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原是在马车中,最后马车倒下便将两人一同摔了出去。
被沈然护在怀中的沈梨疼得嘶了声,可沈然来不得查看沈梨的伤势,只来得及用手护主她的头,抱着她一起在地面上滚了几圈后,被一颗大树给从中拦下。
沈然一直咬着牙,没有吭声,直到两人的被大树拦下后,沈然这才小心翼翼的松了手:“暖暖,你没事吧?”
“没。”沈梨用手捂着被撞到地面的手臂,抬头看着脸色苍白的沈然,“四哥哥,你没事吧。”
沈然其实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可瞧着沈梨担忧的模样,他强撑着摇头,让沈梨将他给扶了起来,休整了半响,力气稍稍恢复,沈然才道:“暖暖,你带暗卫了吗?”
沈梨摇头:“沂州是沈家的地盘,我想着应该不会有人这般大胆的在沂州动手,所以没带。”
她这话说得轻巧,其实沈然又何尝不是如此。
沈然苦笑下:“赶车的车夫了?”
“我刚刚瞧过,不见了。”事到如今沈梨依旧显得十分冷静,她从容起身,解下了缠在腰间的鞭子,“四哥哥,看来有人是真的很想要我们的命。”
软绵绵的鞭尖垂地,银色的流苏在风中摇曳。
不像什么兵器,倒像女儿家的饰物,垂坠在腰间,衬着那纤细的腰身。
像他们这般人家出来的,可不愿相信这就是一个巧合,说是处心积虑大概他们还愿意相信一二。
如今他们正身处在林中,四周寂静非常。
就连风声拂过枝叶发出的婆娑声响,他们都能听见一二,何况是有人靠近。
身后,沈然勉强的爬了起来,他正靠在粗壮的树干上修养,也不知刚刚被从马车中甩出来的时候,划到了什么地方,如今他腰侧全是血迹。
“我们先离开此地。”沈梨将长鞭缠绕在手上,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扶住了沈然,正要带他走的时候,一支箭凌空而来,直直的插在沈然靠着的那树干上。
沈然神色凝重的沈梨对视一眼:“果然是埋伏。”
他一把拽住了沈梨的手,想要用力将她推走:“暖暖,你先走。”
可就在沈梨身子刚刚一动的时候,迎面便是几箭齐发的朝她射来,其中离她最近的一支箭,正好插到她刚刚挪腾开的脚边土地上,箭镞已经完全没入土地中,可想射箭之人的决心如何。
她看了眼,心中却无半分惧意,依旧轻快地笑着:“看来他们是想我们俩儿今儿在这儿做一对苦命鸳鸯吧。”
沈然听得直皱眉:“我还不想被父亲和祖父打断腿。”
沈梨耸肩,显然并未当一回事。她依旧笔直的站在那,似在观望,又似在吸引敌人的目标,反观他整个人被她护在身后,纵然她身量未足,不能将他整个人挡住。
他苦笑了,却没有说什么让沈梨躲着的话。
整个沈家之中,不会武功者寥寥,可好巧不巧他就是其中之一。换而言之,他就是个累赘。趁着勉强尚余几分力气,他拉住了沈梨的衣角:“你若是能跑就先跑了吧,他们许是冲着我来的。”
沈梨拍了拍沈然的手,没说话。
并非是她自夸,而是捉沈然回去并没什么用,因为是庶房,再加上他根骨不行,不能学武,是以府中很多事沈然都知之甚少,还不如她这么一个姑娘管用。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是真的感觉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若是她不管不顾的扔下沈然就走,那么等着沈然的将士两种下场,第一他们直接放过沈然追她而来,第二杀了沈然之后,在追她而来。
若是第一那还好,若是他们选择第二种,沈然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连他们一招都抵抗不了。
就在沈梨侧目的时候,隐蔽的林中突然就走出了十余人来,将这里团团围住。
其中几人,沈梨隐隐的觉得面容甚是熟悉,她好像是在哪见过。她握紧了手中的鞭子,心中的猜论也得到了证实。
他们拔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朝着她刺来,完全没有顾及她身后还站着一个活人。沈梨持鞭迎上。
与此同时,同这处林子也靠得稍进的一行人也听见了林中的打斗声。
一只修长的手指微微将车帘卷起,露出那一张异常秀致的脸:“前方是发生了何事?”
前去打探情况的护卫拱手道:“那有两方人马起了冲突,属下瞧见一群人正在围攻一个姑娘,主子可要我们出手相帮。”
那人颇有些意兴阑珊的将眼皮掀开:“不必,我们初来沂州还是别惹麻烦的好,前方能过吗?”
“那伙人缠斗的正厉害,我们若是贸贸然的过去,少不得要与之发生纠缠。”护卫又道。
他沉默了片刻之后,当机立断道:“绕过去。”
语毕,他便将手中的帘子放下,重新又靠了回去。
这次他从青州回来,若非不得已,他还真不愿途径沂州回金陵去,毕竟如今他们唐家同沈家,可是不怎么对付啊!
马车刚准备绕路过去,先前去打探情况的另一护卫又回来,在马车旁低声道:“公子,被围攻的好像是沈家的四子,咱们要不要管?”
他一愣,随即将车帘极快的掀开,讶异的挑眉:“当真?”
“千真万确。”
他扯着嘴角不可置信的一笑:“沂州可是沈家的地盘,竟然还有人敢在这儿对沈家人下手,还真是在骑在老虎身上拔毛啊!”
随即他又道,“既然遇见,那便是有缘,自然是要管的,你们过去帮衬一下,务必要保证沈家人的平安。”
“是。”
在同他们交上手的刹那,沈梨便估摸出这些人大概又是谁府上豢养的死士,十分难缠,招招更是很辣,直取命脉,半分花招都没。
沈梨同他们一番缠斗也着实是费了一番功夫,若非身后带着人,她从中脱身并非是难事,只是如今,同他们打斗一番下来,沈梨便感觉背部隐隐作痛的,许是有些伤口又再次撕裂开,连带着她出手的动作都要慢上许些。
那些同她交手的死士何尝看不出来,他们几人极有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同便朝着她刺来。
她脚尖一旋企图避开,与此同时手中的鞭子恍若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翻卷出银色的波浪来,这一招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将内径灌入鞭中,硬生生的以一人之力扛住了几人一同刺来的长剑。
沈然在后面瞧着,心头不但没有半分安心,反而是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忧心忡忡的,他虽不会武,却好歹看得懂一些,所以当林中突然闯进了一群护卫时,沈然并未有半分不快。
他靠在树干上,勉强借着日光瞧清了站在马车之上的那人。
秀致如玉的公子,除了名动金陵的唐子末,他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不过说来太子卫隅似乎也是一皎皎少年郞,面容虽也是秀雅,却比此人多了几分冷戾和贵气。
他站在马车之上,衣袂翩翩,就连声线也是说不出的温和:“不知阁下是谁,竟然敢在青天白日之下,对一姑娘动手,传出去也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来时,他便知是沈家人被围困了,却不承想宜姜郡主竟然也在。
他错愕的捏住了手指,用强大的自制力将自己的心思给压了下去,却又不期然的想起有人给他传的纸条,上面明明写着——宜姜郡主被贼人掳走,下落不明。
若非如此,他怎么有胆去给唐子玉求太子妃的位置。
不过好在,如今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就算宜姜回了金陵也改变不了什么。几个瞬息间,唐子末已经平静下来,指挥着护卫上前,将那些个死士擒下。
加上有沈梨在一旁帮衬,那群护卫倒也没有费多大的力,只是就在死士深知自己无望的时候,各个全都服毒药自尽,无一人留下。
沈梨冷眼瞧着,若她出手势必能救下一人,将他带回去拷问,只是如今有唐子末插手了此事,她便不愿在此时多生事端。
何况,这些是谁的人,她心中已经有数了。
毕竟他们也算朝夕相处了一段时日。
沈梨神色清淡的抬眸,将手中垂在地面的鞭子重新系回了腰间:“多谢唐公子施以援手,宜姜感激不尽。”
唐子末已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几步上前,走到了沈梨的面前,拱手道:“唐子末见过郡主,不知郡主可还安好。”
“无虞。”沈梨还是那般冷淡的语气。
唐子末早已熟悉,也不恼只是道:“没想到现在的贼人这般大胆,竟然敢在沂州对你们下手,不过郡主这两年一直都在沂州养病,不知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沈梨道:“多谢唐公子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其实她这话说的甚是勉强,唐子末自然也是发现了的,那张小脸苍白若纸,额上还有一层冷汗涔涔,细细密密的覆上,就连气息都不怎么稳。
这句没什么大碍,着实令唐子末觉得有些好笑。
他突然间就想起了被家中娇惯的唐子玉,若是今儿这场刺杀换成是她,想必不哭都算是坚强了。
也在这么一瞬,他也意识到了沈家的姑娘和他们唐家的姑娘到底是差在哪,无怪先前太子愿意等沈梨病好,也要娶她。
着实是因为,娶她利大于弊。
先不说娶她给自己带来的好处是什么,就单单说沈梨这么个人,也只是值得的。
“郡主何必勉强,子末那有马车可供郡主和沈公子休息。”唐子末温和有礼的拱手,半分差错都让人挑不出来。
沈梨打量着唐子末,心中的思绪也是千回百转的。
这人是卫隅的亲信,那她自然是要多加防备的。
于是在唐子末说完这话的时候,沈梨便放任自己的身子软绵绵的滑了下去,正巧被离她不远的唐子末抱了一个满怀。
他的手揽在她的腰间,突然就感觉手心内传来了一阵湿意,他不动声色的低头一看,就见原先白皙的手掌心中,如今全是一滩血渍。
他握住,将怀中人打横抱起:“你们还不快扶着沈公子上马车。”
虽然沈然很想从唐子末怀中将人给抢回来,可如今他就连动一只手指都觉得困难,于是便只能任由唐子末为所欲为。
好在,这人算是个君子。
唐子末将人抱上马车后,便命小厮翻了一个藏青色的披风来,将沈梨给裹住:“我们先去城内的医馆吧,不过唐某初来乍到,还要沈公子指路。”
沈然脸色苍白的靠在车壁上,扯出一抹笑来:“是我们兄妹今儿麻烦唐公子了。”
“说不上麻烦。”唐子末笑,“在下与郡主也算是旧识故友了,如今见郡主有难,在下怎可袖手旁观。”
“只是不知郡主是生了什么病,何至于如今消瘦至此?”
沈然道:“宿疾罢了,唐公子勿要忧心。”
唐子末自然也瞧出沈然不太愿与他交谈,他客气的又问了几句后,便闭目养神。
马车内气氛顿时有几分沉闷。
入夜,唐子末站在书案前,夜风从身侧半敞的窗扇中吹进来,将案上的烛火吹得忽明忽灭。
他缄默的低着头,半响这才执笔,匆匆在信笺上落下一行字。
——臣于沂州遇郡主,郡主似大病初愈,却未如从前康健。
写完,他搁笔于砚台之上,沉默片刻后,突然朗声唤道:“初安,将此递给太子,一定要快。”
初安低头接过,应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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