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容不知所措的怔忪,脑中头一个念头就是逃避。她是那种天生喜欢粉饰太平的性格,莫名穿越后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处处被动的人。
润容推了清容一把,道:“你不打算见他?”
华堂郡主也道:“去吧,就算往后注定无缘陌路,也该当面把话说清楚。否则以后再想起来,不知要怎么后悔难受的!”
清容极纠结,半天才讷讷道:“请他去花厅吧。”
小丫鬟脆脆的应了一声,立时退了下去。清容被润容、华堂郡主再三催促着,才往花厅去。
她一绕过屏风,瞧见一身青衫的元珩正襟危坐在圈椅上。
天已暖了,他穿的很单薄,两人月余未见,他似是轻减了。
清容心里不舒服,被什么堵着似的难受。
元珩见清容来了,表情又禁不住严肃了几分。
清容坐到另一边,两人面对面而坐。此刻只互相望着默默不语,横在清容心中多日无力而不甘的悲痛,此时才渐渐清晰。
她到底是喜欢元珩啊。
这可真奇怪,一年以前,她也是那般悲痛的同叶钦诀别,如今这样快的喜欢上元珩,又这样快的与他诀别。
元珩眉头紧锁,两人便这样默默无语了半晌。才听元珩忽然咳了一声,极度冷静的问清容道:“永平公主曾派人偷偷盯着我们,还险些害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清容明白,他指的是在龙泉寺那次,她险些被永平公主推下山的那一回。
“我,我想着又没什么,以后小心便是了,并没有放在心上。”清容如实作答。
元珩“嘭”的一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啼笑皆非的说:“她差点儿把你从山上推下去,这也叫没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不是觉着我护不住你?”
清容怔怔的,心中是五味杂陈,“我以为公主不过是吓吓我的,后来又有李姑娘的事儿,我便就忘了。”
“李姑娘?”元珩似是强忍着情绪爆发,他紧紧的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
清容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样怒火中烧的样子。从前,他便是再气,也不肯对她露出这么凶恶的神色。
旋即,元珩突然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原来是李姑娘,原来是大梁月报!沈清容,你可曾想过,公主会对我们做些什么?你可曾想过,她会不遗余力的破坏你我?”元珩一声高过一声,最后望着清容镇定表情,心也凉了,沉声而绝望地问道:“你,心里可曾有过我?”
“我心里自然是有你的!”清容很果断的抢答。
元珩却摇头,失落地说道:“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甚至一度想过,要不要与你远走天涯。”
清容心里一跳,古代就这么流行私奔?
元珩话锋一转,却道:“可我母亲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我是四房全部的指望。我一定要出人头地,踩在江夏侯府的头上。我不能带你走,不能放弃我现在努力得来的一切。”
清容认同的点头,道:“就算大梁很大,可咱们违抗皇命,也是绝逃不掉的。”
元珩忽然激动的上前,双手扣住清容的肩膀,将她提了起来,道:“我是要同你说对不起的……”
清容被元珩这模样吓得愣愣的,小声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事情到这一步,是我们都不想的。”
元珩看着清容冷静而漠然的眼神,捏着他双肩的手仿佛被烫了一般,羞愤的推开清容,转身不在看她,“我是想来同你说清楚,给我们俩彼此一个了断的。可如今看来,你已经不需要什么了断。这近一年来的感情,也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清容内心剧烈一颤,有些无言以对,默默的就流了泪,可仍旧语气平静的说道:“我,我不想连累你,拖你的后腿。我也知道,全是我搞砸了。可就算我把公主的事儿说了,就算咱们彼此一早就知道皇上会赐婚,又如何呢?我们可以轻易逆转这局势吗?”
元珩背对着清容,深吸一口气道:“你倒是想的清楚明白,明白到,这么心甘情愿的便接受了。”
他说着,几乎是决然而去。
清容深觉对不住元珩,心里难过到不能自已。
躲在屏风后面的华堂郡主与润容两个忍不住瞧瞧冒出头来,看元珩是不是真的走了。
“你这丫头可真是个凉薄的人!”华堂郡主啧啧的从屏风后出来,可一见到清容脸上的泪,便有些说不下去,只道:“方才还说的那么淡然轻巧。”
润容道:“她打小儿就这样,我就从没见她生气发怒,要死要活过。总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实际啊,难受了也都在心里憋着。那沈泠容之前都把她推下水了,要是我,甭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先上去打她一顿出了气才是。她那会儿还晓得冷冷静静的同太太讲道理!”
润容说着,走上去自然的把清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怀里,道:“其实也是个有血有泪的,不过都往自己肚子里咽了。”
华堂郡主是没有姊妹、兄弟的,看着两姐妹感情这样深厚,很是安慰羡慕,也拿了娟子递给清容,道:“赶紧擦一擦,擦完了,也把你这吃亏性子立刻给我改了!嫁去魏国公府那样的人家儿,不许在憋着、忍着、挨着!要时时刻刻记住你世子夫人的体面与威风!”
清容被两人左一句、又一句的安抚,很快便止了泪。她到底没想过,会这般与元珩结束。
果然,在大梁自由恋爱,真是痴心妄想。
清容的嫁妆备好,眼瞧着便到了催妆的日子。奉国夫人府因着清容这一百四十八抬的嫁妆,忙的是人仰马翻。这时候,沈家的人竟然到了。
三房太太带着沛容、泠容两个,抬了十二抬礼来。
沛容一见清容,便笑道:“没想到咱们姐妹几个,除了大姐姐,竟是五妹妹最先嫁人!”沛容还是一副笑脸迎人,温婉端庄的模样。
润容对这三人没什么好脸色,不耐烦道:“你们来做什么?”
三太太同华堂郡主见了礼,没理睬清容、润容两人,只程序化的说道:“虽说是过继给奉国夫人了,可到底是我们老爷的骨肉,她既是嫁人,我们老爷也不能不管的。”
“魏国公府那么重的彩礼,你拿什么当嫁妆?难不成奉国夫人会给你出这个嫁妆?”泠容冷笑着哼了一声,“你是没良心的,但我们沈家大度,不能对你不义。”
她话罢,一副大义凌然,鄙视小人的表情。
润容指着外面的院子,对泠容道:“你可瞧见外面忙来忙去的人在做什么没有?”
泠容不耐烦的说道:“爱做什么做什么!”
华堂郡主礼貌而疏离的向着三太太一笑,道:“这可多谢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怕锦上添花,加上沈家这十二抬,清容这嫁妆便是正好一百六十抬,我再额外添八抬,索性凑够一百六十八,那可是又顺又发,大吉大利了!”
三太太与沛容、泠容闻言,皆是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三人都怕是听错了,什么一百六十八抬?皇帝嫁女儿,怕也没这么夸张吧?!
润容冷冷的一笑,挑衅的向着泠容昂了昂头。
待三人又是震惊,又是不满的离开,润容极过瘾的大笑道:“过瘾,可真是过瘾!不过,若是把那嫁妆给沈家扔回去,我就更过瘾!”
清容却摇头,道:“沈家人道貌岸然,搭台唱戏给别人看他们的大度,咱们凭什么不收,收不收的都是咱们吃亏,至少收了还能落下点儿东西来。我也不要那么多的嫁妆,不如都给润容、祹哥儿留着。”
润容却连声道:“我不要你的,等到我有那一天,他们照例还是要给我的。你就这么一百六十八抬,轰轰烈烈的抬去魏国公府,气死沈泠容!”
到了第二日催妆的正日子,奉国夫人府各处早早的忙活起来,沈祹穿上大红吉服,兴奋的在屋子里听先生、婆子一起给他重复押嫁妆的礼仪,又问他有没有收好钥匙云云。
沈祹兴奋的小脸儿通红,道:“安心吧,安心吧!我都不小了,我全记住了!”
说着,外面便有人激动的跑进来道:“来了来了,世子爷来了。”
润容好奇道:“还有谁?还有五皇子,忠义伯府的几位爷,并着沈家大姑爷,宋家的几位爷。”
这沈家大姑爷便是说的大姐夫,五皇子和叶家的人也来催妆,倒是格外让清容等人震惊。一般都是男子兄弟挚友,来的人越多,身份越高贵,便代表越重视女方。
清容这嫁妆,也算得上是十里红妆了。抬嫁妆的队伍,逶迤蔓延了整条街。街边胡同口,站满了围观看热闹的人。
因着彩礼、嫁妆,闹得满城风雨,到了五月初八的正日子,看热闹的人便是更多了。
清容一清早天还没亮,就被拎了起来,在睡梦中被婆子们梳妆打扮。她两辈子都没嫁过人,对这隆重的婚礼深感麻烦而头疼。对方还不是真爱,她连一丁点儿期待都没有。
她一路仿佛牵线木偶一样,头上盖着盖头,喜婆说走便走,喜婆说停便停。一直到进了洞房,宋昭掀了盖头,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她才勉强回了神。
宋昭今日穿着一身大红喜袍,被满屋子的红烛照的满面红光,那副妖艳贱货的脸孔,看着更英俊潇洒很多。
屋子里的人立时退去,宋昭似笑非笑,得意的看着清容道:“你不是打死也不嫁我的?”
清容见人走了,她也总算能松快一会儿。一边拆着头上繁复的发髻,一边道:“你以为没有圣旨,我还会嫁你!”
宋昭不以为然,“反正不嫁你也嫁了,我什么样儿,你是心知肚明,我也无谓与你装了,我走了。”
清容冷着脸问他,“去哪?”
“这还用问,自然是风荷院。”
清容淡淡道:“你今儿晚上,哪儿都不准去。”
尽管比起宋昭那一大坨,她身量显得实在娇小单薄,可这气场瞬间两米八,令人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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