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总管一进门,恭恭敬敬的向着太后问了安,道:“回太后娘娘,皇上下了旨,今儿个不教各家姑娘们出南薰殿。”
太后不由沉了脸,道:“连哀家传召也不许?”
“皇上说还请太后您体谅。”内总管恭恭敬敬的叩头,只说了这一句,没再向太后解释旁的。
太后请嗯了一声,没再难为内总管,让他走了。
等转头看向奉国夫人时,太后的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那丫头在宫里,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到底,还有哀家在呢。”
奉国夫人垂着头,不卑不亢的同太后说道:“早知今日,奴婢就不该把这两个孩子领出沈家,带回京城。”
她语气很平静,可言下之意,已经对清容赐婚,润容被视为替永平公主出嫁的棋子,透出深深的无奈与不满。
太后也很是歉疚,宽声安慰她道:“这怎么会,她们两个跟在你身边,也是她们的福气。”
奉国夫人苦笑道:“是不是福气,奴婢心里最有数的。”话罢,她便同清容两个告了退。
奉国夫人在太后、皇上身边多年,一直规规矩矩,本本分分,从来没有因为对她们母子有大恩,而居功自傲。她甚至,连一点要求都没有提过,便是赏赐和荣宠,她也只是平静的接受。
她仿佛头一次在自己面前流露出埋怨,太后心里不是滋味,自觉对不住奉国夫人。
自太后处出来,奉国夫人面无表情的问清容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对你们两姐妹太凉薄无情了?”
“祖母对我们很好,”清容极认真的回答,“尽管我在您膝下承欢的日子极少,您平日里对我们也多半是不苟言笑,可我们心里都清楚,您对我们是真心的好。”
奉国夫人淡淡一笑,问清容道:“把你这么草率的嫁进魏国公府,你心里不怨我?”
清容自然的扶住奉国夫人的手,道:“怨您什么呢,您把我嫁去魏国公府哪里草率了?那么多抬嫁妆,全京城的人都说恐怕是空前绝后呢。”
奉国夫人被清容这话说的有几分安慰,心里暖呼呼的好受,她拍了拍清容的手,道:“丫头你放心,你的事儿已经悔之晚矣了,索性魏国公府还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祖母断不会让润容去南疆的,她没享受过公主的荣光,没道理让她去背负公主的责任,这不对。”
清容被这话引得心里酸酸的,连连点头。
奉国夫人道:“你只安安心心的回宋家等着,你祖母我还没老的快死了。”
清容在这一瞬间有了主心骨,她头一次深切的感到,自己不是一个人。
心里有了底,虽说事情还有些紧急。
可清容也不似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乱转了。
她同奉国夫人分开,仍旧要回去中宫同蒋老夫人、三夫人一道出宫。
刚自宝华门出来,清容远远的便瞧见六皇子走了过来。他步履匆匆,左顾右盼的样子,十分心虚鬼祟。
清容在宝华门内站定,向着六皇子行礼问安。等人走近了,清容竟在跟着六皇子的宫女里看见了永平公主。
很显然,六皇子是要带着永平公主逃出去,直接让宫里的这些女孩子作为她的替代品。
六皇子懒洋洋的对着清容摆了摆手,满心都系在永平公主的身上,只想照着皇帝和李贵妃的吩咐,悄无声息的把人带出宫去。
清容尽管对此举嗤之以鼻,但是她明白得很,在这种节骨眼上,她不能多生事端,只是漠然注视着离去的永平公主。
两个人的眼神相撞,永平公主竟自清容的眼中看到鄙薄的蔑视。这种瞧不起的神情,如同烧的通红的烙铁,瞬间灼伤了永平公主的自尊心。她生来高贵,何曾有一个人敢以这样的目光来看她。
这令已经走出去的永平公主半路又停下,转身折了回来。
六皇子还没发觉永平公主的不对劲儿,已经快步走出了宝华门。
永平公主尽管做着宫女的打扮,可仍旧是高高在上的倨傲样子,她乌黑的瞳仁儿盯着清容,眼中遍布憎恶。
“沈清容,你怎么在这?”她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淡淡哂笑,“哦,对了,你许是因为你姐姐才进宫吧?沈润容也在宫里呢。”
清容轻轻低垂眼帘,曼声道:“我夫婿的姑母是宫里的皇后,我最近又是太后眼前的红人,我出现在宫里倒是不奇怪。不过,此时此刻,公主此番打扮在这,才是真的耐人寻味吧?”
永平公主半分愧疚和心虚都没有,倨傲地说道:“有什么可耐人寻味的,我乐意穿什么便穿什么,我乐意在哪儿便在哪儿……”
清容淡淡哂笑,“不知公主今日这般让南疆使臣看见,会作何感想。”
“沈清容,你最好放聪明点,”六皇子适时上前,挡在了永平公主跟前,道:“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才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清容乌溜溜的眼睛来回盯着六皇子与永平公主,“六殿下,说句实话,我也不大想在这儿看见您同公主,不过碰见就是碰见了,我也实在无可奈何。如今您同公主既是要走,便尽管放心大胆的走便是了。恭送二位殿下。”
六殿下知道清容是个能言善辩的人,也不欲与清容多说什么,转头便要拉着永平公主先离开。
永平公主却是岿然不动,提醒六皇子道:“这件事如今让沈清容给撞见了,不能就这么算了。把她的眼睛挖出来,剪了舌头,才能万无一失。”
清容自不明白永平公主这非要节外生枝,是抽的什么风。她却一点儿都不信永平公主和六皇子敢这样做。
且不说这宝华门离着中宫不远,又是来往宫人最多的地方。单说眼下这个关窍,就算永平公主不忌惮,可六皇子是明显怕惹出什么来坏了事的。
清容又不是什么小宫女,任凭他们说带走就带走的。只怕这边刚绑了人,那边消息就已经进了中宫。
哪怕皇后再憋屈窝囊,也绝不会由着李贵妃这样打脸。更何况,她如今背后还有一个奉国夫人呢。
果然,六皇子转头直对着永平公主使眼色,道:“皇姐,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多生事端了。这件事孰轻孰重,相信宋少夫人能分的清楚。毕竟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六皇子颇有深意的看向清容,半威胁的说道:“沈润容还在南薰殿。”
永平公主杀气腾腾的看着清容,已然将满肚子对南诏和亲的怨气都记到了沈清容的头上。
她推开六皇子,上前两步走到清容身边,在她的耳边冷然道:“我有点儿后悔,让父皇把你赐婚给了宋昭。若知道还有南疆和亲这件事,我一定让父皇把你留给南疆。不过眼下也不要紧,还有沈润容在。”
清容听见这话,腾地一股怒气自心底直冲上来。
可她却只能强忍着,只怕这个时候激怒永平公主,便是将润容推到了更危险的境地。就算有奉国夫人在后面撑着,她也不敢更不想生出更多的变数。
永平公主见清容默默地不做声,掩唇讥诮的轻笑,道:“沈清容,我说过,碾死你们,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我是公主,是父皇的亲生女儿,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不想嫁去南疆,你们这些人就必须来做我的替代品。”
清容谦卑的垂下了头,道:“是,您说的是。您是一国的公主,您被全大梁子民奉养,您无上尊贵。可您现在不是已经放弃这个身份了吗?从您踏出这个门开始,您同这个皇宫的瓜葛都将一刀两断。自此以后,会有另外一个女子,一个从来不曾享受过一切公主荣光,却要背负公主职责的女子,替您继续做这个公主。”
永平公主被这话说的心中一震,有些回不过神。
清容趁机福身告退,匆匆抽身逃走。
等回了中宫,皇后同蒋老夫人说私房话,守在殿外的宫女便将清容送去了三夫人处。
清容在院外的回廊下遇见了小解回来的宋艾,两人一起往偏殿去。刚走到回廊的窗边,两人便听见里面传来三夫人的声音。
“南疆王后,那是何等身份?你便是这辈子,也攀不上这样的高枝儿啊。”
宋菱不情愿的说道:“那我也不想去南疆,姑母都已经把我们接出来了,母亲又何必让我再往前凑呢?再者,就算我真替永平公主去了,可面儿上也还是永平公主嫁去了南疆,又同咱们家有什么关系?”
三夫人道:“你哪儿懂,皇后娘娘这也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你若是自告奋勇去帮李贵妃这一回,她也能领咱们的情,对你父亲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李贵妃对三房的利,除去承袭国公爵位之外,清容想不到还有什么利了。
宋艾怔怔的看向清容,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在清容看来,三夫人一向是个谨慎又能沉得住气的人。可如今还在宫中,她不怕隔墙有耳,同宋菱说了这么多,显然是真的很急迫,怕错失良机了。
清容便对着宋艾招了招手,两人又静悄悄的从廊下出来,转身去了中宫花园。
眼下得着与宋艾独处的机会,清容自然要仔细问问她南薰殿的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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