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珩立时站起来,十分自然的一笑,“哦,前两日陪五皇子白来了一趟,什么也没瞧见,今儿个来帮我母亲还愿,顺路便来看看。”
宋昭半信半疑的在元珩和清容两个之间看了又看,清容发虚的心里怦怦直跳。
元珩礼貌的笑了笑,道:“今儿个既是不方便,我还是改日等五皇子再来吧。”
宋昭却贼兮兮的一笑,拦住了元珩了的路,道:“正好我也是头一次来,咱们一起逛逛?”
元珩还想推拒,可转念又觉着再推脱只怕更让宋昭疑心,便默然应允了。
宋昭笑呵呵坐到清容身边,道:“你既是主人,应该领着我们逛逛吧。”
清容不配的拒绝道:“都没修好,有什么可逛的。我这两日都逛得尽够了,不乐意再走了。”
宋昭也不勉强他,只笑着同元珩去了。
清容浑身都不自在,忙打发梅蕊跟着一道去,才勉强放心。
宋昭突然撞见她和元珩,令她心虚了大半天,一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
不得不承认,在这点上她的心理素质到底不过关,可见如潘金莲这样的“人才”,也不是人人都当得。
胡思乱想了一通,忽听见门外响起脚步声。清容忙又拿起笔,匆匆沾了墨水。
宋昭打帘子进门时,清容正好埋头去画,看也不看他。宋昭直接上了罗汉榻,盘膝坐在清容的对面。
膝盖正巧碰见了清容扔在桌下的纸团儿,他将那纸团拆开,瞧见上面画着一间屋子,线条勾画的极细致,只不过中间处有一大团墨团,将干未干的墨汁,沾了他满手。
宋昭将手上的墨胡乱的蹭了蹭,以手支颌的望着清容,笑嘻嘻的问道:“这画的多好,怎么洇了一团墨的?”
““元哥哥呢?””清容若无其事的开口,仍旧如从前那般称呼元珩。
宋昭道:“没逛到一半,人就走了,说是还有事儿。大约我来的不是时候,让他尴尬了。”
清容听着他话意不善,下意识的抬头,便瞧见宋昭那张白白的俊脸蹭了一团黑墨汁。
大约是心虚的缘故,清容难得耐心温柔的对着宋昭一笑,道:“世子爷都二十五、六了,怎么还跟个傻子似的?手上有墨汁不让人来擦擦,就往脸上抹?”
宋昭闻言,立刻下意识的用手去抹脸颊,自是越抹脸越黑。
清容笑个不住,吩咐浮翠去打水,一边身子往前凑,抬手替宋昭抹脸颊。
她手细细滑滑的又有点凉,可莫名的温暖顺着宋昭的指尖,直接往他的心坎儿里钻。
两人的脸相近咫尺,清容倒是没觉得什么,替他蹭墨蹭的细致,宋昭却是浑身僵硬着,很不自在。
等浮翠进了门,清容才停下手。宋昭胡乱用水洗了把脸,再也不提元珩如何。
清容心里发毛,继续若无其事的低头画图。
两人各自心不在焉,就这样静默着,一直到用午膳。
“你不好好的在家带着,跟过来做什么?”清容一边夹菜,一边问道。
宋昭夹了一块自己盘子里的虾仁儿,放在了清容的盘子里,反问清容道:“就许你躲闲,就不兴我也躲躲?”
“你躲?”清容哂笑,戏谑的问道:“只怕心里火急火燎的,恨不能明儿个就把婚事给办了。”
宋昭尴尬一笑,也不回话,只低头喝汤。清容也不多说,两人一时无声的用完膳,浮翠领着人将碗碟撤了下去,梅蕊待人上茶端漱盂伺候二人漱口后,便都退下,独留了两人说话。
清容想起前日润容问过她的话,慢悠悠抿了一口茶,好奇的问道:“你如今跟在五皇子身边,都做什么?我瞧着五皇子也是无事儿可做吧?”
宋昭倒是没想到清容竟好奇这些事,想了想才道:“殿下如今能上朝观政,虽说被派的都是些零碎的闲差,可到底算是有些事情可做的。”
清容笑道:“若是五殿下都只能轮到闲差,你就更是个闲之又闲,吃瓜看热闹的人了吧?”
宋昭被清容言中境况,不免涌起几分羞恼。眼神立刻锐利起来,明显的透出几分不悦和戾气来。
他这种充满敌意的表情,清容见过那么几次,不过回回都发现他是个纸老虎罢了,清容也就不怕了。
“怎么着,教我言中心事,恼羞成怒了?”清容似笑非笑的盯着宋昭,一副看你能把我怎样的表情。
宋昭泄了气,眼神又温和下来。可周身带着一种郁郁不得志的落寂,苦笑道:“就像你说的,皇帝偏疼李贵妃,将五皇子与我们家投闲置散。”
清容却不以为然,“可皇上还在用三叔,重用了这么久。”
宋昭摇了摇头,表情肃穆,一改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像是换了个人,“你懂什么……”
“可热死我了!”
宋昭话没说完,突然被门外的声音打断。润容和华堂郡主掀帘子进门,看见小夫妻两个正对坐谈心。不免一愣,屋子里的气氛立时变得尴尬起来。
润容对宋昭没什么好印象,笑容一滞,阴阳怪气的问宋昭,“送世子不在家忙着娶小表妹的事儿,跑我们这儿来做什么。”
宋昭对润容的攻击状态混不在意,笑呵呵道:“听说你们这处是躲闲的好地方,我也来躲躲。”
华堂郡主不喜宋昭,深觉他早晚要宠妾灭妻,对他便也是淡淡的。
宋昭倒是个有眼色的,也不留在这自找没趣。而是起身,说要去龙泉寺走走,立时出了门。
润容守在门边而,撩起纱帘,见宋昭出了院子,才扭身回来边走边问清容,“他几时来的,干什么来了?”
清容道:“上午来的,我瞧着多半是为了关禾秋的婚契,没那东西,他可办不成婚事的。”
华堂郡主咬牙,发恨道:“不给他,就这么压着耗着他,非得等那关禾秋肚子大的瞧出来的时候,在点头。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宋昭是个什么人,宋家是个什么人家儿。”
清容抿嘴一笑,也不同意,也不否决,只问润容与华堂郡主,事情办得如何。三人没工夫再议论宋昭,只针对会馆里装饰布置,人员安排等细细的商讨了一回。
直到了黄昏,该用膳的功夫,宋昭竟然又从龙泉寺回来了。
润容瞧见他,一口茶水险些没吐在他身上。
“你不是走了?”润容冷冷淡淡的开口。
宋昭却陪着笑,道:“我家夫人还在这,我能走去哪儿?”
清容听见他这话,险些又把画了大半的草图洇上个大墨点子。
四人一道用过晚膳,见宋昭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因着庄子还没建好,各处都还简陋的很。自没有宋昭独居的地方,原本清容、润容两个住在前院正房里,华堂郡主自己住在后罩房。如今宋昭来了,润容便只得给宋昭让位。
新婚之夜后,清容这还是头一次与宋昭在夜里共处一室,接下来还要同床共枕。
浮翠为两人铺了床,清容特意掩耳盗铃的将一床被子放在中间。
宋昭在一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那紧张兮兮的神情,不由发笑,“你弄这玩意儿有什么用?能挡得了谁?”
清容大大方方道:“防君子不防小人,界限在心。左右你那么爱你的表妹,是绝不会对不起她,否则你这一大把年纪,也不会只有瑜姐儿一个孩子。”
宋昭冷笑,“你倒是信我。”
清容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是信你,我是信关禾秋。”
宋昭未置可否,慢悠悠的躺在他那一边。他双手撑着头,看清容熄了灯,道:“你仔细些别绊着,若是绊过来正好跌我身上,我可不保证能坐怀不乱的。”
清容轻哼一声,慢吞吞的爬回到自己的那一边,冷声道:“闭嘴,睡觉!”
宋昭极轻柔的一笑,惹得清容微微脸红。
两人这样隔着一床被,并肩躺着,静静的谁也不说话。
清容到底是不自在,左右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想起白日里宋昭要说没说的话,便小声问道:“你睡了吗?”
宋昭道:“没有。”
清容小声的侧过身,黑暗里能看见宋昭手臂压在头下的轮廓。
“白日里你说我懂什么,往后的话被润容给打断了,你原是要说什么的?”
宋昭和睦,懒洋洋道:“打断就打断了,你又问来做什么?”
清容撇了撇嘴,道:“你说皇上重用三叔,难不成还有别的目的?”
宋昭就势问清容,“你怎么觉着?”
清容便将之前同华堂郡主、润容的又给宋昭说了,“还能有什么目的,刻意分裂宋家呗。给三叔权利,又让你这没才没德不能服众的人继承国公爵位。三叔越是功高、越是位高权重,只怕越是不满你来继承魏国公的爵位。”
宋昭请嗯了一声,“这点你倒是说的没错。”
清容好奇道:“难不成还有别的?”
宋昭连连冷笑,“咱们宋家男子若是个个儿都能像我父亲这样战死沙场,才最合皇上的意呢。”
他声音格外凄凉冷冽,那言语似是被层层阴谋包裹住的箭穿云破月的放了出来,射在清容的面前,令清容忽然浑身一颤,在这深更半夜竟觉几分瘆人。
她下意识的将自己紧紧裹紧被子里,问宋昭道:“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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