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蓁蓁一眼就看见了虚弱无力靠在枕头上的母亲。
“娘, 我回来了...”
沈蓁蓁放开儿子, 快步走至许氏床边, 看着像是老了十岁的娘, 沈蓁蓁一下跪倒, 眼泪止不住地掉落。
一旁的王氏和肖氏连忙劝道:“小姑别哭, 娘好好的呢。”
许氏也赶忙伸手拉住女儿, “别哭,别哭,娘没事。”
沈蓁蓁只是内疚和心痛, 一下没忍住了。想着娘还在病中,也不敢多哭惹娘又难过。
许氏这会儿也看到了沈蓁蓁后面的和畅,看到外孙子, 许氏一下就高兴起来。
“这是畅儿吗?长这么大了, 快过来让外祖瞧瞧。”
许氏声音虽小,和畅还是听到了。
和畅完全不认识许氏, 听许氏叫他, 不知这是谁, 朝他娘看去。
沈蓁蓁一把拉过儿子, “这是外祖, 快叫外祖。”
和畅乖乖地叫了一声。
许氏喜得面色都红润了几分,却怕过病气给小外孙, 忍着没有拉外孙。
沈蓁蓁又让和畅叫了一旁的两个嫂子。
和畅虎头虎脑的模样逗人喜爱极了,王氏伸手摸了摸和畅的小脑袋。
沈蓁蓁问起许氏的病情。
王氏正要说话, 许氏以眼神制止了王氏, 轻笑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些惊吓,喝些药养养就好了。”
沈蓁蓁知道这不是实话。但是她娘想瞒着她,沈蓁蓁当着她娘就没多问。
“夫君也来了,他是朝廷派来的廉察使,梁郎如今是御史了,这事我们沈家是清白的,夫君能处理好的。娘,您别担心了。”
沈蓁蓁这话一出,三人都是心下一喜。许氏更是激动得半撑起身子,“那姑爷现在何处?”
沈蓁蓁连忙扶住许氏,“夫君已经已经到了凉州了,他作为廉察使,我们就没有一起来。娘,您真的别担心了,又夫君在呢,他能处理好的。”
许氏喘了两口气,忍着泪光道:“你爹他被抓进去十多天了,在里面是什么情况,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有。你大哥不知送了多少银子进去,银子收下了,人却不肯让我们见。我就怕啊,他们对你爹动刑,你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了...”
说到这里,许氏已是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两个嫂子在一旁,强忍着没抹泪。这能想的的办法都想了,要不是还有姑爷在京城里做官,只怕这次,沈家就真的完了。
沈蓁蓁也极为焦灼,可梁珩现在在哪里,她也不知道,想送信去让他去看看她爹,都没办法送。
梁珩刚刚到达凉州。
梁珩并没有先去沈家,而是带着几个属官先到驿站安顿下来,而后就到了州府。
凉州州牧同样姓梁,名梁胤。
每年朝廷春秋发使,这是惯制。所以,对于梁珩一行廉察使的到来,梁胤也并不意外。
账面该粉饰的,梁胤都已经粉饰了。
梁胤听说过梁珩的名字,凉州离江宁不是很远,对于这个前江宁县官因好运发现天黍,而后调入京城,一飞冲天的梁珩,全大齐上下,只怕也很少有官员不知道他。
“哎呀!梁大人,您看我们是本家人啊!”
梁珩面无表情地看着远远快步朝他们走来,身穿绯色官服,下巴留着胡须,远远就拱手见礼的中年男人,并不接那话,只是微微一拱手,“梁州牧。”
见梁珩反应十分冷淡,梁胤也并不生气,这些从京里来的御史,仗着是皇帝巡官,又是天子近臣,气性都大得很,他都已经习惯了。
梁胤面上还是挂着笑,“众位大人一路前来,辛苦了,请移步到后院,略喝一杯茶水吧。”
梁珩却并不领情。
“我等奉皇命前来巡查,不敢言苦。茶就不喝了,我们这就开始核查账目讼狱。”
梁胤见梁珩一本为公的模样,也只好点点头,亲自带着梁珩一行人到了文书房。
各地上交的税银、税粮、人口、土地、讼狱...御史台都有账本,廉察使出巡,也须带上这些账本和文档,以便核查。
梁胤送一行人到了档案房,本想跟着进去,却被梁珩拦了下来。
“多谢梁大人送我等过来,梁大人请止步吧。”
说着梁珩并不管梁胤如何反应,兀自关上了门。
梁胤碰了一鼻子灰,还是要派人给梁珩他们准备茶水。
梁珩带了六个吏员随行,吏员们都是多年的老吏了,办事自有经验,梁珩却还是新手,还得请他们指点。
这一查就查了近两个时辰,漏洞颇多,且账面粉没粉饰过,这些吏员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是还没查完,这些问题,并不声张。
梁珩虽然表面极为镇定,但也很担心沈家那边的情况。但是他作为廉察使,行事要依章法,也是急不得。
晚上,梁珩独自出了驿站。
梁珩到底是到没到凉州,一点消息都没有,她爹还关在牢里呢,沈蓁蓁焦灼不已。
这天傍晚后,梁珩终于出现在了沈家门口。
梁珩看着沈家门上的那些污物,能想象到沈家到底背负了什么骂名。
梁珩见前门叫不开,也只好到了后门。
看守后门的婆子听说是姑爷来了,激动地打开了门。
这婆子还是当年沈蓁蓁出嫁的时候见过梁珩的了,记不大清梁珩的模样了,唯一记住的,就是姑爷模样极为俊俏。这会儿虽然一下没认出梁珩来,但是看着梁珩俊逸的脸,也能确定,这肯定就是他们的姑爷了。
沈蓁蓁正在许氏房中陪着许氏,就听下面人来报说姑爷来了。
沈蓁蓁霍地站起身,匆匆和许氏打了个招呼,就走出房外,准备去迎梁珩。
刚走没几步,梁珩就出现在了正院门口处。
“夫君!”
沈蓁蓁一下脱口而出,叫了梁珩一声。
梁珩听到沈蓁蓁的声音,抬眼就见沈蓁蓁正站在游廊处,面色激动地看着他。
梁珩快步走向沈蓁蓁,刚走近,沈蓁蓁就朝他跑过来,到了近前也没停下,梁珩连忙张开手,接住了沈蓁蓁。
两人不过几天没见面,沈蓁蓁却感觉像是重逢的这一刻等了好久好久一般。
被梁珩的气息包裹着,沈蓁蓁鼻头一下就有些酸。这个她一直依赖着的人,只要他在身边,沈蓁蓁就不自觉地收起所有力气,只想靠在这个温暖坚实,庇护着她的怀里。
“夫君,爹他怎么样了?”
梁珩还没有问过这事,听沈蓁蓁问起,没有隐瞒,就说了原委。
沈蓁蓁一听,急得不行。
“我爹已经被关进去十多天了,夫君你想想办法啊!”
梁珩安抚道:“他们应该不敢乱来的,明天就开始查讼狱了,到时候我就能去看爹了。”
听梁珩这么说,沈蓁蓁好歹放下些心。
“娘还一直在等着你的消息,没有爹的消息,今晚上娘只怕又是彻夜难眠了。”
果然许氏听了之后,止不住失望,但是这么多天都等过来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次日,清早梁珩就带着人过去核查讼狱了。
凉州一年的讼狱宗卷都在搬到了吏员们的面前,梁珩快速翻了个遍,却没有找到沈家的。
梁珩只好问了梁胤。
梁胤惊讶这事梁珩何以会知道,后又自己想了个原由,想必是沈家的案子的热度直到现在在凉州都还没有冷下来,只怕是梁珩出门的时候,听说了。
“这沈家的案子还没有定案,所以就不在宗卷里面。”
梁珩点点头,“我听说这沈家事发到现在,也已快一月有余了,梁大人为何还未定案?”
凡是刑案,都是有规定定案时间的,这快一月,时间实在是拖得太长了点。
梁胤没想过这个,猛然一下听梁珩问起,就不由有点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他难道能告诉梁珩真正的原因吗?
梁珩见梁胤没有给个明确回答,便扔下了手中的宗卷,道:“既是如此,梁大人可介意本侍御史旁听审案?”
梁胤有些犹豫,这沈家有罪没罪,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目的还没达成呢,梁珩若是插手,说不得,这沈忞真的要无罪释放了。
想到这里,梁胤便要开口拒绝。
梁珩又道:“这沈家一案,性质极为恶劣啊。这沈家粮铺是凉州数一数二的。若是真的在粮食里下毒,这全城百姓性命...这案情如此恶劣,梁大人你竟然敢私自压下来,本侍御史要写信回京启奏皇上...”
梁胤见梁珩似乎真的要写信去了,忙将他拦下。
“梁御史言重了,这沈家粮铺里并不是所有粮食都有毒,所以性质还不算很恶劣。”
“全部都抽样检查过了吗?”梁珩问道。
梁胤肯定地点点头。
“查出有毒的粮铺封了,没动过吧?”
梁胤又点点头,这是证据,当然要保护好了。
“那行,梁大人带本侍御史去看看吧。”
梁珩说着站起身来,就欲往外走。
梁胤完全没想到梁珩会想要去查粮铺,这会儿突如其来,有些蒙。
梁珩见他不走,“梁大人倒是走啊,梁大人说只有那一处查出有毒,我不敢信,此等大事不敢草率。”
梁胤为表对御史们的尊敬,连人都没有带来,见梁珩要走,一时半会儿,连安排都安排不下去,只好跟着梁珩走。想着这梁珩不过是去看看铺子而已,没什么破绽好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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