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天气越发好了,庭院内更是千树葱茏,瞧着一片生机勃勃。
案上搁置着小巧的香炉,青竹香气袅袅的从炉中蔓延。玲珑卷着竹帘上前,将熬好的药膳摆在了他的手边:“世子爷。”
姬以羡将笔搁在砚台上,目光清淡的抬头看她:“父亲那有消息传出来吗?”
玲珑给他添了一盏茶:“未曾有任何的消息流出来,世子爷您这么关注王爷那是有什么事吗?”
“姜嬛。”姬以羡刚说了一个名,便立马改了口,“算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下去吧。”
玲珑纵然有几分不甘,可还是依言屈膝行礼:“是,奴婢在外候着,若是世子爷有什么事,唤一声便是。”
姬以羡没了动静,玲珑小心翼翼的抬眼去瞧,就见人用一个后脑勺对着她,面对着敞开的窗子,燥热的风从窗口吹了进来。
他敛着眸,也不知在想什么。
自打世子爷来了肃州,她是越来越瞧不清世子爷到底是在想什么。
顷刻间,姜嬛几乎已经算是遍体鳞伤。
她的头无力的垂下,嘴角边浸出了血,可后牙根那依旧死死地咬着那团布料,死也不肯松口半句。
广陵王有些惊异的扬眉:“你倒是比陌锁离那厮又用多了。打完之后,他都昏过去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清醒着。”
说着,广陵王的身子往后一靠,明明是面无表情,可姜嬛却从他的身上感觉出了一种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这可就让本王就觉得棘手了许多。”
“本王一生戎马,不知斩过多少贼子宵小,虽是传言暴戾,却从不曾对妇孺动手,今儿你倒是让本王开了先例。”
姜嬛如今也只是勉强靠着身上的痛意保持着几分清醒,只为避免自己想不该说的话,全部都给吐了出去。
“你这般强撑又是何必。”广陵王换了一副口吻,“你以为本王不曾查过你的来历吗?”
姜嬛依旧垂着头,不吭一声。
那小模样也当真是倔强的紧。
广陵王瞧着她,倒是带出了几分赞赏来:“你这小姑娘虽然年纪轻轻,倒也是个硬骨头,不如本王就让本王今儿好生瞧瞧,到底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本王属下手中的拳头硬。”
“你说,本王若是让他们将你的骨头一点点的全部都给打碎了,会如何?”
沈家和广陵王相交了数年,又如何会不清楚广陵王就是个说到做到的主,他虽是不对妇孺动手,可也没有说过,他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何况她如今的这模样,可也当不得怜香惜玉这四个字。
见着人还是没有半分声息,广陵王的耐心也渐渐地消失殆尽,他眼角往下耷拉着,语气也沉冷下来:“动手吧。”
得到了命令的男子,刚一握上姜嬛的肩膀,还未来得及使力,姜嬛心下已然权衡清楚,她抬头毫不避讳的迎上了广陵王沉冷的眉眼,却依旧没有开口。
“本王可没兴致再来和你玩这些把戏。”广陵王冷笑,对着男子说道,“动手。”
姜嬛暗自咬了一口牙,从口中吐出的声音,飘忽不定:“你想问什么?”
广陵王瞧她:“嘴不硬了?”
“小命重要。”姜嬛回了一句后,又将头给垂了下来,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
“本王有时候,倒也挺喜欢你这种识时务的。”广陵王赞了一句,“你是个聪明人。”
“若真的是聪明人,又怎么会沦落至此。”姜嬛冷嘲一声,有气无力的。
广陵王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本王已经和你在这儿耗了一日,你该明白本王军务繁忙,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我明白,王爷想问什么尽管问就是。”
“你是哪儿的人?为什么要混进我广陵王府?”
“王爷这话可是冤枉人了。”姜嬛淡淡道,“我一睁眼瞧见的便是您的世子爷,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地。”
广陵王冷笑。
姜嬛也不管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如果王爷真的去查过我,应当知道,我是被人牙子卖到这儿,然后被姜家夫妇所救,趁着我昏迷的时候,就将我送进了王府。”
“从他们将我买下来的那的时候,我的脸上就已经带了伤,由此可推断出,我是被人陷害折辱至此,王爷您问我为何要混进王府,可曾想过,我愿不愿?”
广陵王沉吟了半响,才道:“那你为何醒来之后,要装成姜嬛,呆在我儿身旁。”
“我记不得事了,以前种种,我全然都忘了干净,我除了呆在这儿,已无其他地方可去。”姜嬛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抬头看向了广陵王,她目光有几分黯淡和失落,好像真的是无地可去,无枝可依,“王爷今儿就算是将我的骨头捏碎了,我依然还是这番说辞。”
“我的的确确记不起任何的事,至于我这身武功内力,也全然记不清了。”姜嬛继续说道,“不信王爷可派人去济世堂问问那的医者,若非韩雍公子替我诊脉,开药调养,我至今不知,自己身怀内力。”
“韩雍?”广陵王愕然的皱眉,记忆里也对这位颇有印象。
先不论韩雍是温家的表少爷,就单单说这个济世堂,那也是对他们戍守边关将士有恩的医家。
何况韩雍作为济世堂的堂主,在军中的威望可也不少。
“你与韩雍相识?”广陵王又问。
“算不得相识,只是见过几面,有些印象罢了。”
或许是她将韩雍给搬了出来,倒让广陵王有些许的顾忌。
也并非是广陵王怕了韩雍,而是韩雍此人的价值,对他而言,可是大有用处。
是以广陵王也没有在为难她,就让侍卫架着她将她拖回了牢房。
也不知陌锁离到底是和广陵王达成了什么条件,她回去的时候,陌锁离已经上好了药,正坐在木桌边大快朵颐的吃肉喝酒。
见着她回来,也极好心的问了句:“如何?”
大概因着她现在还套着世子妃的头衔,那些侍卫并不敢像对待陌锁离一样,直接将她给扔进牢房,而是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干草前,扶着她趴下之后,这才锁了牢房门,走了。
破旧木桌上的烛火明灭。
也不知风到底是从哪个方向吹来。
陌锁离从来都自认是个怜香惜玉的主,纵然她脸上的伤疤委实太过丑陋了些,可见着她这般模样,还是从自个的桌上寻了吃的食物,隔着牢门递到了她的面前:“吃些。”
“谢谢。”姜嬛看了眼,尔后将酒给给推了回去,“我不沾酒。”
“牢中阴寒,喝些酒能暖暖身子。”陌锁离劝道,“何况要是醉了,也就不知道疼了。”
“不过容我和你打听打听一个小道消息。”陌锁离十分好奇的将脸凑到了铁栏前,脸几乎都贴在了铁栏上,鼻尖蹭着吸一口气,便是那个铁锈的味道,“你不是姬以羡那厮的小娘子吗?为何你会被他老子关在这里?”
为什么?
大概因为郎君生性薄情。
姜嬛的指尖探上了酒盏,想着陌锁离说的那句,“何况要是醉了,也就不知道疼了。”
刹那便舒展了眉眼,将酒盏对准了自己的嘴边,一仰头,杯中的酒便尽数灌进了喉咙。
辛辣的酒寻着她的喉咙流过。
真烈。她想着,果然肃州的酒和金陵的酒有很大的区别。
她还是喜欢江南的梨花酿。
瞧着姜嬛两眼水汪汪雾蒙蒙的样,陌锁离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的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喂,喂,喂。”
“不会吧,就一杯酒而已,你就不行了?”
陌锁离兀自说着,可眼前趴在干草堆上的人,只是稍微睁了一会儿,便彻底的昏睡了过去。
陌锁离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隔了半日才道:“对付你,大概连迷药都可以省了,一杯酒足以。”
说完,他又转头去看完完整整的搁在案上的酒壶,嘟嚷,“就是一般很普通的酒啊。”
等着她的酒稍微醒了后,她又被拉出去受了一次刑。
这次她意识本就模糊,倒也真的没有受住,当即便直接昏了,尔后就被人重新给丢回了牢房里。
等她彻彻底底的醒来,身边的牢房已经无人,又只剩她一人,独自守在了黑暗之中。
她非但没有半分惧意,反而意识愈加的清醒。
她背抵靠在冰凉的墙面之上,合着眼,极快的将这些日子发生各种荒唐的事,在眼前一一的过了遍。
好像,她只要一睁眼,自己便又可以回到金陵去。
还是金陵城中万人倾慕的宜姜郡主,是大秦未来的太子妃,而非是缩在如今这么一个昏暗不见天日的地方,担心着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黑夜中,缩着牢门的铁链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就连那光,也是一寸一寸的覆在了眉眼之上,强迫着她将眼睛睁开。
姜嬛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表面却依旧平静如初。
其实有时候,广陵王觉得姜嬛的眼和姬以羡挺像的,清清淡淡的,都叫人看不清他们在想什么。
牢房前无数火把依次点亮,一个身着盔甲的男子,无声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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