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珩和易旭坐着刘致靖的马车, 几人来到宫门前, 宫门正站着几列守卫, 全副胄甲, 神色肃穆。
几人验了身份, 从午门进了宫。穿过太和门, 经过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 这才到了乾清门下。
乾清门前早有贡生候着了,竟有四五十余众。且后面还在不停地来人。虽然今天皇上才会钦点名次,名次尚且未知且是有前十名, 但是一旦钦点完毕了,就会传胪。前十人会被引入养心殿觐见皇上,而一旦传呼未到, 则名次就会由前十降到三甲末等。故此, 认为自己可能会进前十的贡生们皆来了,甚至有的完全没有把握的也来了, 万一祖宗保佑, 自己进了呢?
众人在清晨的寒风中矗立大半个时辰, 皆是冷得直打哆嗦。心下焦急, 却又无可奈何, 到了这里,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梁珩几人站在人群中间, 旁边有人认识刘致靖,但这会众人心下皆似火焚, 面上焦虑尽显, 皆是没有心思打招呼。梁珩紧张地握紧手,嗖嗖寒风中,竟出了一脑门的汗。
立在人群另一边的林行周,心里既期待又紧张。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寒风入了肺腑,稍稍平复了些焦躁。
终于到了卯正。
养心殿内,开始填榜了。
读卷官拆开弥封,于御前用朱笔填写了一甲三名次序,二甲七名也按照次序书之。
众人正在乾清门前焦灼着,几个官员从乾清门内走了出来,众人顿时屏息下来,按下焦灼,等待着。接着就听里面传来一声高声唱名。
“一甲第一名,刘致靖——”
刘大纨绔竟然中了状元了?这厢还没惊讶完,里面又唱了一声。
“一甲第二名,易旭——”
“一甲第三名,梁珩——”
刘致靖对自己会中状元并不意外,这里面各种因素很多,除了党派之争,还有自己文章自己知道,点个状元他是问心无愧的。
易旭倒是很惊讶,毕竟自己在前两回考试中一直不出彩。
刘致靖转头恭喜两人。三人互相道了喜。
众人这才发现,一甲前三名竟是在一起的。刚好这么巧,三人约好似的一起来了,还一起中了?众人心里不禁疑问了起来。
三人却是不知别人的想法,上前几步在一旁等着。
林行周却是呆立当场,脸色惨白。他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这会却如雪地里被冰水浇头一般,全身都凉透了。当时他是知道考试时最好带上板桌去的,只是他当时嫌弃板桌模样太怪,背着有辱斯文,这才没有带,谁知...为了它,竟是连一甲都丢了,这会儿却是后悔晚矣。
“二甲第四名,张怀瑜——”
“二甲第五名,宋远山——”
“......”
林行周紧张地听着里面的传唱,心也一点点的沉下去。
“二甲第十名,林行周——”
一直唱完了前十名。这一声声念下来,已是将众多心怀希望的贡生们,一声声地打入深渊。十多年甚至几十年寒窗苦读,所怀的希望,皆在今日化为泡影。有甚者甚至不禁掩面而泣。
前面礼部的官员,客气地请新科进士们跟着他们进去。十人便跟着进了乾清门。新科进士们入了养心殿,殿内点着数百根蜡烛,将殿内照恍如白昼。天子齐策正襟危坐于明堂之上,面色肃穆。没有了垂白珠的遮掩,齐恒的相貌便看得真切些。
只见烛光下的面容年轻,却略显苍白,也是相貌堂堂。
还未来得及多看,梁珩便低下了头。又有一引班官将众人引至丹墀下跪下,让每人背奏自己的履历。
刘致靖作为状元,自然头一个背奏。
“臣刘致靖,长安人士,年二十一。”
齐策坐在丹墀上的龙椅上,看着刘致靖笑了笑,刘致靖也笑了笑。
“臣易旭,雍州泉城人士,年二十二。”
梁珩也跟着说道:“臣梁珩,雍州泉城人士,年二十。”
“臣张怀瑜,青州人士,年三十八。”
“......”
齐策又说了些祝贺的话。几个官员引着众人走出养心殿,外面的人却是早已散了。官员又交代了明日传胪大典的注意事项,分发了朝服。才由小吏引着诸位新科进士出了宫去。林行周看着前面正和一甲另外两个进士说着话的梁珩,内心一片复杂。若不是那板桌...
林行周深呼了一口气,能怨谁呢,怨天怨地怨自己。
易旭两人本来打算送梁珩回去,梁珩却谢过了他们的好意,在朱雀街就下了车,自行步行回去了。这会子不过卯时末,天色逐渐亮起来了。
梁珩慢慢地往回走着,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皆是行色匆匆,并不知道新科探花正与他们擦肩而过。
梁珩看着过往行人脸上,或欢快或苦楚或淡然,人生百态不过如此。梁珩突然后悔起来,他该麻烦易旭他们送他回去的,这样便能早点见到她。这些人生百态,他想以后都不会再独自品尝。
梁珩心情在一步步中逐渐平复下来。等到了家门外,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
沈蓁蓁听到敲门声,猜想是梁珩回来了,不禁一阵小跑到院门前,打开了门。
果然梁珩正站在外面。沈蓁蓁见梁珩面上没有多少喜色的样子,有些不敢问他结果。
如意和菱儿听到动静,也从屋里出来了。
梁珩很想抱一抱沈蓁蓁,只是如意和菱儿都看着,便不好意思起来,轻声说道:“沈小姐,我中了探花。”
沈蓁蓁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喜得不可自抑,伸手紧紧地抱住梁珩的腰。
背后的如意也高兴得欢呼了一声。又见院门前拥抱着的两人,忙拉了菱儿进去了。
两人相拥良久。沈蓁蓁甚至喜得掉下泪来。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梁珩。读书人为了考取功名付出了多少努力,流了多少汗水甚至血泪,她是知道的。
如意特意上街买了鞭炮,庆贺一番。两个姑娘自是不敢点火,而梁珩这辈子都没有放过鞭炮,拿着一根燃香,犹豫半天都不敢点,抬眼又见沈小姐正鼓励的看着自己,心一横,就将鞭炮点着了。梁珩不禁吓得抬腿就跑,直跑进院门里,回过神来,不觉羞赧。沈蓁蓁几人难得见梁大探花失态的模样,不禁都笑起来。
梁珩看着沈小姐笑颜如花的样子,不觉走至沈小姐身边。门外鞭炮声噼里啪啦地正响着,梁珩伸手替沈蓁蓁捂住耳朵。
沈蓁蓁转眼看向梁珩,梁珩也正看着她,眉眼含笑。
次日便是传胪大典。
依然是卯时开始。梁珩一早就起了身,换上昨日发下的朝服和三枝九叶顶冠,便匆匆出了门,往宫城方向去了。
到了宫门前,却是不用再验看身份牌,这一身朝服,就能说明这是新科进士了。这个时候估计也没人敢冒充,满朝文武皆在大典上。
梁珩进了门去,门口便有内侍指路,大典就在太和殿举行。
梁珩走至太和殿,只见殿前銮仪卫设了卤薄法驾于太和殿前,更有乐部和声署设中和韶乐于太和殿檐下两旁。梁珩刚到便有内侍上来询问姓名,引着他往自己的位置去了。
刘致靖和易旭随后才到。后又有数众王公大臣结伴而来,皆在丹墀上就好位。一切就绪后,便有礼部的官员到乾清宫奏请皇上去了。
没多一会儿,齐恒便着通天冠,礼帽,朱袜赤舄,乘坐舆车而来,入了太和宫升坐。执事官、读卷官三叩九拜,奏韶乐,司礼官鸣鞭三次。
随后,大学士张均之将皇榜从太和殿内捧出,放于丹陛正中的黄案上,奏大乐。
乐毕,礼部鸿胪寺官员便开始宣《制》:“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甲寅年丁巳月,策士天下贡士,第一甲,刘致靖、易旭、梁珩,赐进士及第。第二甲,张怀瑜、宋山远...赐进士出身,第三甲,吴茂,高鹤年...赐同进士出身...”
宣礼毕,便开始唱名。唱第一甲第一名,鸿胪寺官员引着状元刘致靖出班就御道左跪,唱第一甲第二名,又引着榜眼易旭在御道右稍后跪,唱第一甲第三名,又引着探花梁珩在御道左稍后跪。一甲三人姓名,皆唱三次。
一甲唱完后,又唱二甲若干人,三甲若干人,皆只唱一次,不出班就跪。唱毕,丹陛大乐奏《庆平之章》,众官员与新科进士行三叩九拜之礼。
随后皇帝还了宫,礼部官员捧着皇榜,以云盘承托,黄伞鼓吹在前,出了太和门,将皇榜挂至长安门外张挂了,供人瞻仰。
大典之后,众人出宫,三鼎甲走在最前面,往午门走去。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午门中门,徐徐为三人而开。这门平日只能皇上由此经过,就连皇后,也只是大婚那天由此过了一回。
三人被特许走在午门正中,意气风发地出了午门时,阳光刚好从云后照下来,那一刻,万物都为之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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