,按照这两次的成绩取均值,至于时间嘛,就是现在,”说着就从书案上拿起了一摞卷宗。
下面果然就起了一片哀怨的声音,一点儿通知都不给,实是有些令人措手不及。
程昭哭丧着脸:“婉宁,这下可怎么办,我还没记住呢,这可糟了,叫我爹娘知道非数落我不可。”
谢婉宁也有些紧张:“别急,叫你哥哥给你求饶。”
助教没有理会底下的抱怨:“大家可仔细着点儿答,”说完就开始分发试卷。
助教定了时间,小娘子们此刻也认清了现实,纷纷作答,若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谢婉宁看了试卷后心里一喜,这些晚上她除了练字以外一直在努力学经义,再加上她怎么说也是活了两辈子的,此番看了试题竟都有些了解,因此很快就下笔了。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谢婉宁自觉此番答得不错,助教收好了试卷,把谢婉宁叫过来:“去送到陆夫子那儿去吧。”
谢婉宁到的时候陆起淮正在研墨,墨色的砚台,朱砂的墨,再加上他指节分明的手,她一时看呆了去。
陆起淮抬头:“过来。”
谢婉宁把卷宗放在桌上:“先生,你早知道了吧,是怕我求你给我走后门儿吗,”她指的自然是这次突然的测验。
陆起淮松开手,他还真的怕她求他,说不准儿他什么都会应承。
谢婉宁没有耽搁陆起淮批阅试卷,她行了礼就出去了。
过了几日,正在女学的暖阁里,小娘子们还在复习,槅扇被推开,郭丛筠喘着粗气:“经义的成绩出来了。”
下面的小娘子自然维持不住淡然了,大家都是好奇的,因此都将眼睛看向郭丛筠。
郭丛筠缓了口气:“这次的名次大抵同往常一样,”然后分别说了前几名,她顿了顿:“这次谢婉宁得了第三名,”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
谢婉宁也吃了一惊,看来还是要努力学经义的呀。
底下的人早都交头接耳了,自从女学开学以来,谢婉宁屡次给了她们惊讶,此番虽也有些惊讶,也不是不能信的。
一直沉默的陆乐怡突然冷笑:“诸位,谢婉宁在琴艺上头确实有些本领,还会分茶,但你们忘了她以前的成绩了吗,这么短的时间进步这样大,我是不信,”说完轻蔑地看了谢婉宁一眼。
其余的小娘子听到陆乐怡这话起了疑心,她说的确实有些道理,这经义不比琴艺,在琴上头大家都是有些底子的,可经义……
陆乐怡接着笑了笑:“谁知道是不是陆夫子偏心她呢,整日里往陆夫子那儿去,打的什么主意又有谁知道。”
这话可就直接扣了个大帽子下来,暗示谢婉宁同陆起淮的关系不正当了,就算是传闻,对一个女孩来说可都会毁坏她的清誉……
一时间屋子里都静了下来。
谢婉宁笑了笑,陆乐怡这回倒是学聪明了,这个传闻一旦流出去,她几乎就被毁了,好歹毒的心思。
程昭自然忍不住回话:“陆乐怡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没见过的事你张嘴就来,你有证据吗,”她看了看周围的小娘子们:“她随便一说你们就信了,陆夫子和婉宁不是那样的人。”
底下的小娘子们心里自有考量,虽说不大相信陆乐怡的话,但还是生了疑的,很快就几乎传遍了整个女学。
有些个不明事理的看向谢婉宁的眼神几乎是鄙夷的。
谢婉宁却打算去陆起淮那儿,程昭欲言又止,她笑了说:“程昭,我和先生间清清白白的有什么好避讳的。”
程昭一想也是,就点了头。
谢婉宁到的时候,陆起淮果然在读书,她的心一下子就落定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永远都是这样的淡然。
她的眼神澄澈:“先生,你也听到了那传闻吧,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不用管别人怎么说,就是连累了你,”说着就低下了头,可不是连累了先生,他那样好的一个人,如今竟也被诋毁了,都怪她,上辈子她就被人骂做是狐狸精,如今又连累了先生……
陆起淮放下书,他看着像犯了错一样低下头的谢婉宁,一旁白玉赏瓶里的梅花真是娇艳,她说清清白白,她自然是那么想的。
他想起那晚的梦,若他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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