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以羡似不满她的走神,当即钳制住她肩膀的手不由得加大了力道,痛得她直呼起来,连带着飘远的思绪,也随之转移到了面前这个撑在她正上方的男子身上。
她不太喜欢这种姿势,正要撑着身子起身,就被姬以羡紧紧地按住:“你要做什么?”
“你先让我起来。”沈梨说道。
姬以羡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确定了他们如今这般实在是不宜说话,便只能如她所愿,从她的身子前起来,也顺带拉了她一把。
如今两人,便是面对面的坐着。
圣旨在他的腿间摊开,沈梨看了一眼之后,便将身子倾过去,想要将搁在他腿间的圣旨给取过来的时候,手一把就被姬以羡给擒住。
他手掌大,手指间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磨砺出来的茧,哪里像她一般细嫩平滑。
温热的掌心便这般贴在她的手腕上。
“这些你瞧着也没什么意思,不若不看。”沈梨坚持不懈的想要将圣旨给弄走,姬以羡从来都舍不得让她失望,当即抓着她的手稍稍一松,她便轻而易举的将她想要的东西给弄到手,然后重新藏在了迎枕后。
没了那碍眼的东西,他们之间的气氛也稍加和缓了些。
姬以羡盯着她的眼说道:“我在长安听闻了沈阑受伤的消息,我担忧你,便一路赶了过来,谁知道你倒是给了我好大的惊喜。”
“我原以为会是假的。”
沈梨道:“天家赐下来的圣旨,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你原有机会拒绝的。”姬以羡的声音立马就跟了上去。
这话不错,她的的确确是有机会拒绝的,可一旦她开口拒绝之后,赔上的可能就是沈阑的命。当然就算她答应,也不见得他们那位陛下会大发慈悲放过他们沈家,可凡只有有半分机会,她都不想拒绝。
沈梨嘴角抿着,神色微顿,已然有些不悦,似乎话到此便不太愿意说。
姬以羡冷笑着伸手擒住了她的下颌,将她拉近自己。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都在同卫砚接洽,对于大秦的事,多多少少都是知道些的,况且当初去宜州的时候,还是姬以墨与沈梨同去的,自然也就明白大秦已经容不得沈家的存在。
“难道你在心中,沈家便是这般重要吗?”姬以羡轻声质问,可眉眼间流露出来的戾气,却很肯定的再告诉她,他非常的在意,在意自己到底在沈梨心中算个什么,“那我了?我对你来说,是不是就是那种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沈梨没有回他的话,只是那双清凌凌的眼眸,似乎早就将她的心思揭露的一清二楚。
姬以羡无奈的抿笑了下:“我算是明白了,不管我对你再如何的好,在如何的掏心掏肺,只要沈家一出事,你便会毫不犹豫的将我抛下,将我全然忘在脑后。只是暖暖,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天真了?”
“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嫁给了卫砚,那一位便会放了你沈家吧。”姬以羡粗粝的指腹,已经搁在了她的眉眼,正仔细的摩挲着,“就算是如今坐在那个位置的人顾念着你母亲,放了沈家一马,可太子了?他真的会放过沈家吗?”
“又或许,是不是到了那个时候,你为沈家,甚至是可以委身于他?”
此时已是夜深,屋檐下的灯笼光线昏暗,屋内也并未半分烛光,她低垂着眉眼,纤长的睫毛扑簌着,极是动人。
她的不言不语,让姬以羡的心如坠寒窟。
他虽是一早便有了准备,可真的瞧见她这般狠心,他心头就犹如万千蚂蚁在啃噬着,一点点的将他拖入了黑暗之中,仿佛永坠地狱。
“事到如今,你就连骗我,都不肯吗?”姬以羡双手将她的脸捧了起来,放在掌心中细细的摩挲着。
沉默半响,沈梨终是慢慢的开了口:“骗你有什么意思了?纸是包不住火的,我能骗你一时,却骗不了你一世。”
“可你知不知道,只要你愿意哄我一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姬以羡如是说道。
沈梨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了下来:“我明白你的意思,阿瑾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自欺欺人,也做不到哄骗你半句。”
“那日,圣旨下来,与我一同进门的还有林家的姑娘,卫砚便来同我说了一句。”沈梨亦是仔细的摩挲着他的手指,“他说,他需要一个子嗣。”
“阿瑾,嫁给你的是姜嬛,不是沈梨。”沈梨就当瞧不见姬以羡眼底越来越猩红的血丝,兀自说道,“姜嬛不过是乡野孤女,哪里配得上广陵王妃这个位置了。”
姬以羡咬牙:“你这是要与我划清关系吗?”
“只是在同你陈述利弊罢了。”沈梨神色平和而温柔,“你如今身为广陵王,怎么能没有子嗣了。”
“你既然担心我,何不同我生一个!”姬以羡倾身而上。他呼出的气息,全都洒在了她的脸上。
恍惚之间,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在肃州在长安日子,他们相濡以沫,也算是过了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沈梨的手指自他鬓角缓缓移下:“广陵王府日后的世子,怎么可以有沈家的血脉在。”
“阿瑾。”沈梨轻笑,“你为何就是不肯承认,你我早就缘尽。”
“再纠缠下去,受苦的只会是你。”
姬以羡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为了沈家,你愿拼尽全力,毫不放弃半分希望,为何到了我这儿,你却连半分努力都不肯有。”
“卫砚同我说,你没有心。那时候我想,你是一个人,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你怎么会没有心了。”他看她,“而今,我算是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你当然有心,只是你的心全都给了沈家,再也分不出半分给其他的人或事,就算是我,你连一丁点的希望都不肯施舍于我。”
“沈梨,你真的是何其狠心,何其的薄情。”
回答他,也只有耳边绵长平稳的呼吸。
长久的静默之后,沈梨只听耳边传来了姬以羡嗤笑而冷淡疏离的声音:“那就如你所愿。”
如她所愿……如今真的是如愿了。
她无神的望着一片漆黑的屋顶,房梁模样她如今已经记不起来,心头也空落的厉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拼命地撕扯的心肝脾肺,就连身体中涌动的血,也渐渐的失了温度。
黑暗之中,衣裳摩梭的声音,不知何时响起,接着一句温热的身子便贴了上来:“既然我如了你所愿,暖暖你也如我所愿一次吧。”
好,如你所愿,也如我所愿。
至此之后,便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次日醒来,枕边空冷,已然没了昨夜的温度。
整个长乐苑也是一片冷寂,只余下晨曦的光亮,浅浅的透过窗扇打了进来,
沈梨撑着身子起来,无力的扯住了床榻边系着的铃铛,不一会儿阑珊便踏着一地细碎的光影走了进来。
“什么时辰了。”
阑珊道:“辰时。”
沈梨若有所思的转头瞧着面前的遮挡的屏风,眼珠子转了一圈后,这才说道:“备水,我要沐浴。”
若她不曾记错,今儿是卫砚携侧妃林氏进宫请安的日子。
这事本与她无关,可想着沈轻的那性子,她便觉得头疼的厉害,原以为她入宫之后便会稍加收敛些,谁知竟然变本加厉的,生怕旁人不知她曾和卫砚对月黄昏,互许终身吗?
等沈梨赶去宫中的时候,就瞧见沈轻挺着一个大肚子,气势凌人的站在一处花架下,她的面前正跪着那位无端受了冤枉气的林氏。
说来,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林弦的身影同沈轻有几分相似。
只是林弦生得明艳如火,那沈轻却娇娇弱弱的,仿佛说一句重话,这人便要好生的哭上一哭。
阑珊跟在沈梨的身后,见此便拉了拉她的衣裳,小声提醒道:“郡主,这事咱们还是别掺和了。”
“不行。”沈梨伸手攀上花枝,“万一要是沈轻被气急,出事了怎么办?她身子弱,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听见这话,阑珊一下子更加不明白自家郡主到底是在想什么,明明她恨沈轻恨得牙痒痒的,为何到了这时候,却要护着她。
还在阑珊狐疑的时候,沈梨便将阑珊往后一推:“你便在这儿等着,我过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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