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容自是无比震惊,讷讷道:“那位小郡王?”
自永平公主回京之后,皇上尽管赏赐了奢华的公主府,却仍旧让永平公主像从前一样跟李贵妃住在一起。
那位从南疆回来的小郡王,已经六岁了,不过那孩子一点都不活泼可爱,性格倒是分外的阴沉早熟。
清容在御花园里见过三两次,前些日子太监、宫女在御花园里给那孩子放风筝看,可那孩子一点都不高兴,就那么静静的漠然的坐着。
清容下意识问道:“怎么殁的?”
内侍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许是水土不服吧。毕竟那个是南疆人,哪儿能适应得了咱们大梁。永平公主是挺难过的,来跟皇上哭过一回了。皇上从昨儿个开始心里就不大痛快,连玉妃娘娘也没见。今儿个当差,姑娘仔细一点吧。”
清容点了点头,这一日便格外的风声鹤唳。
皇上仍旧如常处理政务,等用过午膳,清容听着皇上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声音,皇上突然道:“清容。”
清容听见召唤,立时起身进门去回话。
皇帝从床上坐起来,同清容道:“朕许久没有做瑜伽冥想了,你来同朕一起做。”
清容低低应了一声,便吩咐内监等人去准备。
皇帝一边跟清容做瑜伽,一边道:“清容,你心里可怨恨朕?”
清容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问他道:“臣为什么要怨恨皇上?”
皇帝一笑,道:“朕随随便便给你指婚,让你和离就和离,如今又把你扣在京城。”
“怨恨么?”清容反问一声,很坦诚道:“因为不能自在的做想做的事,心里自然是不甘心的。可作为臣子,大约不能在心里怨恨皇上。何况,我伺候皇上,获得了我想要的利益,那么作为交换,就只能处处事事听皇上您的安排。如果我还是沈家的一个小丫头,连认都不认识皇上,皇上又哪里会给我赐婚呢。”
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不用任何付出就能得到的回报,更何况大梁这种封建社会了。
上辈子,她想赚很多的钱,就要付出时间去工作。她想要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除非她是富二代,否则就要付出饿肚子的代价。
这辈子也一样,不顾这辈子女人的得到,往往付出了全部也没有。她不能说自己是随遇而安的,可她就是个很容易就会知足的个性。
皇帝仔细琢磨着清容的话,缓缓一笑,道:“朕总觉着你说的全是歪理,可仔细一想,又好像有几分道理。这世上,哪有没代价的好事。便如朕当皇帝,你以为就可以随心所欲吗?朕也要舍弃很多很多啊……”
皇帝这番话说的是怅然若失,说完幽幽的叹了口气。
清容却忍不住在心里冷笑,可作为皇帝,恐怕他所付出的代价远远小于他所得到的。
“皇上,我们开始冥想了。”
这便是提醒皇帝,不要再说话了。
永平公主儿子的死去,并没有给后宫带来什么大的风波,皇上也很快就把这件事情给淡忘了。
之后,对清容的监视也一点一点的放松了下来。
这日用过午膳,皇上换传召清容。
“有一件事,我要交给你去办。”
皇上刚一说完话,清容便觉着有阴谋。
皇帝直接让身边的内侍呈上了圣旨,圣旨旁边还有一条白绫。
清容不觉蹙眉,难不成皇上是打算赐死她了?
想到这里,清容心里咚咚跳个不停,极紧张。
“拿着这东西,去一趟镇国将军府。”
镇国将军指的是元珩,自打元珩从南疆得胜归来,便脱离了江夏侯府,自立门户。
清容看着这圣旨和白绫,心里有一点糊涂,有一点清明,那种想到了又不敢想的心情。
“皇上,您,您这是?”
皇帝声音沉沉的,淡淡道:“镇国将军的夫人忽然恶疾,重病而亡,朕要给镇国将军和永平公主赐婚。”
清容立时明白了,这条白领是为宋菱准备的。清容心里一沉,十分抵触,她忍不住蹙眉,道:“为什么,为什么是臣?”
皇帝继续淡淡道:“你和他们都有交情,朕让你去,是希望你能劝服镇国将军一家。”
清容觉着这是皇上为让她和宋家恩断义绝的手段,如果是她去赐死的宋菱,那么以后宋昭、宋定夫妻、祖父祖母会怎么看这件事。
这是一个大坑,她不能跳下。
清容抵触的反对道:“我不能去。”
“沈清容,你对宋家还有情不成?”
清容料想到皇帝会拿这个说事,左右宋家已经平平安安的去了辽州,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越发大胆的拒绝道:“无论臣现在同宋家是何感情,可元将军同臣是从小就相识的,宋菱同臣也是旧识。臣去传这个旨意,实在于心不忍。”
皇帝立时变了色,道:“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朕太过残忍,心狠手辣?”
清容不卑不亢的跪地,道:“臣不是这个意思,皇上心疼自己的女儿守寡,却可曾问过永平公主,她愿不愿意害人性命,夺人夫婿呢?”
“孤自然是愿意的,”永平公主冷冷的一笑,充满讽刺的开口,道:“孤当然是愿意的。还是孤想让你去传这个旨意,你应该谢谢孤!”
永平公主步履盈盈的从帘子后面出来,黛眉一挑,居高临下的看着清容。
永平公主穿着一身大红色绣花鸟的宫装,头上堆着珠翠,妆容精致明艳。自她儿子离世后,清容还是第一次见她。
“我要谢公主什么?”
清容总觉着永平公主大约是在压抑中变态了,才会冒出这么令人瞠目结舌的想法。
“难道你不应该谢孤,成全你亲眼看着宋菱去死?”永平公主并没有把话都说透,但意思已经很明显是指她曾与元珩有情,自然不乐意看宋菱和元珩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
清容脑子飞快的旋转着,她该咱们替宋菱转圜这样的局面。她何其无辜,怎么就要突然遭来这种杀身之后。
“我好好的为什么想要去看别人死?我不想看,也没兴趣。”她说着,极强硬的向皇上叩头道:“这种事儿,恐怕皇上根本不想让人知道。如果让我去镇国将军府,我恐怕不敢保证,这件事儿会不会闹得满城风雨。”
皇上闻言,不禁蹙眉道:“沈清容,你越来越本事了,如今也敢同你祖母一样威胁朕了?”
清容跪直了身子,脊背挺得笔直,道:“皇上既然怕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怕是您心里也明白这样做名不正言不顺。”
永平公主大怒,道:“沈清容,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让你去镇国将军府,你敢不去!”
清容不卑不亢的叩头,淡淡道:“皇上和公主若是生气,请杀了我。”清容匍匐在地,手心儿上已经沁出了汗来。
永平公主直接向皇帝道:“父皇,我要让沈清容当我的女官。”
皇上看看沈清容,又看看永平公主,大怒道:“朕不管了,朕让人去宣旨,沈清容如何,你自己看着办吧。”皇上说完,站起身就走了。
清容心里觉着皇上的态度十分诡异,皇上仿佛在补偿永平公主什么似的。
永平公主目光十分锐利,直接命令自己的宫女驾着清容往镇国将军府去。
清容和永平公主对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
永平公主微微仰着侧脸凝着清容,讥讽的一笑,道:“沈清容,和皇权相较,你就是个蚂蚁,孤一脚踩下去,你就死了。”
清容冷冷清清的看着永平公主,反问道:“这就是公主所谓的地位?仍旧靠着皇上,狐假虎威,用另一个女人的鲜血,去换自己下半生的幸福?”
永平公主看着清容的神色,脸色大变,不悦道:“沈清容,你别总这么看我。”
清容冷笑一声,别过头不再说话了。
永平公主的心绪却全没了,她有些气急败坏,怒冲冲道:“沈清容,你有什么了不得的,总是那么一副理直气壮的恶心样子。凭什么你就永远是对的,你就永远问心无愧,名正言顺!”
清容呵呵一笑,道:“公主说的对,我确实理直、气壮。”清容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着那四个字,“如果公主您也是理直气壮,就不会心虚发怒了。是是非非,人的心里自然有一杆秤,将心比心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可做了坏事,总难免心虚。若是连心虚都没有了,那才真的可怕呢。”
永平公主大叫一声,道:“停车!停车!”
清容还以为能有所转机,却听永平公主道:“沈清容,你下去。你去下面跟着车走。”
这样的命令,便等同于是羞辱了。
清容却温吞的直接下了马车,混入了马车后面公主的随从中去。
永平公主在车上,还不忘高声命令道:“快点,给我快点走!”
清容也只得紧跟着马车,小步跑起来。
也索幸,她一直保有运动的习惯,倒是跟上了马车的速度。
清容小步跑着,直跑的脚都疼了,马车终于停到了镇国将军府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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