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容刚一下马车,宋昭便冲了上来。
清容一扬眉,含笑道:“这个时候,世子爷应该是在当差吧?被祖母瞧见了,又该生气让祖父打你了。”
宋昭原本气势汹汹的,被清容一开口,霎时浇灭了一半的气势。
清容继续笑眯眯道:“你不会是为着关禾秋没考中,特意在这堵着我呢吧?”
宋昭的气势被清容全部浇灭,只剩下满肚子的心虚和犹疑。
清容笑的粲然,自然的去拉宋昭的衣袖,道:“再多的话是不是也要回去再说?再不然,咱们站在大门口说?”
宋昭又乖乖听话的跟着清容进了门,一路默默无声,尾随着清容进了海棠院。
等进了门,清容脱了披帛,坐到贵妃榻上,宋昭才开了口,道:“能说了?”
清容一边倒茶,一边优哉游哉道:“请。”
宋昭重新提起气势,道:“阿秋为什么没中?她聪慧伶俐,对诗词歌赋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她怎么会考不中,必定是你们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清容嗤的一笑,问宋昭道:“为什么要做手脚?”
宋昭道:“我都知道了,那李玉清和成安将军家的夫人为难阿秋,你们恐怕也认为,妾室不能进基金会当女官!”
清容一壁饮茶,一壁抬手请宋昭继续说下去。
宋昭据理力争,“你们既是考试,就应该像真正的科举一样,不问出身,不应该区分正室与妾室。”
“英雄不问出身,这点我很同意你。”清容点头表示认同,顺道给了梅蕊一个眼神。
梅蕊把关禾秋并着几个高分获得者的卷子递到了宋昭眼前。
清容在基金会衙门时就已经有所准备,徐徐道:“死记硬背倒是一点儿都没错,错就错在主观题上。你看这一题,问一个年龄老迈的妓女,赎身之后领养了几个孩子,现因为身染恶疾来求助,根据基金会的管理条例、规范,要如何处置。她怎么写的。”
宋昭按照清容的指引看过去,见关禾秋在上面写着:把几个孩子送到慈幼院,让妓女自生自灭。这样的人,不该耗费留给好人家的银子。
清容幽幽道:“还有,什么家中有罪的女子,既是朝廷认证的罪女,不应该得到帮助。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她还要衡量一下,若是妓女所出,该仍为贱籍,不应该获得教育基金。”这样充满歧视的答案,关禾秋的主观题里通篇都是。
宋昭越看,越忍不住眉头紧蹙,一时憋得满脸通红。
清容冷笑道:“我可没使什么手段为难她,这题目也不都是我出的,阅卷的人也不是我。不过之前所有考题的核心标准我是同你说过的,一切以人为本,我们是妇幼基金会,一切都以妇女和孩子为本。妓女、罪女她都是女子,妓女、罪人的孩子,也是孩子。除非皇上盖棺定论,永不拨款。否则,但凡是附和规范的,我们都可以帮助的。”
宋昭有些心虚的分辨道:“她这些填空、选择题就答得很好。”
清容哂笑,道:“我事前也跟你说过,客观题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就算全部死记硬背下来也是无用,得举一反三,融会贯通。怎么陆家的少夫人就能答的这样好,她偏不行?是你原话没有说明白?”
宋昭有些恼羞成怒,道:“别是你同陆家的少夫人说的同我说的不一样吧!”
清容冷着脸,直接命令梅蕊道:“去请陆家少夫人来同世子爷对质,今天这话不说明白,我这冤屈还洗不清了!”
宋昭又泄了气,忙去阻拦主仆二人,道:“成、成、成,你没错,你没错,是我的错还不成!阿秋想要进这个基金会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想要积德行善。我就不信这基金会你说的不算。”
清容就知道这两个作人精,必定没个完,微微一笑,曼声道:“算,我若在太后跟前说句话,太后总会同意的。不过关禾秋明明自己没考中,我硬是给她塞进去,方便之门一打开,旁人岂不是都要来找我做人情。再不然,来找祖母,来找二婶儿、三婶儿,不然去找你?”
宋昭想起之前的麻烦琐碎,自然明白这口子是不能轻易开的。
清容也算是瞧明白了,关禾秋分明是为了官职品阶而来,在宋昭面前还要装圣母白莲花,说她自己不是为着虚名是为着行善积德。
清容瞳仁儿一转,笑呵呵道:“不过像你说的,关姨娘既然有这个行善积德的好心,咱们基金会也需要义工的。”
宋昭疑惑的重复道:“义工?”
清容颔首一笑,“对,义工。简单来说,就是无偿义务的来帮基金会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比如帮着施施粥,发发米,送送冬衣什么的。”
宋昭闻言,明显的有一丝丝抵触。
清容抿嘴一笑,“怎么?不愿意?那还说什么行善积德呢,那不明摆着就是为了皇上赐的那官职那品级吗,还不是为了名为了利?”
宋昭立时反驳清容道:“只是我舍不得她劳累,阿秋才不是那样的人。表妹最是心善的,她不会只为了功名利禄才这般费尽心思的。”
清容敷衍道:“对、对、对,你表妹是高山雪莲,是瑶池仙子,不像我这样的是为了功名利禄,是虚伪。”
宋昭尴尬道:“我何曾是这个意思呢!”
清容懒得理他,只道:“饿了,浮翠告诉厨房今儿个把我带回来的香椿芽伴着豆腐吃,再来一碗春笋乌鸡汤,给我补一补。”清容说着,瞥了宋昭一眼,故意自怜自艾道:“没人疼的,我得自己疼自己。”
宋昭被她这促狭样子引得一笑,脸上那复杂纠结的神情也跟着烟消云散。他转身坐到清容旁边,道:“我也饿得慌,才下的豌豆尖儿也新鲜着,清炒一个来。”
清容无比嫌弃的睨了宋昭一眼,道:“不回去风荷院回话?”
宋昭笑道:“哪儿就那么着急,一顿饭都不容人吃的?”
清容无所谓道:“着急的人又不是我,你在不在这里吃我都是不相干的,只怕你的阿秋心里要不好过的,刚受了委屈。”
若是往常,宋昭在不在这儿吃的,清容都不会多说话。今儿个也不晓得是中了什么邪,一句话直愣愣的就怼了上来。
宋昭一怔,有些不自在,连着清容话说完也立时后了悔,红了脸,垂头一皱眉,道:“再让清炒个豌豆尖儿。”
宋昭尴尬的站起来道:“还是算了,我去给她回个话吧。”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梅蕊几人都是面面相觑的,也没觉着清容说错了什么。
清容却是明白的,自己对待宋昭和关禾秋产生了一丝酸溜溜的醋味,最后那一句更像是嫉妒的讽刺。
显然,宋昭也察觉出了这一点,接不上话来就转身走了。
也好,免得下一句宋昭没心没肺冒出来一句风凉话,这对话往哪种方向发展,就不受控制了。
宋昭自海棠院出来,表情十足的纠结。
宋麟忙迎上去,道:“在少夫人那边碰了钉子?”
宋昭摇了摇头,自心里冒出一丝说不出的莫名无力感,教他忽然心慌不踏实起来。
宋昭没说话,一路回了风荷院。
关禾秋还坐在屋子里委屈的哭,往常宋昭见着这样的场景,满心里都是心疼怜爱,恨不能把给她受委屈的人给剁碎了,让她能笑一笑才痛快。
可今儿个瞧见,总觉着关禾秋哭的没道理。
宋昭依旧耐着性子,温柔道:“你这都快哭了一个下午了,就当真那么难过吗?”
关禾秋还坚信根本就是自己考得好,却被清容暗箱操作落了榜,红着一双眼睛,哭道:“她若是不乐意,当初又何必来给我档案,让我考试的。分明就是为了让我在人前出丑。我准备的那样好,我就不信连个六十分也考不到。”
宋昭暗暗腹诽:还真没考到。可嘴上却是什么都没说,哄她道:“你这样聪明伶俐的,哪儿会考不到。只不过那批卷子的是宫里女官,她们弄不清个所以然的,瞎乱批。这倒是也不能怪清容,她知道的便是都告诉给我了,我也都悉数跟你说了,算是知无不言。”
关禾秋一听见宋昭竟还在帮着清容说话,气的含泪冷笑,“是,是,是。她是知无不言的,我同那陆家少奶奶都听了她的话,陆家少奶奶就考中了,偏我就没考中,这又要怎么说?”
若是宋昭没有看到关禾秋的卷子,恐怕也会这样想。可他对比之后,心知肚明,这事儿根本不能怨清容。
关禾秋又继续喋喋不休的说道:“这阅卷的不是她,可主持工作的却是奉国夫人。再者,你亲口听见她同陆家少奶奶说话了吗?说不定是她对你有所隐瞒呢?根本就是她想刻意看我出丑的。”
宋昭被她盲目的怨怪清容说的蓦地心烦,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一边听着关禾秋的话,一边同无暇道:“饿了,让厨房来传膳。”
关禾秋见宋昭态度不好,说累了又是抹眼淌泪的哭。
宋昭只好软和的又安慰了几句不相干的话,等到饭菜上来,菜色不过寻常鱼肉,宋昭有点儿想吃清炒豌豆芽。
关禾秋见他隐隐有些不耐烦,也不再哭,只柔柔弱弱的小声道:“我也不是为着别的,我只是,只是想着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儿……”
“清容说了,她们基金会还需要义工,你可要不要去呢?”
宋昭方才在清容处几乎是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会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他心里隐隐的想知道,关禾秋到底真的是为了行善积德,还是只为了官职品级说的漂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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