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一转头,就瞧见了站在她身后的卫砚。
她冷冷淡淡的瞧着他,也不知刚才她与卫隅说的话,他到底是听见了多少。
“什么时候来的?沈梨转身,同卫砚面对面的站着。
卫砚伸出舌头舔了舔已经如今冰寒从而冻裂的唇,一股腥甜的味道便直冲到了喉咙之中,他拽住了沈梨的手腕,将她拖着朝东宫的花园走去:“你来,我有话同你说。”
沈梨顺从的跟着卫砚走到了院子中的一处凉亭中。
冷风从四面穿透而来,沈梨紧紧地拢着身上的大氅,让阑珊站在了凉亭外替他们守着。
沈梨瞧着卫砚那张冰凌凌的脸,叹了口气:“这般冷的天,你将我拉到这儿做什么?还怕我俩不太明显?这东宫可遍地都是太子的耳目。”
“你去见阿卿了?”卫砚问道,“我听说她有了兄长的骨肉?”
“如今整个金陵城都快要传遍了。”沈梨仰头看着他,”若是你这般不放心她,当初又何苦亲手将她送上太子的床,如今这般不觉得太晚了些吗?”
“还有,你若是拉我到这儿,就是为了问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我就不奉陪了,如今天冷,我可不能着凉。”
卫砚整个人脸色一沉:“你确定要我在这儿同你讨论那些事?”
沈梨立马警醒,她眯着眼,踮起脚,凑到他的耳边:“卫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心中该明白的。”
她的身子挨得太近,一股冷香幽幽的混着刺骨的北风钻入了他的鼻中。
他垂下眼,便能瞧见她如玉的侧颜和小巧的耳朵,上面带着一串耳环,碧绿色的,衬得她肌肤如雪,莹然如玉。
“你慌什么。”卫砚也将声音给压了下来,他的手分别扶在沈梨的腰上和肩上,“我想问你的,不过是前段日子,姑姑给你忙活的那事,听说傅家的人也来了?”
沈梨神色更差,她极不情愿的应道:“嗯,不过你问他们做什么?”
“这次傅家来的是谁?我听皇兄说是傅三公子。”卫砚又道。
沈梨又再次点头。
“那你可曾从傅燕然那厮的嘴中听说了什么?”卫砚说道,“或者,我应该问,你有没有朝他探听什么?”
沈梨一听,顿时就抬头朝着卫砚瞪去:“你想知道什么直说便是,何必同我在这儿兜圈子。”
“我只是不太放心。”卫砚伸手去捏她耳垂上的耳坠,“我担心你会同姬临渊那小子给跑了。”
沈梨将人给推开:“若是如此,我一早便不会回来。”
她捂着手炉,汲取着温暖:“若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
“等等。”卫砚再次喊住她,“你可知年后会有大燕的使团来金陵。”
这事她刚才倒是听沈轻提及过一二,但她并不得宠,卫隅也不会将此事当做闲事说给她听,如今她想要知道此事,卫砚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沈梨往后退了几步,身子抵在了冰凌刺骨的柱子上:“说吧。”
卫砚依旧半低着头,虽说如今那人已经离他去了,可她身上的冷香却依旧一阵阵的传了过来,他闭了闭眼,将心头那些莫名的情绪驱散开:“这次是父皇和皇兄的决定。”
“你也知大燕才与我们议和,恰巧又赶上父皇的寿辰和皇兄大婚,是以父皇认为这次是双喜临门,有必要让天下同欢。”
沈梨颔首:“我知道了,你想说什么?”
卫砚见着她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他往前跨了一步,朝着她逼近,偌大的凉亭,竟然让她有了几分逼仄之感。
他说:“万一这次前来的是广陵王,你该如何?”
沈梨拧眉,语气不佳:“我说了,没有什么如何可言,我若是后悔,当日便不会同你回来,这事你日后还是莫要提了,免得被有心人听见,从而传扬出去。”
“你该知,若是如此,对谁都不好。”
说完,沈梨提步正要走,却又被卫砚再次拦下,这下她真的是连一个好脸色都懒得给他:“卫砚,你到底想做什么?”
卫砚抿了抿嘴角,说道:“我今儿听父皇的意思是,他想联姻。”
“联姻?”沈梨面色也逐渐凝重起来,“同谁?大燕的太子还是大楚的建安帝?”
卫砚摇头:“多的我没问,你也知父皇不太喜欢我插手这些事,但后来我同兄长说话时,略微提及些,父皇应该是将联姻的目标放在了太子和广陵王的身上。”
冷风还在不停的刮着。
捂在手心中的暖炉已经没了先前的热气,正渐渐地冷了下来。
沈梨冷笑:“想同广陵王府联姻,他也不怕广陵王府的人将他的爱女给折磨得不成人样。”说着,沈梨沉默了半响之后,才又说道,“不过此事与你我无关,你也别多嘴问了。”
“姬以墨是不会让临渊娶大秦的这些个公主郡主的。”沈梨垂着头,冷淡的眸中,似有凛冽的寒光闪过,“我还有事,就不与你在这儿叙旧了。”
末了,沈梨急急地从卫砚的身边绕开,往亭下走去,阑珊见着沈梨出来,隐晦的往卫砚的脸上瞧了眼,然后就埋着头跟了上去。
卫砚将手从衣袖中伸了出来,掌心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
东宫占据了皇宫的一角。
虽只是一角,可还是有些宽阔,她走了好一会儿,才隐约瞧见了东宫的宫门,巍峨的立在那。
沈梨拢了拢衣裳,疾步正要走出去的时候,一个宫娥却突然冒冒失失的从拐角冲了出来,正恰撞在了沈梨的身上。
她手中正端着一盆还未洗净的衣裳,里面皂角的水随着她的动作溅了不少到她的衣裳上。
阑珊上前将人推开后,便将绣帕从怀中拿出来,心疼的擦拭着大氅上的水渍:“郡主,您没事吧?”
沈梨摇头,目光却越过阑珊的肩头,看向了正跪在地面上瑟瑟发抖的宫娥。
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只是在宫中最不缺的便是姿色。
“你是哪个宫的?”阑珊回身斥道。
宫娥吓得伏在冰凌的地面上:“奴婢是东宫的,还请郡主饶恕奴婢,奴婢不是有意将水泼在您身上的。”
“算了。”沈梨开口,“一件衣裳罢了,算不得什么,我们先走吧。”
阑珊还是有些气不过,她扯着沈梨的衣裳:“郡主,您就这般放过她吗?这可是您最喜欢的衣裳!”
沈梨道:“无事,让她先走吧。”
阑珊立马瞪了宫娥一眼:“听见没?我家郡主今儿不想与你计较,你还不快走吗?”
宫娥听后,立马感激的磕头,白净的额头磕在粗糙的地面上,没几下隐隐有了些血迹:“奴婢多谢郡主,多谢郡主。”
本来还有些气愤的阑珊,见着她这般倒是动了几分恻隐之心,趁着沈梨还没走,她又多嘴的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儿?”
“奴婢瑶华。”宫娥一边回答,一边忍不住的抬头,艳羡的瞧着阑珊。
她们虽然都为奴为婢,可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沈梨正要迈出去的脚一顿,她回身,低头凝视着那张娇媚的小脸:“你叫瑶华?”
瑶华虽不太明白好端端的这位贵人怎么就问了她的名,不过她还是恭敬有加的回了句:“是,奴婢叫瑶华。”
沈梨目光微闪:“你先起来说话吧。”
瑶华虽不太明白沈梨这葫芦中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却还是起了身,垂着头站在沈梨的面前:“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虽不曾见过沈梨,可她已然从阑珊的口中隐约猜到了她的身份。
能自由出入东宫的,想必出了那位宜姜郡主外,也不会再有其他什么人了吧。
沈梨伸手将阑珊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去站着,而她则往前走了一步,与她挨得极近。
瑶华不太适应的正要退一步,同沈梨保持一个距离,突然就感觉自己手腕一痛,耳边有热气呼出。
可这些之万一,都比不得沈梨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她说——
莫许初是谁?
那是她深埋在心中的一个名字,这些年月她从不肯轻易地想起,更别说同人提起,如今却被眼前的这位姑娘轻巧的说出口来,她在听见名字的刹那,只觉得心肝俱裂,好像要命丧当场般。
也如那年,她被深埋在雪地,绝望无时无刻的不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身子是止不住的颤抖。
沈梨瞧着她脸色的变动,便知自己没有找错人。
莫许初曾经的……妻。
只不过,她不应该是被太子纳为侍妾了吗?怎么反而做着下人的活计?
沈梨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轻声道:“莫夫人,咱们下次有缘再见。”
听见久违的称呼,瑶华神色悲戚的抬头看她,有悲恸也有绝望。
浓重的如同一滩化不开的墨。
出了东宫后,阑珊才敢问道:“郡主同那宫人认识?”
沈梨弯着眸子一笑:“算不上认识,只隐隐的知道这么一个人罢了。”
阑珊疑惑的看着她,心中有一团的疑问,可最后却在顷刻间如云烟一般,飘飘摇的便没了。
她想,她只需要服侍好郡主就够了,其他的又与她有什么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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