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死者头顶没有鼓包, 还是不能认定死者不是因为他杀而死, 因为凡事有例外, 这不足以作为证据, 但是总算为案子提供了另一个破案方向。
因为陪嫁丫鬟说曾听到吵架声和砸桌椅的声音, 但是宗卷上并没有记录现场的桌椅情况。
梁珩又带人去了张家。
张家大门紧闭, 好不容易叫开之后, 开门的应该是张府的管家,听说梁珩他们是来重查张知书的案子的,惊喜交加, 连忙带众人去了正房,也就是张夫人死的房间。
张家只是小门户,宅院并不大。
房间上贴了封条, 一个禁兵上前将封条撕下, 推开了尘封半月的门。
梁珩走进房间,房间正中有一张桌子, 桌旁用石灰粉洒了一个人形, 这个位置并不准确, 因为官府的人过来的时候, 死者已经入殓了。这只是根据张家人回忆, 后来才画出来的。
桌后约八步处就是床,床上铺着被褥, 有些凌乱。
“这床事发后动过吗?”梁珩指着床问道。
管家摇摇头。
“没有人动过。”管家肯定地说,“当时忙着将安排夫人的后事, 且官府的人也很快来了, 这房间就被封起来了,没有人再进来过。”
梁珩点点头,上前看了看床。
被面是棉质青色的被面,床头在中间处放了一只枕头,另一只随意地靠墙放着。
梁珩看着那个枕头感觉很奇怪,因为他和沈蓁蓁两人虽然各自有枕头,但是挨在一起的。这倒像是只有一个人睡的模样。
除了那张桌子,另外有两张凳子,都放在了墙根处。
梁珩问那凳子是不是有人动过,管家回想了一下,点点头,“当时要抬着夫人出去,那两张凳子碍着路了,就被放到了一边。”
梁珩不禁皱了皱眉,看样子这事发现场都被破坏过了。
“梁大人。”
梁珩回过头,见是段续,他正观察着那两张凳子。
梁珩走过去,“段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段续指着凳子道:“那丫鬟说听到了砸凳子的声音,她睡在耳房,至少离这正房有二十步,这么远声音都能传过去,想来这凳子也砸得很用力了。可是您看,这凳子上的红漆,完好无损。”
梁珩轻轻搬起两张凳子,仔细看了看,果然如段续所说,凳子没有丝毫损坏。
尸、伤、病、物、踪。定案须将这五件查得清楚明白,否则无法定案。
梁珩翻了翻爰书,上面的录述中提到了死者在一个月前曾请过大夫。
梁珩又问了管家。
这事管家知道,当时的大夫还是他去请的。
“当时夫人和老爷吵了一架后,夫人就说自己喉咙不舒服,我就去请了大夫。大夫说可能是喉咙伤了,给夫人开了药,又交代说不可再大声叫喊。”
这病看起来似乎跟这案子没什么关系,喉咙因吵架而伤,也不可能会要人命。所以京兆尹那边并没有重视,在宗卷中也只是一带而过。
梁珩却感觉这可能是一个线索。
梁珩又派人去将那大夫请了过来。
大夫比较年轻,姓李,不过三十来岁。
梁珩仔细问了死者生前的病情,李大夫便将那天的情况说了。
那天他被请到了张家来,张夫人说是喉咙痛,他把了脉,张夫人是心火太旺,加之当时张夫人身边一个丫鬟说张夫人可能是说话太用力而伤了喉咙,他便开了清热解火的方子。
梁珩命人记录下了大夫的录述。案情查到这里,似乎有了些进展,又似乎什么别的发现都没有。而重审案子有时限,只有三天。
梁珩等人又回到御史台。
“那小厮找到了吗?”梁珩问了负责吏员。
“还没有,已经查到他回乡下的家中了,很快就能带回来。”
梁珩点点头,又反复看了爰书和宗卷。
爰书上那小厮的供词是当晚他扶着张知书到书房歇下以后,就回屋躺下了。这似乎有问题,作为贴身小厮,难道不应该贴身照顾醉酒的主子吗?
段续以前也跟着别的御史审过一些小案子,命案倒是第一次接触,能给梁珩的建议也不多。
一天很快过去,似乎没有太多进展。
散卯之后,梁珩回了家。
天气越来越冷了,昨夜下了初雪。
梁珩回家时,沈蓁蓁正坐在榻上,手上不停,正做着衣裳。
“蓁儿,我回来了。”
梁珩进房后,先脱下了外衣,卸下了满身寒气,这才朝沈蓁蓁走过去。
“冷吧?这里衣快做好了,你明天就可以穿了。”沈蓁蓁抬头,对梁珩笑道。
沈蓁蓁手里的是一件用毛皮做成的里衣,可以穿在官服里面,会十分暖和。
梁珩走过去,挨着沈蓁蓁坐下,伸手拥住妻子。
沈蓁蓁偏头看向靠在自己肩头的梁珩,“怎么了这是?”
“有点冷,靠着蓁儿暖和。”梁珩笑道。
“你快去拿件外衣穿上,屋子里虽然暖和,还是要仔细些。”沈蓁蓁道。
梁珩伸手拉住了沈蓁蓁的手,将她手上的针取下来,放至一边,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这样就不冷了。”梁珩笑道。
两人成亲四年了,梁珩依然如当年一般,一直暖着她的心。
沈蓁蓁抽出手来,紧紧抱着梁珩的背。
两人依偎了一会儿,沈蓁蓁还是担心梁珩,又道:“你身体虚,还是快去穿上外衣吧。万一病了,我可不准你进房门,免得你过病气给畅儿。”
梁珩委委屈屈地去找了件衣裳穿上了。
“我身体虚吗?我身体好得很,晚上就让蓁儿感受感受。”梁珩又拥住沈蓁蓁,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沈蓁蓁轻轻拍打了一下梁珩的背,“瞎说什么呢,没羞没躁的。”
梁珩转过头,看向沈蓁蓁,突然低头亲了沈蓁蓁一口,笑道:“我亲我自己的夫人,要害什么羞?”
难得儿子不在身边,两人许久没这么亲热过了,沈蓁蓁也不由有些意动,主动凑上去,两人缠绵相吻。两人相伴不觉经年,却依然还是彼此心中最美好的模样。
“畅儿呢?”梁珩问道。
“在爹他们那呢,爹爱得紧,今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梁珩点点头,岳父可能正是为了外孙子才搬进了京城来的,有儿孙陪伴,老人晚年也能过得舒心些。
“昨天畅儿不是咳嗽吗?那大夫诊断说是得了风寒,今天带着畅儿去爹他们那,爹一听畅儿病了,忙又请了临近一家医馆的坐堂大夫来瞧,又说畅儿好生生的,昨天咳嗽可能是初到冬天,嗓子一时不适,又给重新开了药。”
“昨天我就说畅儿没什么大碍,看你吓得一晚上没睡好。昨天我就看儿子精神很好,不像是病了的模样。”
“可能是那大夫误诊吧。”沈蓁蓁无意道。
梁珩却怔住了,“蓁儿,你说什么?”
沈蓁蓁见梁珩这么大反应,“啊?怎么了?”
梁珩喃喃道:“可能是误诊...”
“对啊。爹他们宅子旁边那家医馆是老字号啊,几代人都是行医的,十分有名。畅儿喝了药后,很快就不咳了。”
梁珩一下放开了沈蓁蓁,站起身来。
“夫君,你要去哪?”
沈蓁蓁见梁珩下榻穿鞋,忙问道。
梁珩顿了顿,“我有事要去一趟爹他们旁边的医馆,你先吃饭,别等我。”
沈蓁蓁见梁珩面有急色,不由担心起来,怎么说得好好的,一下要出去了?
梁珩都打开了门,回身见沈蓁蓁面有忧色,又忙倒回来,“就是御史台里的事,我要去确认一件事,不是家里的事,你别担心,我去问问大夫,一会儿就回来。”
沈蓁蓁这才微微放下心,点了点头,目送梁珩出去了。
一个时辰后,梁珩带着满身寒气回来了,天上飘起了细雪。
次日。
早朝后,梁珩和段续两人往御史台走,两人边走边说话,进了御史台没多久,贺忠便派人来叫他了。
梁珩又进了台院贺忠的房里。
房里燃着炭火,十分暖和。
“案子有进展了吗?”贺忠问道。
“有了一些眉目。”梁珩回道。
贺忠点了点头,没问是什么眉目,只道:“这事,京兆尹那边也看着的,”说着顿了顿,似乎是冷笑,“那吴奉为了政绩,人命关天的案子也能这么敷衍过去了,真是...”贺忠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对梁珩摆了摆手,“你回去吧。”
梁珩怔了怔,拱了拱手,“那下官告退。”
梁珩往察院走的路上,一直在回想着贺忠的话。
贺忠是个清官,是个称职的御史,这个毋庸置疑。当面对他似乎和对别人也并没有太多区别,都是冷冷淡淡的。
梁珩回到察院,段续正好要出房间。
“段大人往哪里去?”梁珩问道。
段续笑道:“去泡两杯热茶。”
梁珩道:“我有了些新线索,段大人要一起去吗?”
段续一听,兴奋不已,茶也不泡了,回房间拿上东西,梁珩又叫了人,一行人出了御史台,往宫城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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