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半敞的窗扇中吹了进来,风刃贴着她的露出的耳根打转,悠悠的带着几分凉意,她缩了一下脖子,便抬头打量着似乎准备长篇大论的容陵:“还有其他的事吗?”
容陵被姜嬛冷淡的态度给刺激了下,随即摇头:“无事。”
“那便下去吧。”姜嬛道,“你明儿让涟漪给我熬一些白粥便可以了,最近太热,胃口不太好。”
“是。”不管如何,也算是得到了一个答案,容陵心中稍加平静后,这才重新行礼,出了房门,还不忘妥善细心地将门扉给扣好。
涟漪和半阙正在门廊下等着,见着他出来,忙不迭的上去问道:“如何?”
容陵没有理会半阙,只对着涟漪道:“世子妃说她最近没什么胃口,你明儿给她熬一些白粥就可以。”
涟漪福身,应道:“是。”
等着第二日她起来梳洗后,涟漪便将熬好的白粥端到了她的面前。
白粥熬的黏稠,加了糖,一口下去,甜滋滋的,直教人甜到心坎中去。
她平日饭菜口味虽然偏向清淡些,可唯独除了白粥,真的是希望越甜越好,于是少不得,多喝了一碗。
见着姜嬛终于有了胃口,涟漪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算是安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她用完了白粥后,容陵这才着玄衣,腰间悬着长剑,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姜嬛把碗一搁,懒洋洋的抬头看去,没有吱声。
容陵如何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低头道:“朱公子求见。”
姜嬛颔首,便让涟漪下去泡了一壶茶送上来。
茶沏好端上来,正恰逢朱辞镜笼着那一身肥硕的黑袍跨进了门槛中,他的轻笑声从喉咙间溢出,随意行了个礼,便走到了她的对面坐下。
容陵也跟着上前几步,寸步不离的守在了姜嬛的左右。
瞧见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朱辞镜轻慢的勾唇笑道:“我与你们世子妃也算是老相识了,不会对她如何的,下去守着吧。”
容陵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移向了姜嬛,在得到她的首肯之后,这才带着涟漪一块出了屋,抱着剑靠在了柱子上。
见着屋内没了人,朱辞镜这才将黑袍给拉了下来:“一别数月,世子妃可好?”
“托朱公子的福,还不错,倒是我瞧着朱公子,好像消瘦了些,也不知是不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啊。”自打来了大燕后,她最烦同两人说,一人是傅燕然,另一人便是朱辞镜。
前者同她原先便有交集,多说多错,少不得要露马脚;后脚,整个心中就一个陶嘉月,什么到底都说不通。
虽然厌烦,姜嬛还是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她低头喝了口涟漪刚泡好的热茶,茶味已经非常浓烈了。
“你如今说话倒是越发伶牙俐齿了。”朱辞镜微微一笑,“不过瞧你这模样,好像不太愿意见我?”
姜嬛抬眼一笑:“朱公子说笑了不是,你我久别重逢,我高兴还来不及了,又如何会不愿意见见朱公子了。”
“也是,瞧着你张脸……啧啧。”朱辞镜讽刺的弯着嘴角,“若不是这张人皮面具是我亲手做的,我还以为真的就是你自己的脸了?”
“我听说韩雍不是已经给你治脸了吗?怎么自个好好地一张脸不用,非要顶着这么一张令人倒胃口的脸?”
姜嬛反手就摸上了自己的脸,当初朱辞镜给她的时候,便同她说过,这张脸最多也只能用上三月到半年左右,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张面具摸起来,也的确不如最开始那般细嫩,若是再过些日子,只怕姬以羡都能看出不对劲来。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吗?”姜嬛淡淡道。
朱辞镜耸肩:“当然不是,只是随口一提,瞧你这般紧张做什么,世子妃,我还未见过你真容了?要不,你摘下面具让我一睹芳容,作为回馈,我我在送你一张人皮面具如何?”
姜嬛瞧了眼:“用不着,这番好意,还是请朱公子留给陶姑娘吧,我这人命薄福薄的,可承受不住朱公子的恩情。”
“世子妃又在客气了不是?”朱辞镜双眼依旧没有离开过姜嬛的脸,可不管怎么瞧着,也只是觉得有几分眼熟罢了。
其实她的容貌他早就能根据她的人皮面具给临摹出来,只是有些地方稍稍欠缺了些,导致他一直都猜不透她的身份,但唯一能确定的,她并不是真正的姜嬛。
朱辞镜心下千回百转的,可瞧着姜嬛那双带笑,却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的眸子,心下也明白,他想要瞧见姜嬛的真容,也只能另辟蹊径。
于是心念一动,他又说起了其他的事:“嘉月那事,还不曾谢你。”
“不过是一桩交易罢了,朱公子何须言谢。”姜嬛态度更是冷淡的出奇。
朱辞镜见着,脸上这才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来:“世子妃又何必气恼,你身份本就与临渊不太搭,只是如今也不过是仗着临渊宠你罢了,可若有朝一日,临渊不在喜欢你了?到时候你又该如何自处?”
“难不成,你让我劝说世子爷将陶姑娘娶进门来,是为了我好吗?”姜嬛慢悠悠一笑,“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又是何必?”
“朱公子是个什么性子,难不成我会不知?”
朱辞镜摇头,倒是应得十分爽快:“倒不是为了你好,这件事我的的确确也有自己的私心,不过嘉月是个温柔大度的姑娘,若是有朝一日,你失了宠,她也不会亏待你的。”
“你与临渊好歹也做了这么多日的夫妻,朝夕相处的,应当知道临渊的性子到底是有多凉薄吧,他可是个连自己父亲死活都不会在乎的人。”
姜嬛道:“你如今才来挑拨,是不是太晚了些。”
其实姬以羡同广陵王之间的关系的确是算不上多好,顶多就是那种互相认识的陌路人罢了,广陵王不会在乎姬以羡的生死,同样姬以羡也不会在乎他这个父亲,到底是死是活,或者说,连带着整个广陵王府都没有任何一处,是能让他稍加在意。
若是当初广陵王能对姬以羡多几分在乎,那她也不会被林氏轻而易举许给了姬以羡;若说不在乎,为何世子之位,却任由姬以羡一直霸占着?
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连姜嬛都有几分看不太懂。
听见她的话,朱辞镜不可置否的耸肩笑了下:“是啊,又被你看出来了。”
“朱公子,若是没别的事,那就——好走不送。”
“你还真是直接。”见着自己的目的差不多已经达到,朱辞镜自然没有在留下去的必要,他很是干脆的起身,将袍子往自己的头上一拢,转身很干脆的离开。
等着他走,姜嬛这才小心翼翼的将铜镜从大迎枕后拿了出来,对上了自己的脸。
犹豫几番,她终究是没敢将自己外面那一层面具给撕开。
没过几天,时府那边也不知道得到了什么风声,好像知道了姬以羡不在,便遣人将她给接了过来,偏偏过来下帖子的还是时府的老夫人,打着长辈的旗号,她就连回绝的余地都没有。
庭凛瞧见,倒是趁着没人的时候跳下来,同她说了一个词:“鸿门宴。”
姜嬛深吸了一口气,由着涟漪将她从马车内搀扶下来的时候,时府外正站着她名义上的几位表嫂,其中便有陶嘉月。
她怯生生的抬眸看了姜嬛一眼,眼中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亦有怨怼。
算是很正常的女儿家的小情绪。
至于其他的几位女眷,姜嬛倒是也都从玉祁给她的名册中,能分辨出一二来,无一例外全都是陶嘉月的手帕交。
就算是嫉妒,姜嬛也不得不承认,陶嘉月的人缘的确很好。
瞧瞧这么多能给她撑场子的。
姜嬛在外向来都是装哑巴的,见着她们便也只是同她们颔首后,便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时家大少夫人出来说话。
陶嘉月暗中推了季氏一把,季氏这才恍然,笑着热烈的迎上前,挽住了姜嬛的手,将她带着往府中走,去见时老夫人。
她们去的时候,时老夫人正午睡起来,同自个小女儿聊着天,见着姜嬛进来,便笑容和煦的朝她招招手,又将陶嘉月唤到了身边去坐着。
两人一同坐在时老夫人的身边,本以为姜嬛会被陶嘉月压上一头的,谁知道瞧见两人,竟然有一种眩目之感,按理来说陶嘉月颜色要胜过她,身上那种温雅的书卷气更是长安中许多闺阁女子都没有,两人若是站在一起,姜嬛势必是要被压上一压的。可真当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才恍然发现姜嬛身上的那种气场过于强了些,不过没让陶嘉月给压下去,反而隐隐的被她衬得落了一个下乘。
当即,陶母的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
不过时老夫人却没有察觉出来,反而一手拉着一个,喊得极其亲热。
她虽是他们的外祖母,可不管是陶嘉月还是临渊,都是放在心尖上来疼得,以前的时候,觉得他们若是能成其好事倒也不错,至少不用担心嘉月会受欺负,可后面那小子将姜嬛这个丫头给带了来,她就觉得世间男子这般多,嘉月又何必要去跟一个心不在她身上的人纠缠,可她到底是老了,抵不过自家女儿的哭诉,再加上她自幼又是看着嘉月长大的,瞧着这些日子,这个小丫头一点一点的消瘦下去,心中就颇为不是滋味,直到后面,听见皇后有意让临渊将嘉月娶为平妻,她原先已经寡淡的心思,这才活络起来,于是乎,便有了今儿这一出。
虽说,老头子常和她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
但若真的让她无动于衷她又做不到,毕竟嘉月是她的眼珠子啊。是以,她也只好对不起姜嬛了。时老夫人想着,手下更加用力的抓紧了姜嬛的手,摸着她的小手,心中也觉得这丫头甚是可怜,年纪小小便没了父母,没了父母也就意味着没有支撑,日后在婆家哪里能直起腰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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